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總是容易產生幻覺,會把保護生態環境視為保護地球本身,甚至是把“保護地球”這個口號掛在嘴邊。但生態圈和地球是在規模上截然不同的概念。
對于地球這個龐大的天體來說,最巨大的生物也不過是攀附在自己體表的微生物,依附于自己的生態圈更是宛如菌毯一樣的東西。從生命起源開始到今天,生態圈都只是在地球的表面活動,縱然是存在生活在地下的生物,也不過是位于地下非常淺層的部位。別說是接近地幔層,對于地殼層的利用率都是低到可憐。
就好像人類集體無意識作為狹義奈落意志,無法與代表所有生命的廣義奈落意志相提并論一樣,廣義奈落意志也無法與星球自然意志相提并論,更加無法與其混為一談。
彼此之間完全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東西。
聽了我的話語,小碗似乎也有些遲疑,但是很快她就堅定下來,認真地說:“我可以肯定,奈落福音就是星球自然意志。至于為什么黃泉會將其稱之為廣義奈落意志,我也不是很清楚。
“有可能是黃泉也搞錯了奈落福音的真相,也有可能是兩者的確就是同一存在,只是我們缺少相關知識和信息,暫時無法將其聯系起來。”
“知識……”
我想起來了過去在羅山資料庫接觸到的被封印的資料,其中懷著忌諱而又隱晦的語氣提到過這么一段內容:在死后世界落成以前,靈魂有著別的去處……這會與奈落福音和星球自然意志之間的共通點有關系嗎?
“七號,你怎么看?”我看向了另外一人。
“非常抱歉,我對此也不是特別清楚。”七號搖頭。
“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即使是神印之主,也無法把握住奈落福音的底細?”我問。
七號先是沉默,然后說:“……你也應該了解,現在的神印之主并不是完全體,他只是可以知曉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大多數事情,而有些事情并不在他了解的范圍內。比如說與末日相關的事情,又比如說……”
雖然她沒有說下去,但是我大概可以猜出來后續。與死后世界相關的事情,神印之主也是無法探測,或者是難以探測的。畢竟神印之主似乎連小碗的真實來歷都不知道。
那么,為什么他對于死后世界的把握會如此模糊呢?是因為他的全知之力也是一種基于占卜術原理的力量,所以在死后世界難以發揮嗎?只是,我不是很想要把神印的全知之力和占卜術關聯到一起去,那樣不符合我對于神印力量的神秘印象。而要說到除此之外的線索……
可能是因為,死后世界的神印碎片數量很少?我忽然意識到了這么一個方向。
神印之主曾經說過,神印碎片的數量最多在二十一枚到三十五枚。考慮到每個虛境使徒都綁定了至少一枚,再結合現實世界的虛境使徒數量、以及截止目前可以被統計的神印碎片數量……光是把我得到過的和神照臨死前所持有的神印碎片加起來就有十一枚了,其他虛境使徒和羅山大無常又收集到了多少呢?
留給死后世界的神印碎片總數肯定很少,如果說神印之主的力量與支離破碎的神印存在著密切的關聯性,那么他無法對于神印碎片數量稀少的死后世界產生多少感知也是能夠理解的。
我接著讓話題回到了原本的軌道。
“我相信你的結論,小碗。奈落福音就是星球自然意志。可既然如此,為什么奈落福音的象征會是月亮呢?”我又一次產生了這個疑問,“既然是星球自然意志,其象征不應該是地球自己嗎?”
小碗回答:“——可能是因為,月亮本來就是地球的化身吧。”
“你是說……因為月亮是地球的衛星,所以可以被視為‘地球的手下’?”七號試探地問。
小碗搖頭之后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在天文學的領域,為了解釋月球的形成原因,有這么一個被廣泛認為可能性極高的‘大碰撞’假說。
“這個理論認為在四十五億年前,有一個被稱呼為‘忒伊亞’的、約為火星大小的行星撞擊了原始地球。最后,異星被地球所吸收吞并,而兩者在碰撞之中產生的大量星體碎片,則一起被拋飛到了原始地球的衛星軌道上,在后續逐漸形成了如今我們所熟知的月球。
“換而言之,月球本身就有很大一部分成分來自于原始地球,甚至根據針對月球土壤的科學檢測,月球和如今的地球之間在同位素方面都有著高度的相似。從其形成事件原因判斷,可以直接被視為起源于地球的天體。所以我才將其稱之為化身。
“作為地球自然意志深入死后世界的‘觸手’,月球的形象再適合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恢復了過去所有的記憶,尤其是得到了祝玖和童年祝拾的所有知識,感覺小碗現在不止是腦袋很聰明,學識也突然變得格外豐富。
奈落福音就是星球自然意志的證據似乎增加了。
在之后的路上,出于好奇心,我朝著七號請教她對于奈落福音的主觀推測。她就奈落福音本身說不出個所以然,卻對于作為奈落福音化身的大魔們有著比較多的了解。我也算是受益匪淺。
差不多二十分鐘過后,我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里看上去是一片城鎮區域,卻顯得無比狼藉。仿佛有一百個擎天巨人拿著像高樓大廈一樣巨大的鏟子到處翻江倒海過一樣,周圍的建筑物統統呈現出來破碎倒塌的狀態,土壤亦是以掘地三尺都遠不足以形容的狀態被攪亂到慘不忍睹。
很多建筑物就連地下結構都被拔根而起,令人聯想到被人以粗暴手法拔出來的蘿卜,扔得遍地都是。我們找到的“十五樓地下室”亦是如此。
小碗把我帶到了一處房屋大小、外部裸露出鋼筋結構的混凝土碎塊前,然后指著這個東西說:“地下室應該就在這里面了。”
我召喚出來爐渣直劍。隨著劍光閃爍,混凝土的墻面被切割出來一個門扉大小的方形。接著我輕輕一推,方形的混凝土被推倒在地,內部的景象清楚地呈現在了我的視野里。
三分之二教室面積的空間、灰色的混凝土墻壁和地板、宛如倒閉的便利店一樣擺滿的灰色貨架,以及放在中間地板上、正在靜靜燃燒的白色蠟燭……
這里正是我曾經進入的十五樓地下室。
過去,我只能以詭異的方式進入此地;而現在,我居然步行來到了這個空間的外邊,并且強行“破門”,好像可以就這么正常地走進去。如此巨大的反差,令我心中油然冒出了神奇的滋味。
小碗的推理沒有錯誤,本應該存在于虛無之中的十五樓地下室,同時也與死后世界接壤!
本來在身邊還有著七號在場的條件下,我大概是無法與這個地方完成相遇的。估計是小碗在暗中做了什么調整,讓七號也成為了被允許靠近此地的對象。
我率先越過“門洞”,走到了這間“地下室”的內部,小碗緊隨其后。七號也跟了上來,環顧四周。
我拾起了地上的白色蠟燭,看著上面搖擺不定的燭火。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誰能夠從一開始就料想到,我在脫離十五樓地下室以后苦心鉆研如何通過儀式法陣再度打開其入口,結果屢戰屢敗,反而是這根被自己遺忘在地下室里面的普通白色蠟燭,成為了我再度前往此地不可或缺的關鍵道具?
我拿出來了一塊“爐渣”,然后將其放置在白色蠟燭原本所處的位置。這塊“爐渣”的體量盡管相較于爐渣直劍只是滄海一粟,里面卻是壓縮儲存了極其多的火焰法力。
“爐渣”本身不會由于和我分開而消失,并且具有對于火焰的約束力。而以其中的火焰之多,想要將其自然揮發耗盡,恐怕就是再過四百個世紀都望不到頭。因此這塊“爐渣”可以代替白色蠟燭,充當留在十五樓地下室的信號標記。
“那么……接下來要怎么辦呢?”七號好奇地問,“你們要如何通過這里返回生者世界?”
小碗看向了我。我閉上雙眼,回憶十五樓地下室儀式法陣的畫法。雖然以我的記憶力,并不需要如此賣力回憶也可以想起來,但是與這個地方相關的事情,我不希望自己以輕率的心態進行處理。
接著,我睜開眼、抬起手來,指向了地下室的天花板。仿佛回到過去一樣,我的火焰在天花板上仔仔細細地勾勒出來孔探員的儀式法陣所缺失的法術符號。
縱使是我,此刻也難免產生緊張情緒。出入口在接下來是否會出現,取決于“緣”這一曖昧不清的力量。我與麻早之間的緣,真的足以令我突破生死之間的界限、回歸到她的身邊嗎?
做完這一切之后,我忐忑不安地看著前方,等待出口的顯現。
然而,出口并未顯現。
難道是我畫錯法術符號了嗎?還是說我與麻早之間的緣之力量并不足以令出口顯現?
失望的情緒在我心中出現,忽然,我想起來了一件事情,接著有意后退了幾步。
七號面露吃驚之色,仔細打量著這道灰色的階梯,又抬起頭來,望向了階梯的盡頭。
在那里,有一個淺褐色的木頭蓋子,鑲嵌在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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