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軍見將軍朝這邊過來,便退下隱于角落。
蕭懷言被攔也不生氣。
別說魏昭這邊的書房攔他,就連他父親忠勇侯的書房也攔他。
書房可是辦公重地。
他被攔了十幾年。
早習慣了。
挺好的,就讓他當一個紈绔。
紈绔抬起兩壇酒,朝魏昭笑。
“我這可是上等的竹葉青,從我爹酒窖弄來的,今兒咱們得好好說說話!你讓下頭弄些下酒的好菜,天兒也不早了,回頭我就住你府上廂房不回去了。”
蕭懷言說著說著,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魏昭是走著來的。
蕭懷言瞪大眼:“你!”
魏昭絲毫沒有要在他面前隱瞞的樣子,抬眸,冷淡對上蕭懷言的眼:“看到了什么?”
蕭懷言壓下驚愕,也識趣:“我……什么都沒看到。”
魏昭:“那就好。”
“畢竟天黑光線不好,看錯了也是人之常情。”
蕭懷言:……
天是黑啊。
可你有錢燒,這瀾園燈火通明啊!!!
魏昭淡淡:“來的正好。”
不用他去找。
“說說我出事后,上京各府暗中不明的動向。”
蕭懷言格外配合:“成啊。”
他張嘴就來。
“觀東街楊家,那位楊老太爺八十七高齡了,吃飯手都是抖的,偏他不服老,三月前還納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并非良家子,是揚州瘦馬,聽說腰細,模樣又好,勾人的本事可不小。楊老太爺當晚喝了好幾碗的鹿血重振雄風,卻一個激動得了馬上風,榻上直接就沒了。”
魏昭沉臉:??
蕭懷言像是沒看到似的:“聽說府上的奴仆察覺不對沖進去時,兩人還連在一起,瘦馬又驚又懼,可耐不住模樣好,最后是楊老太爺的幾個兒子上前去拉開的。我估摸著是看上了那小妾了,不然怎么舍不得懲戒。”
魏昭面無表情。
蕭懷言卻如數家珍。
這種不體面的事,他像是親眼瞧見一樣清楚。
“對了,早些年你投身軍營,董家那個背地里說魏家人個個短命,你也遲早要犧牲的混賬小子。在你的死訊傳回上京,他攏共被那些仰慕你的世家子弟用麻袋從后頭套住腦袋,拖到角落打了不下七回,連著一個月都是鼻青臉腫的,最后一次還被踢中了子孫根。”
“也不知斷沒斷,反正房事是不行了。他是長子,底下又沒個子嗣。”
蕭懷言擠眉弄眼:“你是不知道,董家的老祖宗竟然讓剛過門的長房媳婦和小叔子生一個,還得了族老長輩應允了,讓董家嫡次子兼祧兩房。”
“聽著不靠譜,可日后生出來的孩子也的確是董家的種。”
蕭懷言:“明明可以等二房有了兒子過繼的,非要讓次子上嫂嫂的榻。”
魏昭繼續面無表情。
蕭懷言卻越講笑容越大。
“楚六郎你可知道?便是那周玉柔定了親的未婚夫。”
“他也荒唐,后院的女人都要住不下了。估摸著半年前,我還瞅見他摸著自家嫡親妹妹的手,那眼神瞧著就不對,我當時還納悶。”
“可沒出兩個月,她那妹妹就被楚家長輩嫁出去了。”
這里頭若說沒貓膩,誰信呢?
哪有上頭的哥哥姐姐還沒嫁娶,下頭的妹妹就先嫁人了?
蕭懷言得意:“我當時就覺得不對,私下讓人留意了。你說巧不巧。”
他嗤笑一聲。
“人嫁過去不出一個月就有了身子。請的郎中收了好處,特地少說了月份。”
“那周玉柔還不知情吧,等她嫁過去,那小姑子都要生了。也不知這孩子日后喊周玉柔舅母,還是喊嫡母啊。”
蕭懷言樂:“楚家也算書香門第,圣上面前也得臉,私下倒是腌臜一地。”
他話很多,甚至感慨。
“這家宅里頭,若把高墻比作臉面。筑的越低,家里發生點什么,來往的路人都能瞧了去。遂他們要臉不敢作奸犯科。墻筑得越高,門第越不凡。里頭的陰私愈發數不勝數,左右外頭瞧不見,更能瞞的死死的。等出了門,一個個照舊人模人樣。”
魏昭一個字都不想聽。
但他覺得虞聽晚要是在,也許聽了會有些精神氣。
他眸色越來越淡,最后沒有半點情緒。
“外頭的家長里短,你倒是門清。”
魏昭看著蕭懷言。
“別裝傻,你該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混賬話。”
蕭懷言話語一頓。
依舊紈绔不羈。
“你在說什么?”
“我和你表弟是寧允翎差不多的料,你若問誰家公子哥和那個姑娘好上了,誰家夫人外頭偷人了的話,興許我還能和你說上半宿,可你要是問我官員私底下拉幫結派的動作,那我怎么知道?”
魏昭:……
你是真的豁得出去啊。
為了貶低自身,要把自己和寧允翎那個不長腦袋的笨蛋歸類一處?
魏昭耐心不足,不愿廢話:“一百兩。”
“魏昭,你高估我了。”
“兩百兩。”
蕭懷言毫不猶豫:“我可沒有那種本事。你別忘了,當初在國子監,我可都是都考倒數的!”
說著,他還沾沾自喜。
“國子監的夫子,哪個不說我榆木腦袋?”
是啊,每次都掐著分,算好最后一個能答對多少,蕭懷言再比對方多對一題。穩居倒數第二。
魏昭:“五百兩。”
蕭懷言沉默:“你來真的?”
魏昭只淡淡看著他。
蕭懷言說得飛快:“我也不沾你便宜,一千兩。外加再給你辦一樁事。”
這買賣的確不錯。
魏昭淡聲:“順子,給他紙筆。守著他寫完,再結賬。”
等等。
蕭懷言:“你很忙嗎!”
不是該聽他說嗎!
“本來不忙的。”
光是說不像話的事,蕭懷言都停不住嘴。若要說正經的,魏昭懷疑一晚上都聽不完。
別看蕭懷言吊兒郎當,可要讓他辦事,尤其是他收了錢的,絕對物有所值。
魏昭敷衍:“現在忙了。”
風大,吹動他的衣袍。
他抬手理了理,往外走了幾步,復停下。
“我同蕭世子不同。”
“到底是成了親的人,天黑了不會在外頭閑逛鬼混。”
蕭懷言:……
“怎么?城中有宵禁,嫂夫人難不成也給你立了規矩?”
“沒呢?”
魏昭幽幽:“可我當丈夫的,向來自覺。”
他嘴角彎了彎,似為他體諒:“算了,說了蕭世子也不懂,畢竟孤家寡人。你又何必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