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像祝拾一樣具備健全的道德和良知的人,最后肯定會選擇捍衛八十億人類的生命。不,這種“選擇題”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在祝拾的思考之中出現。無論其他人如何站隊,她都會不假思索地劍指福音院。麻早肯定也是如此。長安亦是如此。
不幸的是,我沒有健全的道德和良知,所以我還是思考了一下。
小碗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情緒,她轉過頭來,默默地看著我。盡管之前她說過自己不在乎世界和未來會如何,也說過會信任我、和我站在一起,可如果我真的選擇了屠殺全人類的道路,她還會與我站在一起嗎?
在短暫權衡之后,我決定放棄這條路線。
為了杜絕毀滅一切的末日,而轉身朝著八十億凡人揮下屠刀……這聽上去像是在為了逃避絕境而選擇既輕松又安全的路線一樣,不符合我的脾性。
這還是其次的問題。更加重要的理由是,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與全人類為敵也就罷了,說實話我在初中時候也經常在腦海里面幻想什么“為了心愛之人,單槍匹馬與全世界為敵”之類的浪漫情節,可要是陪我一起與全世界為敵的還有這樣那樣的大無常啊人神啊超自然勢力啊什么的,怎么想都有股怪味兒。
小碗似乎松了口氣。
那么,其他大無常又會如何選擇呢?
羅山大無常們的身影在我的腦海里面此起彼伏出現,最后,我發現自己能夠確定的,除了自己以外會堅定不移站在福音院對立面的大無常,居然只有法正一人。
法正的朋友劍非仙,僅僅是出于和法正之間的友誼才會為治世主義站臺。究其本性,劍非仙其實是偏向于超凡主義立場和中立立場的。他不在乎蕓蕓眾生的生與死,如果只需要葬送現有的人類文明就可以阻止末日,他有可能就會加入葬送的路線,或者是選擇袖手旁觀。
而卦天師,盡管他是計劃以超凡主義手段實現治世主義愿景的大無常,不過我把握不住他是否會拒絕福音院的滅絕計劃。一方面,我可以感受到他對于人類文明有著一股相當深沉的熱情,并且認為大無常也不過是文明某個時期的掌舵人,相信文明終有一日可以步入星辰大海。
另一方面,我也可以感受到他對于人類的無情。為了能夠讓文明在啟蒙期積累到足夠豐富的經驗,他甚至可以輕飄飄地說出“讓超凡主義先魚肉人類社會幾個世紀”那樣的話。
這已經是超越者的視角,他的眼里只有文明,以及“遙遠的未來”;而組成文明的每一個個體的生與死,以及當下的喜怒哀樂,都沒有被他放在眼里。所以冬車才會離開他的身邊,因為他對于蕓蕓眾生毫無同理心。
放棄人類文明迄今為止積累的一切必定會使他痛不欲生,然而他也完全有可能會基于一種遠視的思想,為了在遙遠的未來重新啟動的文明,而放棄當下積累了太多故障錯誤的文明。
至于命濁……這個人就不用說了,我都想不出來他不倒戈的理由。
轉輪王就更加沒有談論的必要。既然現在已經知道這個“末日時代”并不是未來世界,而是死后世界,那么如今出現在福音院的那個人神轉輪王,就只有可能是倒戈背叛過去的羅山大無常轉輪王。
老拳神和柳樹影,我有些拿捏不定這兩個秉持中立立場的人會怎么想,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兩個人本質上也都不是什么在乎蕓蕓眾生的正派角色。
局面非常不樂觀。
而七號則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無論我們這邊是否行動,福音院勢必會和羅山的大無常們發生接觸。會被策反的人早晚都會被策反,會戰斗到底的人早晚會戰斗到底。”她說,“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戰斗所必須的情報趁早交給后者。沒有進出死后世界的手段,他們就只會變得單方面挨打。”
“那么,你又要如何確定,我不是會被策反的那類人呢?”我反問。
七號沉默片刻后說:“……你與大無常法正結盟,又為治世主義站臺,少數交往的朋友都是愿意站在普通群眾立場上的善人……難道你是想說自己會選擇福音院的道路嗎?如果是那樣,那么我也無話可說……”
“你這個待在死后世界的人倒是知道不少。莫非你還向神印之主打聽過了我的本性?”我說。
七號沒有回應,見狀,我就接著說:“你放心吧,我是不會和福音院走到一起去的。你先說說看具體的計劃。
“讓我攻打黃泉福音院,沒問題。但是你知道如何前往黃泉福音院嗎?作戰要在什么時候開始?”
七號松了口氣,然后回答:“你放心,我已經事先潛入黃泉福音院周邊地帶踩過點,可以畫出前往那里的地圖,也可以隨時使用自己的能力帶著你和太歲軍傳送過去。
“因為不知道黃泉是否在那里,所以如果在,就麻煩你先對付黃泉,而我和太歲軍則趁此機會潛入敵方據點內部進行搜索,將生死傳送陣法‘度朔山’的技術資料,以及藏在那里的神印碎片都搶出來。
“‘度朔山’的完成品位于福音院總部,我們之后可以設法通過那里返回生者世界。但是想要啟動‘度朔山’,必須先經過未知的程序。這個程序的達成要求在技術資料里面應該有寫,因此哪怕純粹只是想要回歸到生者世界,我們也必須把那份技術資料給拿到手。”
我在聽完之后問:“——居然還有神印碎片的事情?”
“實現‘度朔山’的基礎,就是神印碎片之力。這也是我一開始為什么希望你把這份技術資料轉交給尉遲的理由……”七號耐心解釋,“只有同時身為超級陣法大師和虛境使徒的尉遲,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吃透并活用這份技術資料。”
倒也算是合理。羅山一百多年都找不到苗頭的生死之門,福音院可以在死后世界的艱苦條件下將其推開來,也就只有依靠那種不講道理的力量了。
這么想來,當初命濁拜托神照幫助自己研究通過神印碎片之力推開奈落門扉的做法是非常正確的,只可惜神照死得太早了。
雖然七號說是要低頭拜托我加入作戰,但是我本來就沒有任何拒絕她要求的理由。得到生死傳送陣法“度朔山”的技術資料本來就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區別在于,在這個合作關系里面,我是強勢方,因此她有必要提前擺出低姿態。
“還有其他事情要問的嗎?”七號問。
小碗看了我一眼,然后舉起了手。
“你有什么問題?”七號問。
“七號女士,我想要向你打聽一個人。”小碗鄭重其事地說,“你是否有聽說過‘麻早’這個名字?”
聞言,七號眼神微變。
我也是后知后覺地想了起來。之前七號給出來的情報都過度重量級,說是改變了我今后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都不為過,注意力難免全部都集中到這上面去。以至于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應該向七號打聽麻早的事情。
七號過去是太歲的親信,是福音院的高層干部,同時還是半神,而麻早過去也是福音院的半神之一。七號不可能不知道關于麻早的情報。
甚至于,這兩個人過去可能還是老熟人,有著一些我和小碗都不知道的往事。
“麻早……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七號復雜地說,“……是的,我知道她的事情。”
小碗的態度變得有些緊張,她以試探的語氣詢問:“方便說說你對于她的了解嗎?”
“這也是我的請求。”我做出了補充。
同時觀察著七號的反應,豎起自己的耳朵,告訴自己不要錯過之后的一字一句。
而七號則是點了點頭,一邊浮現出回憶的表情,一邊回答:“黃泉在福音院里有著為數眾多的學生,麻早是其中最優秀的一人,被視為黃泉的親傳弟子。時至今日,論及進境速度,福音院依舊沒有人是足以與她相提并論的。我還沒有成為太歲的親信時,她就已經是黃泉的親信,在福音院有著極其崇高的地位和權限。
“在她背叛之前,福音院只有閻摩、黃泉、太歲三個人神,很多人都相信她是最有可能成為第四人神的天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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