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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軍令狀

第86章軍令狀  “若非顧及長安,我非要一路追殺那郭淮到涼州不可!”

  次日,魏延率軍回到天水冀縣,丞相與一眾文武重臣正在官寺軍議。

  郭淮涉渭水退走后,魏延也并沒有選擇直接回軍,而是揮師五千乘勝追擊。

  一直到又有數百涼州騎自南安來接應郭淮,才無奈退師。

  “文長,來得正好,安國與混壹兩個小子已攻下了細柳與高陵。

  “陛下來信問丞相,是否可以一舉從魏寇手中奪下長安。”老好人費祎笑著對魏延道。

  “我們正在商量,是不是要留你這個涼州刺史繼續攻略涼隴。”

  聞言至此,魏延臉上詫異之色愈濃,幾大步走到大堂正中,往懸掛在屏風上的那幅輿圖看去。

  很快便在輿圖上找到了這兩個地方,其后用手比劃了一下,皺眉甕聲道:

  “前日陛下來信,幾萬魏寇還沒從郿塢退走。

  “今日再來信,關趙兩家的小子就把細柳高陵拿下了?

  “那幾萬魏寇呢?難道也被那兩個小子端掉了?”

  要果真如此,資歷甚淺的關興與趙統兩人立的功就太大了。

  再想到他提出的子午谷奇計被丞相駁回,魏延心中很難不生出些許不平。

  費祎搖頭,神色略顯遺憾:“這倒沒有。”

  魏延聞言松了一氣,復又看向那張輿圖,道:

  “細柳與高陵兩地雖成掎角,可相距仍五六十里,還需在兩地之間再置一軍,方稱得上立于不敗,丞相宜去信報與陛下。”

  丞相徐徐頷首:

  “陛下信上說,趙老將軍已經派德艷宗預、伯苗鄧芝統軍兩萬前去增援,確實會在兩地之間的棘門再立一寨。”

  魏延再次一滯,想想卻也釋然,有謹重的趙云坐鎮關中,確實不會有此疏忽。

  丞相繼續對著魏延正色道:

  “文長,如今隴西、金城二郡尚未平定,先前游楚所占隴西郡治襄武,如今為徐邈所據。

  “郭淮、游楚之所以棄天水而走,自然有張郃之死導致軍心大亂之故。

  “但也因冀縣城大兵少難守,糧草不足久持,且天水本地豪強大宗先前就已歸漢。

  “如今郭淮、游楚退守襄武,襄武先前在游楚支持下成功拒我大漢于城外,民有固守之心。

  “且先前張郃命徐邈募涼州兵糧于襄武,襄武兵糧皆備,城池雖小而固,一時未必能拔。

  “魏寇如今聚兵長安,仍欲做垂死掙扎,我欲自引三萬大軍助陛下奪取長安。

  “此去長安,糧道漫長,我不愿街亭之事復現,須一大將鎮守隴右諸縣,控扼要道。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文長你這涼州刺史能夠勝任。”

  鎮守隴右?

  聞言至此,魏延登時一急:

  “丞相,我魏延不過周勃灌嬰之流,如何能用來鎮守后方統籌調度?

  “您有蕭何之能,依我之見,不如由我率三萬大軍與陛下會師關中,攻奪長安。

  “您親自坐鎮天水,居后方調度統籌,轉運糧草,收拾隴右人心,如此足可保萬無一失!”

  雖然丞相征南中全勝而歸,積攢了不少軍威。但魏延仍覺得丞相指揮三軍之能遜色于他,而他統籌調度與收拾人心的本事又遠不如丞相。

  更重要的是,奪取長安還于舊都的潑天大功,怎么能缺了他?!

  魏延此言一出,官寺之中眾將盡皆默然。

  大漢北伐的諸文武也不是鐵板一塊,丞相作為黏合劑居中調度,誰都愿意聽之調遣。

  而魏延這先帝心腹寵將,除丞相外看誰都是嘍啰。

  真要讓魏延領軍下關中,到時誰受得了?

  真要一意孤行,誰又能制得了他?

  沒有丞相照拂擔待,以魏延平素的言行處事來看,到了關中遲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得罪陛下。

  丞相撫須沉思,道:

  “既然如此,那文長便與我一同入關中好了。”

  隨即看向吳懿:

  “子遠,我意留你與伯恭張翼領軍一萬四千,鎮守天水諸縣及要道,如何?

  “再以文偉費祎統籌調度糧草轉運之事。”

  吳懿看了眼丞相,又看了眼魏延,神色猶豫難決。

  他是關中督,現在關中就剩一個長安了,結果還于舊都的長安之戰,他這關中督竟要缺席?

  而另一邊,魏延求帥不成,同樣憋屈,有丞相壓著他,再想于長安有什么亮眼的表現就太難了。

  領兵殺賊當然無人能與他比肩,可即便打贏了,最大的功勞卻仍屬于為帥之人,他充其量不過鷹犬爪牙。

  天子又御駕親征,盡取威望,克復關中還于舊都的驚世之功,他竟只能取些邊角料,教這公認的大漢第一猛將如何甘心?

  就在魏延不甘,吳懿猶豫時,馬岱與姜維卻是同時站起身來。

  姜維見馬岱起身欲言,便又退身坐下。

  馬岱拱手毅然道:“丞相,岱自請留守天水!”

  聞得馬岱此言,丞相臉上微喜,心中欣慰,大漢終究還是有忠勤國事,不貪功勞之將的。

  只見馬岱繼續道:

  “丞相,待郭淮、游楚一至襄武,偽涼州刺史徐邈必定會折返涼州,以為郭淮后備。

  “徐邈其人在涼州興修水利,廣開田畝,對羌胡諸戎恩威并施,頗得羌胡諸戎之心。

  “岱有些擔憂,他可能會招誘涼州羌胡,聚輕騎數千來劫我糧道。

  “自天水以西多丘陵草甸,數千輕騎若不走坦道,而走山路,必為我大漢心腹之患。

  “而涼州羌胡皆善于用槍,強于突陣,我大漢將士倉促之下,未必能應付妥當。”

  說到此處,馬岱頓了頓,深吸一氣后才繼續道:

  “幸在威侯馬超在時,名震涼隴諸羌胡之間,頗得羌胡豪酋信重追隨。

  “岱常隨威侯左右,亦認得許多羌胡酋帥,如治無戴,白虎文等,知羌胡之心多思漢如渴,愿往說之!

  “再者,今長安以西已盡為我大漢所有,涼州羌胡但知此事,必不隨偽魏作亂!”

  不管涼州羌胡是不是真的思漢若渴,至少沒有利益的事他不可能會干。

  徐邈若想以羌胡輕騎來襲擾大漢糧道,只能是打一個信息差。

  或是使羌胡得罪大漢后不得不從賊作亂,又或是以羌胡家屬為質之類的下作之舉逼迫他們作亂。

  丞相撫須抿笑,連連頷首:

  “伯瞻知己知彼,思慮周詳,又憂國奉公,竭忠盡力,真不愧是我大漢將門虎種!

  “我之前也一直擔憂徐邈會迫使涼州羌胡為亂,害我糧道,正欲遣使往說之,伯瞻便毛遂自薦。

  “看來我大漢四百年養士,忠勤王事、赤心報國之臣,果然還是濟濟如流不減當年啊!”

  馬岱被丞相這么一頓夸,小心臟都不由加速跳動起來,整個人血脈噴張紅著臉道:“岱必不辱使命!”

  見馬岱竟不貪長安之功,反而主動請纓去羌胡那里冒險,而丞相又說什么大漢忠勤王事之人不減當年,猶豫著要不要坐鎮天水的吳懿開始動搖起來。

  就在此時,丞相復又看向姜維,昂首示意:“伯約,你方才可是有什么想說的?”

  姜維站起身來,拱手作揖:

  “丞相,臣維所思與馬護軍一般無二。”

  聽到此言,丞相笑著點頭:

  “伯約有心了,但伯瞻既已主動請命,且與羌胡豪酋有舊日之誼,就讓伯瞻去吧。”

  姜維卻再言道:

  “丞相,姜氏為天水衣冠著姓,維又自幼曉練羌氐風俗,昔在天水所募四百私兵部曲,亦多有羌氐之人。

  “馬護軍此番主動請纓,往說涼州羌胡不與偽魏作亂,維則愿請命,前往招誘天水羌氐為我大漢羽翼。”

  丞相笑意略一收斂:“天水羌氐,伯約意思是武都的白馬羌?”

  他北伐前也曾遣使去與白馬羌建立聯系。

  但因郭淮這位雍州刺史先入為主,先行與白馬羌建立了深厚的聯系,最后沒能成功。

  涼州亦是如此。

  唯有安定羌王楊條與他書信往來不絕,表現出了強烈的歸漢之心,且最后又真的舉郡響應了這次北伐。

  說明其人一直有在暗中謀劃,實在是殊為難得。

  姜維點頭:

  “丞相明斷,但那白馬羌卻并不以羌族自居,而乃自稱其族群乃氐地之羌,是氐非羌。

  “漢人不明此地羌氐之分,呼楊千萬為羌王,實際上他是氐王。”

  座中不少人已經被繞暈過去了。

  只見姜維繼續道:

  “氐王楊千萬擁氐民七千余帳,十年前被曹操強遷至天水地界,近年為郭淮所招誘。

  “如今郭淮敗走,維以為可以前往說降,或許又能為我大漢說得三四千騎來投,至少也能使其不隨偽魏作亂。”

  如今隴右羌氐儼然已經成了漢魏雙方都要爭取的對象。

  而郭淮自成為雍州刺史以來,對羌胡恩威并施,多行招撫之事,與雍州羌氐建立了深厚的情誼,雍州大小羌氐豪帥號之“天神”。

  如不速速前去招誘,很難說會不會有感情用事的。

  到時候出來騷擾糧道,大漢就要派關中騎兵上隴應付,如此一來,就完全辦法牽制虎豹騎了。

  丞相對著姜維點點頭:“如此,便依伯約之請。”

  隨即又看向馬岱:“稍后我便給陛下表書一封,予伯瞻與伯約你二人漢使節杖,往說涼隴羌胡。”

  “岱/維必不辱使命!”二人頓時報拳,異口同聲。

  丞相開懷一笑:“天水克復,隴右無虞,若能說得羌氐歸漢,使我大漢再得數千精騎,偽魏縱有虎豹騎又有何懼?”

  若能得涼隴的羌氐胡騎,大漢也有與魏國幽并的烏桓鮮卑胡騎一較高下的資本了。

  另一邊,見馬岱姜維兩個小子一個個如此公忠體國,大漢國舅吳懿再也忍不了了,驟然起身對著丞相就是猛一抱拳:

  “丞相但請安心赴長安!

  “懿請留天水,敢立軍令狀!

  “必使糧道絕疏失之患,三軍免斷炊之危!”

  吳懿說著便漲紅了臉,咬牙道:

  “只遺恨…不能親眼見到陛下還于舊都那一刻了!”

  座中之人一時動容,魏延心底暗松一氣,吳懿若也不愿留守,那他到了關中同樣不能放心,雖不至于丟了隴右,但糧道一旦有失,疏通起來又是一番麻煩事。

  隴西。

  襄武。

  “郭使君,游府君,到底怎么回事?為何蜀寇未及相攻,你們便主動棄守天水?!”

  涼州刺史,使持節,領護羌校尉徐邈見到狼狽的郭淮、游楚二人,神色慍怒不已。

  這位是真正的大魏忠臣,早年在太祖武皇帝身邊當軍謀掾,又曾先后擔任隴西、南安兩郡太守。

  此刻雖然任涼州刺史,但在這座隴西郡治襄武仍有不小威望。

  加上其人使持節之命,代表天子行使地方軍政之權,見節如見天子親臨,郭淮不夠格跟他叫板。

  “徐使君,右將軍被蜀寇斬了,隨他下隴的四萬多人馬,有三萬降了蜀寇,十余校尉幾十司馬全降了,就連鹿磐都降了。”

  郭淮不卑不亢,也不因喪軍失城而表現出什么沮喪之情,那股情緒已經過去了。

  徐邈原本慍怒的神情驟然一滯,猝不及防之下,表現出了作為一個正常人類應有的驚懼之情。

  許久之后方才平息,最后又化為慍怒:“可天水棄守,蜀寇必舉大軍入關中爭長安,長安有失,你我皆難辭其咎,縱一死無顏見陛下!”

  郭淮心中暗嘆一氣:

  “徐使君,你不是不知,祁山守軍在回天水時便遭遇了蜀寇伏擊,損失過半,士氣本就沮喪。

  “昨日蜀寇在城下列陣,我見士氣萎靡,便想激烈士氣,說定是右將軍揮師上隴來救,蜀寇才會選擇攀城蟻附,尋求速決,于是士氣始振。

  “結果不曾想,剛說完沒多久,右將軍忠顱便被帶到了城下,蜀寇跑馬揚言右將軍已死,動搖完軍心之后又將之丟進了城里。”

  徐邈聽得愕然,再也無語,慍怒之色也是煙消云散。

  這種情況下,郭淮能想到速速突圍逃出天水就已經算鎮定了。

  斷糧幾日就能軍變,更別提歸路斷絕,再無援軍,再者,天水豪強可是叛過的。

  “徐使君有多少騎?”郭淮沒有繼續拖拉,徑直問道。

  “眼下有千騎。”徐邈道。

  “還有千騎奔走在涼州各地,籌措糧草,護衛糧道。”

  兩千騎,已經不算少了。

  馬兒要跑就要吃精飼,涼州的糧草運到襄武,十失其六,撐不起太多騎兵遠征。

  郭淮思索著道:“徐使君剛也說了,蜀寇一旦據有天水,必揮師徑奪長安。

  “而蜀寇隴右糧道五百余里,一路上糧草輜重必是源源不斷,卻沒有太多人馬護糧。

  “為今之計,唯有再聚騎數千,兵分數路,待蜀寇入關中后分別襲其糧倉糧道,將蜀寇逼回隴右,使其疲于奔命。

  “若然,則長安壓力減半,以司馬公之能,又定可保長安無虞,使蜀寇功虧一簣。”

  徐邈了然點頭:“郭使君,游府君,你們二人守住襄武,我回涼州募集糧草,往說酋豪,看能否再召三五千騎出來。

  “待蜀寇人馬大部下至長安,我應該就回來了,到時可因糧于敵,或許還有機會為大魏保住長安。”

  郭淮亦是頷首:“我已遣我弟郭配往說天水羌氐酋帥,看能否在蜀寇未及反應前以利誘之,向他們借來些騎兵襄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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