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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世道是會吃人的

  這些事,何嬸子全看在眼里,說半點不心酸是假的。

  虞聽晚微頓,聽不到去:“嬸子沒鬧?”

  何嬸子眼神淡下來。

  說來也是笑話,放眼看去,能說得上心里話的,竟只剩下一個杳丫頭。

  有些事她也憋在心里許久了。

  沒有隱瞞。

  “你叔不蠢,便是心里癢,可到底有分寸,他也只敢劈劈柴了,還能照顧人家床上去?”

  虞聽晚恍然。

  是了。

  何叔最是會臉色的。

  他雖是男人,可何家真正當家的是何嬸子。

  若真鬧出什么事來,底下的兒子兒媳自然幫著何嬸子。

  那路老虔婆晚年凄凄,沒有小輩照顧,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呢。

  他不至于犯傻。

  “何況……”

  何嬸子朝姜寡婦家那邊努努嘴:“她也是命苦人。”

  何嬸子嘆了口氣。

  “男人死后,公婆嫌她只生了個女兒,直接撒手不管了。要不是怕被外人說閑話,只怕要把母女兩人趕走。她本就年輕,模樣也清秀,聽說她娘家前幾日過來要帶人走,是動了心思弄回去,重新嫁人再得一份聘禮錢。”

  “她如何肯啊?更舍不得才四歲大的女兒。”

  “不少男人動了心思,想花錢買上一夜,她也沒答應。”

  說著,她搖頭。

  “也是聰明,看出你叔就是有心,也沒這個膽,這才……”

  后頭的話沒再說下去,虞聽晚卻明白了。

  何嬸子最是嘴硬心軟。若何叔不幫襯,她也會搭把手。

  不然早尋上門,讓寡婦好看了。

  何嬸子唏噓:“我是熬出頭了。”

  “可杳丫頭啊。”

  她笑了一下,抬手將姑娘凌亂的發絲撥到耳后。

  “你是不知,這世道里女子最是艱難。夫家不看重,娘家還試圖榨干她最后一點價值。律法管不住,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人護著,世道是會吃人的。更將咱們女人吞噬的連渣都不剩。”

  “我們女人若再為難女人,那才是真的無路可走了。”

  “你當她愿意對你叔那個老男人說好話?”

  “你當她愿意不要臉?”

  “她如今接些漿洗的活計。大冬天的,手都泡的開裂凍瘡了。也沒出賣身子,一群臭男人上趕著給她送米送糧,為何不收?為了活下去,脊梁骨只能彎一彎,去搖首乞憐。”

  “勾勾搭搭的狐媚勁,我看不起,可她當做一個母親,我卻敬她。”

  “若我遇到那個境地,我只怕也會如此。”

  見姑娘不說話,她才覺反應過來話題不知不覺跑偏了,自個兒也說多了,一進屋就沒個消停。

  何嬸子一拍大腿。

  “瞧我糊涂,同你說這個做甚。你不懂。”

  沒經歷過,是不會知道人間疾苦的。

  說著,她去看虞聽晚的手。

  經過膏藥的擦拭,白白嫩嫩,上頭的繭都沒了,哪里能看出曾經的模樣。

  “嬸兒也盼著你這輩子都不會懂。”

  虞聽晚順著她的視線落過去。

  一時間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不懂?

  可惜了。

  她懂。

  阿娘也懂。

  姑娘淺淺笑了笑,沒有透露半點曾經日子的苦難。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一切都在轉好。

  她如今要做的,是期許往后。

  正說著話,就聽外頭一陣嘈雜。

  隨后是乒乒乓乓的聲響,骯臟的唾罵,女人的尖叫,以及孩子的大聲哭啼。

  這聲源是姜寡婦家傳來的。

  何嬸子暗叫不好。

  “怕壞事兒了,我出去瞧瞧。”

  不同于衛家那邊巷子的清幽,這里要熱鬧些。

  地理位置好,是澤縣最繁華地帶,巷子出去就是大街,醫館,酒樓林立。

  巷子被圍得水泄不通。不少街上買菜的,聽著動靜都跑來看。

  “不和我走?你個臭娘們!”

  “你老子娘可是收了我五兩銀子的!你就是我的人。都沒嫌你是二手貨,你還敢嫌老子?”

  跛腳漢面露兇相,拉著姜寡婦的胳膊就往外拖。

  姜寡婦面色冷的很,試圖掙扎。

  “放開。”

  “我到底是姜家婦,上頭有公婆,輪不到他們買賣。”

  跛腳漢樂了。

  他四十好幾了,之前有過兩個婆娘,都是被他打死的。要不是看著姜寡婦細皮嫩肉的,他可就要動手了。

  現在倒是舍不得。

  “什么叫買賣?咱們這是長輩同意的。官府來了都管不著。”

  “是你親哥哥找上我的,說他有個守寡的妹子,模樣可人。我聽著這話才過來蹲守過,見了,覺得你不錯,這才同意給五兩。”

  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你公婆?”

  “怎么還蒙在鼓里?你公婆可半點沒意見,和你爹娘瓜分了錢,樂呵呵的很。”

  “算盤打的可是比誰都精明。孫女都不想要了,讓我一并帶走。回頭他們再把你這宅子賣了,又能坐著數錢。呸。我像是傻的?養別人的種?”

  “你同我回去,再給我生幾個兒子,老實本分伺候我,我定是會疼你的。”

  “日后,不許你和這些人再有往來,包括這小賤種。”

  “要是你背著見這小賤種,我打死你。”

  說著,他不愿再費口舌。

  見姜寡婦還在掙扎,不免氣得面色鐵青,用藤條狠狠抽了她兩下,把人扛起來帶走。

  姜寡婦疼得不行。

  “娘!”

  “放開我娘。”

  扎著羊角辮,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女娃娃追了上來。

  面上都是淚痕,明顯嚇得不輕。可饒是這樣,她還是撲過去一把咬住跛腳漢的腿。

  坡腳漢吃痛,一腳踹開。

  “沒長眼的小畜牲!滾。”

  孩子本就嬌弱,直接被踹飛,重重摔倒了地上。疼得抽搐,縮成一團,哇一聲哭了出來。

  “那是我娘,是我娘!”

  “你是壞人。”

  “你們都是壞人。”

  邊哭,還邊往親娘那邊爬。

  虞聽晚看到這一幕,心口發酸。

  何況是姜寡婦。

  她焦急不語,眼兒通紅。

  那是她險些難產生下的孩子,丈夫去后,是她的命啊。

  “昭昭!”

  她悲上心頭:“我求你了,你把她弄疼了。你讓我去看看。”

  “我沒有再嫁的心思,我只想守著女兒過。”

  “誰收的聘禮錢,你就去找誰。我娘收了,你就去娶她。”

  這話惹的周圍人唏噓不已,卻都在指指點點。

  “真是不孝。”

  “她娘生她養她,還能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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