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平平無奇的夜晚,他一如既往地參加了權貴們的酒局。雖然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但他只能做個賠笑敬酒的角色,被人數落和訓話也沒有辦法還嘴。
地下社會出身的他不被權貴們真心信任。很多人明面上客客氣氣,暗地里把他當成“養不熟的狗”。只要他依然愿意做個聽話的工具,他就可以繼續坐在這張餐桌上;而一旦失去信任,他就會被踢下餐桌,甚至會被端上餐桌。
而正是因為出身于底層,他在面對那些出身優渥的權貴時有著強烈的自卑和自尊。這種自卑和自尊在經受來自于權貴們的折辱之后變得極端扭曲,使得他的內心被宛如毒火般的憤怒和怨恨充斥灼燒。
他感受到自己的事業和人生觸碰到了某個肉眼看不見、卻無比明確的天花板。憑借個人努力,想要在自己這一代真正地實現階級跨越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他日日夜夜地分析原因,有時候歸因于環境,有時候歸因于出身,有時候甚至會歸因于自己的妻子。
是的,他甚至會怪罪自己的妻子,而這個想法倒不是無中生有。
而和他截然相反的是,那個政治家在青年時期竟傍上了本地隱形富豪家族“祝家”的女兒,靠著吃祝家女兒的軟飯硬生生地實現了階級跨越,之后順利步入政壇,無往而不利。因涉足過地下社會而遺留的黑色材料也根本影響不到其仕途。就連很多對著自己頤指氣使的本地權貴都要去諂媚巴結那個政治家,而后者過去也把自己當成小人物隨意踩踏蹂躪過。
同樣出身于草根階層,憑什么對方就能夠平步青云,自己卻只能忍氣吞聲?他心中的憤怒和怨恨愈發扭曲和膨脹,最終炮轟向了那個陪伴自己從鄉下到城里的糟糠之妻。
這便是金魚小學畢業之后父母關系劇變的真相。
而在那天夜晚酒局結束之后,他帶著渾身的酒氣和強烈的屈辱,跌跌撞撞地走在歸家的夜路上。
就在這時,一道戴著銀色面具的人影,宛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個改變命運的夜晚。
“你想要力量嗎?”
“……你說,力量?”
“與權力和財富、名聲和出身無關,能夠輕而易舉超越那些俗物的,超越凡人理解的力量……”對方的聲音猶如魔鬼的呢喃在耳畔回響,“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力量……”
對方的話語在正常人聽來簡直就是瘋言瘋語,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理解了,并且相信了。
一旦答應,自己就會淪為人類之外的存在,今后必須以人類的靈魂作為食糧,就連這一點他都理解并相信了。那聲音似乎有著匪夷所思的魅惑魔力,幫助他跳過了質問和懷疑的階段。他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接受對方授予的力量。
開什么玩笑,這種送上門來的好事哪里有需要猶豫的地方?他毫不遲疑地點頭了。
自那晚起,他就不再是人類,而是怪人。
成為怪人之后的他開始以過去折辱自己的權貴和無人關心的社會邊緣群體作為獵物。
為了避免遭到官方勢力追查,正常人就算是要殺害權貴,也肯定會非常注重對于尸體的事后處理,能夠處理成意外死亡或者失蹤是最好。而他的思路截然相反,出于報復心態,以及對于自身異能的自信,他就是故意要做出受害者死無全尸的現場,讓權貴們惶惶不可終日。
與此同時,他其實還是無法放下自己過去的野心和欲望,想要推動自己的人類身份實現階級跨越的夢想。因此他便找到了在本地上流階級有著強大話語權和人脈關系的夜店老板,逼迫對方服從于自己。
他特地選擇夜店老板這種角色作為“合作者”,乍一看莫名其妙,實則有著兩個理由。
第一,夜店老板之所以有著那么強大的話語權和人脈關系,是因為她的手里拿捏著很多本地權貴的黑材料。這件事情在本地上流階級算是個“公開的秘密”。而受夠了遭人拿捏把柄的換影怪人,這次迫切想要站到拿捏他人把柄的立場上。
第二,換影怪人本身就是這家夜店的常客,他看中了夜店里面的某個工作者,想要第一時間“買斷”對方的“使用權”。為此他不惜在夜店老板的面前顯露出自己的怪人形態。
他看中的對象就是這家夜店里面年紀最輕的小女孩。
換影怪人有著喜好女童的變態傾向,過去的他被其他權貴帶到這家夜店里面游玩,第一個選中的便是這個小女孩。
一開始他只是圖刺激才會這么選擇,之后在強迫小女孩摘掉面具并目睹其真容之后,他便一下子愛上了對方。之后每次進入這家夜店都會選擇這個小女孩,甚至還會自己攜帶符合她體型的衣物讓她穿上,或者不知道從哪里拿出發卡之類的飾物精心打扮她。
金魚過去仗著在夜店里面員工有權利拒絕客人要求自己摘掉面具,以此為依據制定了陷害父親的計劃。事實證明很多做客的權貴都不在乎這種規矩,就算打破規矩也不會被人問責。
至于換影怪人和小女孩之間在夜晚的大部分互動,正在審問與讀取換影怪人表層思考的陸游巡當然沒有對我們展開細說,只不過他告訴我們換影怪人似乎并非真正泯滅人性。
換影怪人對于自己過去毆打妻子和女兒,以及作為怪人到處殺人致使眾多家庭破滅的事情,是有著一些作為人類最基本的罪惡感的。除此之外,對于自己這么多年來經歷的坎坷人生,他也有著大量不足為外人道的悲傷和悔恨。
他把這些事情都像是對著修女懺悔告白一樣告訴給了那個瘦弱膽怯的小女孩,并且要求小女孩在這個過程中要像是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抱著自己。
而他自己則像是孩子一樣向著對方撒嬌,甚至像是嬰兒一樣把臉埋在對方的胸脯上。
被陸游巡用法術強迫說出這些秘密的換影怪人,就像是瀏覽器歷史記錄被人拿著放映機當眾展示的網民一樣目眥欲裂,無比恥辱地破口大罵:“你這家伙……你這家伙!”
祝拾露出了大腦宕機的表情,過了一小會兒才蹦出來一個字:“……啥?”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古以來,男性就有兩大幻想。一種是拋頭顱灑熱血,為大義和理想獻出自己的生命;還有一種是在純潔的少女懷中被無條件地關愛和寬恕。”陸游巡發出了感嘆的聲音,“很多男性都會在遇到傷心事之后幻想從比起自己年幼的女孩身上尋求母性的關愛,比如說我以前就……”
見他這么個儀表堂堂的大男人居然說出感同身受的發言,祝拾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嫌棄,麻早也不動聲色悄然遠離了他。
而我則委婉地打斷了他的話語:“陸游巡,你是不是讀取換影怪人表層思考有點多,思路有點受到影響了呢?”
“……咳咳!”陸游巡如夢初醒,連忙咳嗽兩聲,然后說,“不好意思,跑題了。看來這個審問用的手套工具確實是有些副作用,長時間讀取他人的思考是會有這種影響的。真是危險,差點就被這個喜好女童的變態給影響到了。”
祝拾斜視道:“雖然過度使用讀心能力確實是容易受到對象的影響,但是你這……”
“你們都懂什么?”換影怪人似乎是想要挽回一些尊嚴,開始說出一些令人聽不下去的詭辯之言,“每個成熟的女人都是從青澀的小女孩成長過來的,如果無法愛上小女孩,就相當于無法愛上一個完整的人……”
“你可住口吧!”
陸游巡似乎是通過自己抓著換影怪人頭頂的手使用了什么法術,后者立即面露痛苦之色,無法繼續說話。
不光如此,換影怪人的全身也出現了急劇的變化。從宛如惡魔般的怪物形態快速縮水,變成了只有一米七幾的人類形態。
看他使用怪人形態時間久了,突然變回人類形態在視覺上還挺不習慣的。而且他之前穿著的絲質浴袍還全部被我燒成灰燼,現在是半件衣服都沒有穿,就這么赤身被火焰手掌束縛在樹干上,實在是有礙觀瞻。
“我的力量!”他無法接受地喊道。
“嗯……你被心之種給拒絕了啊。”祝拾以洞徹的眼神觀察之后,用宣判的語氣說,“雖然先前麻早把你身上這個想要離開的心之種拉扯回來,但這不意味著心之種會重新接受你。你的怪人形態沒有第一時間解除,也只是因為心之種現在暫時還沒跑掉罷了。
“但只要像是剛才那樣,稍微從外部施加一些強硬的刺激,你的怪人形態就會像是泡泡一樣被戳破,并且再也無法恢復原形。”
換影怪人露出了宛如天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