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普頓中校最后一次通訊,方位指向阿沃尼鎮以東,距離目標已經不足四十公里。
按照原定計劃,五分鐘后,他理應在無線電中報告抵達目標上空,并隨即展開火箭彈和“加特林”機槍的飽和式攻擊,將地面營地徹底犁一遍。
遠在后方的博格少將緊盯著通訊電臺,焦躁地等待了十分鐘,無線電里依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預期的通報傳來。
甚至連指揮部的主動呼叫也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那一刻,一股冰冷的預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將少將的思維猛地拽入深淵。
“糟糕,壞事了。”
八架“黑鷹”,竟然沒有一架回應。沒有緊急呼叫,沒有告警信號,它們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消失在茫茫的電波之中。
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漢普頓中校的突襲失敗了,在遭遇敵方攔截的瞬間就已潰敗,對方的打擊干凈利落,不留任何喘息之機。
說明“圣光”的戰場建設很不錯,在自家老巢周邊的防御體系構建得相當完善,監控范圍和力度都遠超預估。
說明對手的作戰手段擁有充足的冗余和精確性,能夠同時對至少十公里半徑的空域進行實時、精準的打擊。
“我真是愚蠢,在沒有進行充分偵查的情況下就貿然行動了。”博格少將的內心涌起一股強烈的懊悔。
“那些黃皮猴子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絕不是什么烏合之眾。”
“一個擁有億萬財富的家伙,怎么可能毫無防備?弗萊明少校的死就是血淋淋的教訓,而我對此竟然毫無察覺。”
博格少將如夢初醒,猛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決策出現了致命的錯誤。所幸的是,他并非輸掉了所有的籌碼,地面部隊依舊完整。
在正常情況下,面對如此慘重的損失,一位理智的指揮官應該立即下令地面戰斗群停止前進,撤退回里士滿的軍營,以保存實力。
同時,派遣少量精銳特戰人員,偽裝成商人或普通路人,從地面秘密滲透過去,仔細摸清對手的真實底細和防御部署。
如有必要,甚至應該放下身段,嘗試與那些黃皮猴子進行接觸,尋求合作,以避免沖突的進一步擴大。
冰冷的理智卻在博格少將的腦海中發出警告:此刻絕不能撤退。一旦撤退,他麾下的部隊很可能就會分崩離析。
手下那群大頭兵如狼似虎,絕非善類。如果無法掠奪到足夠的物資,今年冬天將是他們難以承受的嚴峻考驗,他們極有可能因此反噬。
唯一的辦法就是鋌而走險,命令部隊繼續前進,將命運押在一次豪賭之上。
若是賭輸了,就讓這群驕兵悍將們遭受一次沉重的挫折,或許反而能讓他們變得更加聽話。
如果能借此機會消耗掉一部分人手,從長遠來看,也能減輕部隊的供給負擔。
當然,在徹底的絕望之外,少將的心底還殘留著微弱的希望……
萬一那伙黃皮猴子只是僥幸獲勝?萬一對手在取得勝利后就麻痹大意,疏于防范呢?萬一自己能夠指揮得當,在絕境中找到一線生機,反敗為勝呢?
博格少將狠狠地咬了咬牙,下達了命令:停止搜捕道路兩側那些襲擊者,他自己則親自率領剩余的人員和車輛,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向西狂飆突進。
只剩下大約一百五六十公里的路程,只要油門踩得夠狠,兩個小時內肯定能抵達。沿途不可能一直都有埋伏,說不定真的能夠成功。
當然,少將并非完全孤注一擲。他謹慎地派遣了一個連的兵力,十幾輛各式車輛,七八十號大頭兵在前方開路。
在這末世之中,人口稀少,部隊編制也相應縮小,這已經算是一支相當可觀的軍事力量了。
“只可惜,這次行動沒有攜帶機動式雷達。”少將默默盤算著自己手中剩余的實力,唯一讓他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對手的空中打擊能力。
八架“黑鷹”的覆滅已經證明,對方肯定擁有不錯的防空裝備,但他們的對地攻擊能力或許并不強——如果足夠強大,那么先頭連恐怕也難逃厄運。
“應該……不會再有空襲了吧。”少將緊緊地坐在指揮車里,一顆心如同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他一路上都難以放下心中的擔憂,直到二十枚冰冷的死亡之影,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他的車隊頭頂上方。
所謂的“遠程巡飛彈”,外形又細又長,就像一根會飛的電線桿,顯得有些笨拙。
其彈體結構與中近程型號并無本質區別,主要的改進在于為了實現更遠的射程,必須加大動力輸出,提升飛行時速。
同時配備慣性制導和無線電指令制導系統,以確保在漫長的飛行過程中不會偏離航線,最終準確抵達目標上空。
當這二十枚遠程巡飛彈呼嘯著升空時,負責指揮作戰的林安全心中又開始擔心。
因為目前運抵營地的“低空獵手”防空系統,總共只配備了兩百發彈藥。
這其中,一半是用于攔截無人機的近程彈;七十枚是兼顧對空和對地打擊的中程彈;
射程最遠的遠程彈只有可憐的二十枚——剩下的十枚還是教練彈,運抵后幾次操練就全部消耗殆盡了。
‘圣光’并非沒有更多的彈藥,而是“東大”與米國隔著個地球,空運能力實在捉襟見肘,難以滿足前線的需求。
“哎呀,敵人的戰斗群足足有上百部裝甲車輛,除了遠程彈擁有足夠的威力外,中近程彈主要依靠殺傷爆破,幾乎無法有效穿透對方堅固的裝甲。”
林安全挺發愁的。
“萬一那幫白皮匪幫咬牙承受傷亡,執意要沖過來,營地內這一千來號人可真有點危險了。”
營地內的雷達只能用于監控空中目標,無法識別地面目標。唯一能監控地面的只有‘疣豬’。
可“疣豬”掛載能力有限,機體供電能力更是弱,無法攜帶大功率的戰場監控雷達,頂多依靠光電設備對地面進行監視。
現在營地已經緊急起飛了三架“疣豬”,但能夠覆蓋的監視范圍仍然有限。在指揮中心的電子地圖上,只能粗略地標示出敵人沿著道路行進的大致路線。
博格少將顯然也意識到了對手可能的空中威脅。
他的戰斗群在經過法姆維鎮后,上百部裝甲車輛迅速拉開數公里的間距,不再沿著道路密集行進,而是以戰斗隊形分散開來。
林安全早已下令“低空獵手”發射了全部二十枚遠程巡飛彈,可面對敵人突然采取的分兵策略,他不得不迅速做出新的抉擇……
“敵人的指揮官敢于如此大膽地率軍直撲過來,肯定是在賭。”林安全盯著電子地圖上散開的紅點,冷靜地分析。
“其戰斗隊形如此分散,甚至有些前后脫節,這既是規避空襲的手段,也暴露了他的弱點。”
“我也跟他賭一把。”林安全咬牙道:“最前面的那些車輛,很可能只是用來試探和吸引火力的炮灰,我們放過前面的,集中攻擊敵人后方的目標。
我賭敵人指揮官一定在后頭,因為其僅有的兩輛機動防空‘復仇者’就部署在隊伍的后方。”
就因為林安全這么一賭,博格少將的后衛車隊遭了滅頂之災。
三架‘疣豬’不僅僅充當偵查,還用于通訊中繼,后方指揮中心的作戰參謀在自己的顯示屏上目視選擇,優先打擊兩輛帶‘毒刺’導彈的‘復仇者’。
上百公斤的遠程巡飛彈真就像一根筆直的電線桿,‘嗖’的一下從天上扎了下來,正中‘復仇者’后車廂的防空塔。
‘復仇者’的射手是眼睜睜看著巡飛彈扎下來,其配備的紅外偵測儀一點反應都沒有,人工操作的‘毒刺’導彈更是穩穩待在發射箱內,壓根來不及攔截。
搭載這套防空系統的是一輛運用‘悍馬’,車體被巡飛彈內十公斤的高爆炸藥轟了個四分五裂,仿佛被分尸似的慘狀。
轟鳴響起時,地面都為之震動。
博格少將待在他的指揮車里,心里懸著的石頭也算落下——不用再煩心了,‘圣光’真有遠程空對地打擊能力。
車隊警報聲隨之驟然響起,所有士兵都抬頭看天——少將挨過一次燃燒彈,此刻很有經驗,飛快的移交指揮權,然后他搶先下車。
就在他下車跑出去十來米,一枚‘飛行的電線桿’盯上了帶著多根電臺天線的裝甲指揮車,鎖定后就俯沖下來。
整個戰斗群總共四輛裝甲指揮車,分別少將自己,以及三名營級前線指揮官。
他自己那輛已經被周青峰的自殺無人機用燃燒彈給燒了,現在他搭乘的是手下的指揮車。
結果這車同樣因為天線太顯眼而被盯上,被一發遠程巡飛彈炸上了天。
“完蛋了,這下當炮灰的不是充當前衛的先頭連,而是我自己。”少將顧不上太多,因為爆炸的煙塵在快速擴散,將他包裹了進去。
他一開始還心慌意亂試圖沖出煙塵,但仔細一想——不對,煙塵是天然的隱蔽,留在煙塵里反而不會被攻擊,跑出去才會倒霉。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之間,天空中俯沖而下的遠程巡飛彈如同云層間閃現的銀白色驚雷,接連不斷地轟擊著地面上的車輛。
每一次命中都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爆炸,都有一部裝甲車輛被無情地摧毀,化為一堆燃燒的廢鐵。
爆炸的火焰如同盛開的死亡之花,在戰場上肆意綻放。濃煙滾滾,將原本清晰的道路變成了一片無法透視的灰色煉獄。
博格少將就躲在煙塵之中,被嗆的劇烈咳嗽。可他不敢亂跑,唯有咬緊牙關,趴在地上苦苦忍耐。
為了形成足夠的火力密度,也為了讓敵人無法應變和逃脫,二十枚遠程巡飛彈被遙控的在十幾秒內接連落下。
隆隆爆音并沒持續多久,可對于親歷攻擊的人來說卻漫長的猶如過了一生。
當煙塵散去,少將感覺自己應該挨了足足半個小時的轟擊。他的耳朵失聰,眼角流血,渾身掉灰,像是從工地出來的。
再看整個后衛車隊,二十幾部車輛幾乎全軍覆沒。就連幾輛有相當裝甲防護的‘斯特瑞克’都沒能逃過被灌頂的厄運。
現場生還的人員屈指可數。
就算有,也一個個失魂落魄,頭頸和腳步顯得格外僵硬,呆呆看著眼前的場面,不知該如何是好。
博格少將就站在自己不久前還乘坐的指揮車面前,看著被炸到扭曲的車體,久久無語。
指揮車被開了瓢,車頂炸開一個大洞,車后門敞開,像個被沖開的泄壓閥。車內用于通訊指揮的電子裝備已經成了一堆破爛的廢品。
至于原本待在里頭的幾名參謀,此刻尸骨無存,蹤影全無。現場連塊皮肉都沒留下,倒是在車體周邊散落好些焦黑的制服碎片,又或者殘肢斷臂。
此類場景,少將過去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但那些都是被米軍攻擊的目標。每每看到總是讓覺著習以為常,理應如此。
可現在,誰也沒想到仗會打成這模樣,沒有空中掩護,沒有防空遮蔽,哪怕是米國陸軍,地面進攻也像是送死。
過了幾分鐘,一架‘疣豬’飛過來,抵近偵查,將被摧毀的目標挨個數一遍。
通過數據鏈,待在營地內的蕭金浪等人確認戰果,無不大松一口氣——敵人在后衛遇襲后,整個戰斗群沒再堅持下去,轉為迅速后撤。
現在誰也玩不轉現代化空軍,野戰防空也大幅退化,等于把所有勢力的武力上限給封死了。
蕭金浪樂道:“所謂‘里士滿警備隊’,一群幸存官僚和職業軍人抱團成型的勢力,也不過如此嘛。
法姆維鎮的水電站,我們要定了。接下來興許還能步子邁的再大膽點,離開現在的小地方。”
林安全也信心大增,問道:“下一步做什么?”
蕭金浪咬咬牙,“移民,盡一切可能的移民,想要在北美站住腳,人口不能少。
只要人口夠多,我們就該朝大城市轉移。城市里基礎設施更好,發展上限才更高。”
林安全卻搖搖頭,“國內人口都不足,我們從哪里去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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