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道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府兵將四周團團包圍,幾個同是書院出身的修行者小心翼翼地收拾林再思的“遺體”。
如果那確實還能稱作遺體的話……
其中一個修行者面色沉重,走過來拱手道:
“顧師弟,這房間里,一點氣息都沒有留下……恐怕是一個二品動的手。”
“并且,我們剛剛接到消息,附近趕來的三個四品同門,也全都遭遇毒手。”
他深吸一口氣,含怒道:
“加上林師兄這里,此人在附近分別寫了‘一’、‘群’、‘好’、‘狗’這四個字,再看林師兄這個樣子,八成是魔教‘滅’道道主干的……這魔教妖人以殺戮為樂,多半是魔教發覺我等意圖,想要警告我等。”
“我們已經通知了書院和夫子,但是其他師兄師姐各有要事,要趕來恐怕也要不少時間。”
“平定此次‘七宗之亂’,恐怕暫時只有我們幾人能夠協助你了……”
顧元道臉色陰沉,搖了搖頭。
那人還以為顧元道嫌棄他們修為低,羞愧道:
“顧師弟,我等實力微薄……”
顧元道立刻拱手,沉聲道:
“并非如此,我是在懷疑,此事也可能是顧芳塵勾結魔教所為。”
他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魔教“滅”道的人,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還那么巧合,就挑了林師兄和過來幫忙的儒門弟子下手?
思來想去,雖然一點直接證據都沒有,但顧元道心里就是有一種直覺——
這件事,肯定和顧芳塵有關系!
那人聞言愣了愣,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了顧元道,猶豫道:
“顧師弟,我知道你這世子之位被顧芳塵霸占,心中必然郁結,可那顧芳塵,哪來的本事請得動‘四相劫主’?”
他這說的算委婉了。
實際上,他險些就要覺得顧元道腦子有問題了。
那紈绔子弟,就算和魔教勾結,也頂多是個棋子,哪里有資格讓“滅”道道主為了他出手?
顧師弟該不會是被這慘狀給嚇傻了吧……
顧元道也察覺到了對面古怪的眼神,立刻反應過來,連忙道:
“或許是我多慮了……”
也是,顧芳塵就算再厲害,難道還能使喚得動“滅”道的瘋子?
這些瘋子,可不在乎什么利益,甚至連魔教自己,都很難和他們溝通,像“形草劍”那種比較純粹好理解的“滅”道高手,還是少數。
應該只是意外。
他深吸一口氣,道:
“麻煩師兄,以輿論向劍閣施壓即可,剩下的交給我來吧。”
“還有……厚葬林師兄吧,他的犧牲是值得的,夫子出關那日,大同世界再相見。”
那人臉色緩解,十分動容地點了點頭:
“好!”
顧元道也點了點頭,飛身朝著劍閣而去。
到了劍閣門口,卻被劍閣弟子攔住。
“來者何人?”
顧元道整理了一下儀表,朗聲道:
“堯山書院真傳,鎮北王府獨子,顧元道!”
劍閣弟子頓時面面相覷,臉色很是微妙。
眾所周知,他們閣內還有一個鎮北王府世子……眼下,恐怕有好戲看了。
顧元道放緩語氣,彬彬有禮地道:
“兩位師兄,我是來前來求見母親的,煩請通報。”
那劍閣弟子拱了拱手:
“不必客氣,自然應該通報的。”
顧元道看著他離開,等待了片刻,那劍閣弟子,臉色卻十分尷尬。
他看著顧元道,欲言又止。
顧元道不知為何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但他猜測可能是顧芳塵又搞了什么幺蛾子,道:
“這位師兄,怎么了?若是有什么意外,大可與我直說。”
他心里冷笑,顧芳塵在外若還是那樣使小性子,那他只要表現得大度一些,自然能成為人心所向。
那劍閣弟子只好猶豫道:
“大小姐說……”
“她只有一個兒子,叫做顧芳塵。”
顧元道呆了呆。
這句話不斷在他耳邊回響。
霎時間,他心中一片空白,即使對自己再怎么安慰這些小小的感情不重要,他隨時可以為了大業犧牲掉這些東西,但這一刻,他依舊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失落。
隨即,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間。
顧芳塵!
這小畜生到底給母親灌了什么迷魂湯!
明明他才是母親十月懷胎的親生孩子,為什么竟然連拿回自己應有的東西,都成了奢望?
顧元道低下頭,再抬起時,已經恢復如常,微笑道:
“無妨,那就請師兄,再向閣主稟報一聲吧。”
母親,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這都是你自己選的!
那劍閣弟子正欲出言安慰,突然看到遠處飛來至少數千人,烏泱泱如一片黑云,舉著七個仙宗各自的旗幟,頓時臉色一變。
顧元道抬頭,冷眼看著眼前巍峨的劍閣。
這樣高大的山峰,傾塌時,想必也一定很壯觀吧……
“嗡——”
六華道附近各處,以陰陽磁石布置的節點全部啟動,一道道無形的波動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一時間,六華道內所有劍修,都隱約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劍顫動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
“龍蛇起陸”大陣,開啟!
陽青與其他六位宗主站在最前方,列陣在劍閣前方。
寧無珍和寧送君站在山頂上,前者淡淡道:
“幾位,無故來我劍閣,是為何事?”
他聲音分明不大,然而卻如驚蟄悶雷,轟隆隆地傳到千里之外,到了耳邊時,竟有震耳欲聾之感。
“無故?”
鐵瓦殿殿主冷笑一聲,信手扔出一張帖子:
“誅滅妖邪,吾等正道人人有責,如何能叫做無故?寧閣主此言,未免有推卸責任之嫌!”
寧無珍接住,打開一看,上面寫著三個字:
“伏龍帖?”
鐵瓦殿殿主高聲道:
“請寧閣主交出洞龍湖下邪劍,以免生靈涂炭!”
寧無珍和寧送君對視一眼,呵斥道:
“荒唐!什么邪劍?”
鐵瓦殿殿主道:
“人證物證俱在,寧閣主難不成要睜眼說瞎話?”
他揮了揮手,一個老者飛身上前。
寧送君心中一沉,臉色一震。
正是那個老鑄劍師!
老鑄劍師低著頭,道:
“我曾聽閣主親口所說,昔年,劍閣曾有叛徒鑄造箴品寶劍,投入洞龍湖中,利用龍脈鎮壓邪煞之氣,只是如今……快要壓制不住了。”
“但劍閣就在洞龍湖上,閣主并不想舉宗搬遷,況且,箴品寶劍古今罕有,若能利用當年圖紙再鑄,價值不可估量。”
他伸出手,拿出了一張圖紙,顫聲道:
“這,就是當年那叛徒留下來的寶劍鍛造之法,貨真價實,天下獨此一份。”
寧無珍聽到這里,長嘆一聲。
這老鑄劍師,就是天下最可能再造出一把箴品寶劍的人。
甚至,這圖紙多半也是真的……
但現在,他竟要用自己畫出來的圖紙,用一把尚未現世的箴品寶劍,構陷劍閣!
鐵瓦殿殿主道:
“寧閣主,這可是你們劍閣的老人了,總不會說謊吧?”
他痛心疾首地道:
“你們劍閣竟要為一己之私,罔顧天下百姓安危,你們是何居心啊!”
“今日,我們七宗聯合,下伏龍帖,愿為天下討個公道!”
七宗眾人齊齊拔劍,朝向劍閣,齊聲道:
“請劍閣抽干洞龍湖水,取出邪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