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碗穿行在一個又一個區域，周圍的場景頻繁發生變化。
如果只是要前往很遠的地方，由我帶領小碗前進就可以了，但是因為生存者聚集地與我們之間的位置關系是不確定的，必須依賴于小碗的領路，所以我也就必須跟著小碗的步調進行移動。使用的只能是正常的步行方式。
一個跟頭就可以跨越十萬八千里的強力保鏢，以及手無縛雞之力卻具備超然立場的領頭人……這種奇妙的關系性令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傳說故事里的孫悟空，而小碗則變成了唐僧玄奘。
雖說我們的身邊沒有白龍馬，也沒有豬八戒和沙和尚，路上的妖魔鬼怪卻依舊是必備節目。如果換成是平凡的末日生存者，想要在群魔環伺的旅程中到達某個指定的目的地，其難度恐怕也不會低于九九八十一難。
我并不討厭這種低效率的步行移動方式，這樣也有這樣的樂趣，變化無窮又危機四伏的場景也令我無法厭倦。
而在這些場景的變化之中，似乎也有著某種規律性。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我們似乎總是進入有人類活動的……或者說是“曾經有人類活動過”的地方。
城市和村鎮就不用說了，就是在野外地帶，走幾步路也可以看到人類文明的痕跡。偶爾移動到山上也可以看到雜草叢生的臺階步道。廢棄福音院所在的區域也是如此，乍一看是荒郊野嶺，其實還有廢棄福音院這種人類設施。純粹的未被人類開發過的自然區域雖然不是沒有，但是很少見。
而就我的了解，在現代社會，地表世界雖然基本上被視為“人類所支配的世界”，但是文明對于陸地的覆蓋率并沒有很多人想象中那么巨大。算上所有的城市和村鎮等等建設區域，對于陸地的覆蓋率也只有兩到三個百分點上下，與自然區域相比較根本沒有任何懸念。要是把農業用地也計算進去倒是還有的比，即使如此，總面積還是自然區域要更加龐大。
這里還僅僅是計算陸地面積，還沒有把占據地球表面超過七成的海洋面積給計算進去。
如果末日時代的混沌時空真的是把我們在星球地表上隨機傳送，現在這種情況未免令人疑惑。正常來說，就是把我們傳送到太平洋中心也是很正常的……不，說到底傳送區域僅限于星球表面就有些奇怪了。
地幔占據了地球總體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質量則占據總體積接近百分之七十，隨機傳送現象就是把我們傳送到地幔里面也合情合理吧？
還是說就像是某些空間能力者無法把目標傳送到與其他固態物質重疊的空間位置一樣，隨機傳送現象不能把我們埋進地下去？可如果說這種現象只能在地表以上進行傳送，又為什么不會把我們直接傳送到高空呢？
因為小碗的腦袋瓜似乎比我好使得多，所以在路上，我也會時不時把自己這邊產生的疑問拋過去。
小碗“呃”了一下，然后說：“莊成哥哥，你絕對是那種明明有著很多莫名其妙的課外雜學知識，卻在上課的時候一直不去專心聽講，甚至還會發呆思考魔幻設定的現實合理性，結果在考試的時候大部分課都掛紅燈的那種人吧……”
“我的成績很好，上的咸水大學也是市里有名的名牌大學。”我很認真地說。
“……前面的部分居然一條都沒有否定啊。”
小碗先是吐槽一句，接著回應了我的問題：“你說的這些問題，我以前也對麻早姐姐提問過，她也回答不上來。而在從你這里聽說過死后世界的事情之后，我也在嘗試以自己的方式進行調查，想要知道末日時代到底是不是死后世界……
“雖然仍然沒有探明我們所處的時空到底是不是‘未來的世界’，但說實話，越是調查，我越是能夠感受到違和感。
“首先有一點就是，在這個末日時代，似乎是沒有‘新生兒’的，‘成長’這一現象也少有出現。”
我念著：“‘新生兒’……和‘成長’？”
小碗在路邊停了下來。這會兒我們又到達了一條鄉村的土路上，小碗在一小片幾乎完全枯萎的灌木上采下來一粒干巴巴的漿果。
“末日時代沒有動物和植物，這個說法過度絕對化。其實只要有著足夠的運氣和觀察力，還是可以勉勉強強采集到這種漿果的。因為這些植物是處于‘末日剛剛降臨的時間段’，還沒有來得及枯萎和衰敗。”小碗說，“只不過它們無法繁衍出下一代，并不是因為土壤缺乏養分，也不是因為缺失光照……就是不知為何無法繁衍。
“這一點人類也一樣，雖然部分邪惡的末日生存者會把異性監禁起來當成發泄欲望的奴隸，但是那種行為最多只能產生快感和痛苦，產生不了新生兒。
“‘成長’也是如此……過去的我懷疑自己之所以無論過去多少時間都無法長大，是因為麻早姐姐偶爾會使用回歸之力來重置我的饑餓度，連帶著讓我的肉體成長進度都被重置了……但是在仔細調查之后才發現，‘無法成長’的現象在末日時代其實是非常普遍的。
“小孩子一直都是小孩子，青年一直都是青年，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老人單純由于衰老而死亡的……
“當然，在那之前，活在這個時代的老人們也基本上得不到壽終正寢的機會，這方面的統計樣本有著極大缺失也是事實。”
我想起來了檀香和游魂。
雖然游魂稱自己在末日時代經歷了非常漫長的時光，但是他的長相并沒有比檀香明顯衰老，只是氣質變得很滄桑而已。哪怕皮膚變得粗糙、臉上多出傷疤，只要洗洗臉刮刮胡子，我依舊一瞬間便可以判斷出來他就是檀香。
“不過，與不會出現新生兒不同，成長的停止并不是絕對的。”小碗做出了補充，“聽說偶爾會有處于快速成長期的少年少女的身體出現成長現象，只不過他們的成長似乎與自己經過的時間無關。
“有的人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有的人明明體感經過了很多年，卻只出現了細微的成長……就像是他們的成長并不是按照自己經過的時間，而是按照其他的時間系統一樣。”
她的話語似乎有著暗示性，我立刻產生了聯想：“假設他們是從現代世界穿越到這里的失魂癥患者，那么其成長變化就有可能是按照現代世界沉睡的身體來計算的……因為現代世界的身體長大了，所以末日時代的他們就基于神秘的聯動現象而變化了？”
“或許。”小碗保守地說。
“最早的失魂癥患者案例是四年前……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確的，就算是有人出現成長現象，這個幅度也不會超出四年的范疇。”我推測。
“這……不好說。”小碗想了想后說，“雖然很多案例都與莊成哥哥說的差不多，但是也存在著一些不同的案例。根據我的調查，好像也有和我差不多歲數的孩子，慢慢長到了成年人的程度……”
這就超出了我之前的推測了，大概是我有哪里弄錯了？非要以自己原本的推測兼容這種案例的話，就只能假設對方是在現代世界相當早熟的個體了。
接著，我好奇地問：“我之前就很想問了……你到底是怎么調查情報的？以你的外貌，還有你現在被福音院通緝的狀況，別說是收集情報了，就是找其他生存者去打聽事情，都是非常困難和危險的任務吧？”
尤其是小碗居然還收集到了末日生存者群體的出生率數據和成長案例數據。
如果不是采集到了相當數量的樣本，她就絕對說不出來上述的那些結論。我也不認為她那些都是根據“身邊統計學”隨口說說的，先不說那違背了她慎重的性格，說到底她也沒有很多的身邊人可以咨詢。
“我是怎么調查的嗎……這個就先保密。”小碗說，“放心，等我們到了那個生存者聚集地，很快就會展現給莊成哥哥看的。”
我耿耿于懷地問：“不可以現在就說？”
“不可以哦。”小碗微笑，“其實現在也不是不可以說，但是我想要釣一下莊成哥哥的胃口。”
說著，她還朝著我可愛地眨了眨單只眼睛，笑著說：“莊成哥哥也更加喜歡這樣吧？”
這個我確實不能否認。
“回到最初的話題，雖然暫時無法探明這個末日時代到底是不是莊成哥哥所處世界的未來，但我認為，我們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錯誤。這一點是我以自己正位法天象地的能力觀察并得出來的結論。”小碗嚴肅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么表達是否正確……我們的世界就像是一臺無比巨大而又復雜的機器，在其運行的進程中，它積累了過多的故障……
“不對……不是那么溫和的事情。這臺機器是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外力給搞壞了，所有的錯誤都是由此而生的。而所有的怪異之物，很可能也都是從錯誤之中誕生的。
“因此，世界積累的錯誤越是嚴重，怪異的數量就越是多。”
怪異的源頭，是世界運行進程中發生的故障錯誤？
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情報？
聽小碗的語氣，她不光是在描述末日時代所處的時空，而是把我過去所處的現代世界也捆綁在一起進行描述。
我先是囫圇吞棗地咽下了驚疑的情緒，然后提出了問題：“你所說的‘外力’……是指這場末日嗎？”
小碗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的夜空，然后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