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于野而言,龍脈一旦成形,就意味著這計劃基本完全落地,再沒有其他顧慮。
哪怕是有坑,只要龍脈在他手上,那么他就可以掌控局勢。
因此,真身暴不暴露,到時候便已經沒有了意義。
他不以真身露面,向來是出于謹慎,而并不是出于害怕。
他本體的實力,反而要比分身更高,除非到時候倒霉到堯山那位圣人正好出關,否則沒人能夠一擊將他殺死。
而哪怕圣人出關,屆時只要國運在他身上,為保國運不被魔教利用打開天門,圣人恐怕還得保護他呢!
所以,顧于野僅僅思考片刻,就做出了決定。
只要確定這位“情”道道主不是顧芳塵,那一切都好說。
顧芳塵再怎么神通廣大,那也是被魔教利用迫害的對象,兩者之間的仇怨,不比和顧于野來的少。
丁行風、般若公主等人,還可以說是舊相識,或者有利益糾葛。
但再怎么樣,魔教的道主,總沒有理由包庇顧芳塵了吧?
所以,讓別的道主來判斷真假,顧于野也放心。
顧于野發下心魔誓,看向顧芳塵,道:
“‘非為’道主,我的誠意,夠不夠算得上信任?”
顧芳塵聞言,面色稍緩:
“這還差不多……”
“論幻術造詣,除我之外,‘工’道道主最強,不過,我既然和他們祖師爺相識,自然應該避嫌。”
顧芳塵笑瞇瞇地看向了旁邊沉默站立,身披銹劍冢蓑衣的鐵笠人:
“既然如此,那便……請‘窳敗公’為我見證,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皆點了點頭,“窳敗公”性格孤僻古怪,基本上不與其他道主來往,也談不上什么交情。
他來見證,再合適不過。
原本以為這“非為”會選擇明顯關系更近一點的“工”道道主,結果居然選擇了和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窳敗公”。
如此看來,“非為”的確是底氣很足,問心無愧!
顧于野聽到他讓“窳敗公”來公證,心里便已經松了一口氣,暗嘆自己果然是多疑了……
其他人尚且還有可能,但唯獨“窳敗公”絕對不可能!
當初,他可還是親自和那“窳敗公”親信吳回對接,商討如何直接暗殺顧芳塵的。
后來,“死”道也是追殺顧芳塵的絕對主力。
顧芳塵和“死”道,那也是不共戴天的血仇,“窳敗公”絕無可能幫顧芳塵作假!
“窳敗公”:“……”
鐵笠之下虛無的面孔十分平靜,抬起手中的劍,向下輕輕一敲。
“咔。”
霎時間,關于“死”的道域驟然展開,以他那柄銹劍的劍尖為中心,恐怖而令人膽寒的純粹血色向四周擴散開,迅速蔓延到整個密室,并包裹住了他和顧芳塵兩人。
常人若是看到這一幕,心臟都得嚇得驟停。
“窳敗公”的道,是萬物的死亡,但并非終結。
“滅”道,才是一切的終極。
而“死”道,則是一種邁向終極的進程。
萬千死亡,才構成了寂滅。
“死”與“滅”密不可分,但同時,又截然不同,就像是點和線的區別。
生銹,腐爛,衰老,凋零……這些便是“死”道。
而修行者,有時并不懼怕一瞬間的毀滅,被消滅的肉身可以重生,但壽命的衰老,卻幾乎是不可逆的。
增加壽命的辦法太少,哪怕只是損失一些,都會讓人心痛不已。
遇到“窳敗公”,最怕的不是被打死,而是一邊打一邊折壽……
更何況這家伙渾身是毒,碰到一點都夠惡心的。
顧芳塵其實也懂,作為玩家,和“窳敗公”的戰斗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打著打著,對面直接扣你血上限!
這誰受得了啊?
前面打半天還沒刮掉boss一層血皮,一轉頭,發現就被擦到一下,血條就剩一半了,同時還進入了中毒狀態,哐哐扣血……
堪稱是地獄繪圖!
和“窳敗公”打,容錯率實在是太低了。
但也因此,顧芳塵幾乎都已經養成肌肉記憶了,瓜瓜公一抬手,他就知道對面是想平a、連招還是虛晃一槍,是神經刀、快慢刀還是當頭一刀。
眼下這前搖的動靜,很明顯是虛晃一槍。
這道域之中,連毒素都沒有放,單純就是顏色比較恐怖,嚇唬人而已。
展開道域,單純只是制造一個私聊環境。
顧芳塵抬起頭,笑道: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真正見到我吧,玄冥?”
玄冥,便是“窳敗公”的真名。
也即是背后那個操控著這具傀儡的那位“偃師”。
“窳敗公”雖然早有預料,但是聽到這個名字時,依舊是瞳孔緊縮,緊盯著面前的這家伙。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第一次見到我?”
顧芳塵嘆了口氣:
“我見過你很多次,也殺過你很多次。”
“同樣……我也見過你的女兒很多次,還曾以為為她找到了一條生路。”
曾以為?
那么,即是沒有生路……
“窳敗公”沉默片刻,道:
“你托段其蒼給我帶話——解鈴還須系鈴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女兒,名為玄鈴。
但這句話里面的含義,卻不止是一個名字,對方一定還知道更多!
世人皆以為,直到百年以前,應白首開天門,那天門才得以現世。
卻不知道,因為他曾經的愚蠢,致使他的女兒玄鈴,實際上才是最早接觸到天門的人!
在那之后,他想方設法,想要找到為女兒續命的辦法。
為此尋覓千年之久,直至今日。
顧芳塵如實道:
“回到最初的時刻,閉合因果,玄鈴就能夠醒來……我曾經是這樣以為的。”
“窳敗公”并沒有質疑如何回到最初,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沉吟道:
“那么如今,你覺得這是錯誤的辦法?”
顧芳塵只能如實,道:
“我不知道。”
如果走六塵歸真結局,那么如上述所說的那樣做,就能夠讓玄鈴蘇醒。
但現在,在進一步發現了天門的遺言之后,他有一種感覺……倘若那么做,醒來的或許并不是玄鈴。
就如同,最后從黃泉歸來的,或許并非玩家。
“窳敗公”并沒有因此生氣,反而長出了一口氣,搖搖頭沉聲道:
“至少,你為我排除了一種虛假的可能性。”
他感覺得出來,顧芳塵所言非虛,并且,他自身心中也有迷茫。
顧芳塵想了想,道:
“能否讓我見一面玄鈴?”
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而是以顧芳塵的身份。
在游戲當中,玄鈴是不可調查的對象,她身上的諸多細節,對于玩家來說并未完全展現。
但是以顧芳塵現在的身份,或許能夠找到隱藏起來的線索。
“窳敗公”看向他,十分直接地道:
“你還太弱。”
正如不可接近的天門一樣,玄鈴和天門有關,靠近她也會造成神志的錯亂,至少要抵達三品實力才行。
顧芳塵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
“懂了,只要我實力到了,就可以見了。”
“窳敗公”的確是這個意思,但看著這小子有恃無恐的笑臉,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爽……
罷了,也是為了救女兒。
這家伙應該有類似獲取預言的天賦,知道的也遠比他想象的更多……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找到讓鈴兒醒過來的辦法。
但凡有一點可能性,他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去嘗試!
短暫的談話結束。
“窳敗公”再度敲擊手中銹劍,血紅色的領域瞬間回收消失。
他點了點頭,淡淡道:
“他的確是‘情’道中人。”
顧于野最后的顧慮也消失了,剩下眾道主也是松了口氣。
雖然確信方才那幻術的實力確實是出神入化,不過顧于野那么懷疑,搞得他們心里也緊張起來了。
所幸,現在可以確定,他們的判斷并沒有錯!
“如此,便依照計劃行事!七日后,便是龍脈現世的日子!”
“六司星君”一錘定音,環顧四周,眾人紛紛點頭,然后接連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顧于野沉聲道:
“我麾下有幾人在江南,可與世家配合,待到起義軍開始動亂,便以鎮壓的名義集結。”
顧芳塵一笑:
“既然如此,過幾日王爺可與我一同去獨孤家。”
顧芳塵走出密室,觀月在門口迎接。
“道主,那冒充您的家伙,已經按照吩咐,放在了您的房間里。”
她進入角色倒是飛快,一口一個“道主”,喊得賊溜,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顧芳塵點了點頭:
“帶我過去。”
他跟著觀月走到了房間門口,吩咐后者在門外守著,隨后便推門而入。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被五花大綁的應兩心。
而且捆綁的手法還十分的眼熟和下流……
真是深得我心。
“嗚嗚嗚!”
應兩心嘴里含著繩結,眼神驚恐地看向他。
顧芳塵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別怕,我不做什么。”
與此同時。
寧采庸等人的車駕也終于到了姑孰獨孤家府上。
鎮北王世子為調查當年真相而抵達姑孰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江南是世家的地盤,當然是修行者遍地。
許多小天榜上有名的,紛紛上門遞送拜帖。
ps:腸胃還是不好,這章三千字,明天繼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