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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分爾一杯羹

第112章分爾一杯羹  芒水。

  魏軍營壘南圍。

  漢軍距營壘一里列陣。

  一員身披盆領重鎧的漢將,勒馬越眾而出。

  一桿魏字將纛隨之而前。

  親軍督魏勝緊隨其后,五十親軍則負弓攜弩,手持長槍,將這虎熊大將團團圍住。

  馳至魏軍營前百余步,魏延摒開一眾親軍,親自上前,手中長槊遙指魏寨寨墻上觀望的一眾將官。

  “魏逆!爾曹昔日奇計弄險,懸軍深入,又分兵襲我五丈塬,何等猖狂!

  “我大漢今勞軍遠來,師老兵疲,正是給爾曹一個一雪前恥的機會!

  “爾曹何故作起了縮頭烏龜,閉壘不戰?!

  “前狂而后怯,莫非懼我大漢王師邪?!

  “果真如此,不如早降!

  “隨我王師反戈攻下長安,如此,尚不失領兵之職,將軍之位!”

  話音落罷,魏延親軍隨即爆發出一陣猖狂的哄笑。

  有一人突然解下了褲腰帶,掏出籠中之鳥朝著魏營便滋了起來。

  幾名袍澤見狀調笑起來。

  笑不兩聲,也同樣大喇喇解下褲腰帶,如法炮制了一番,熱騰騰的熱氣冒了起來。

  有一年輕漢子似是無甚可滋,卻又想做些什么,思索再三后干脆當場把绔子褪到小腿,蹲了下去,儼然是要解決人生大事。

  魏延的親軍督趕忙踢了一腳他的腚敦,將之阻止:

  “差不多得了,等會魏寇派兩百騎殺出來,你腚還要不要了!”

  魏軍寨墻之上。

  一眾魏軍將士氣得臉都青了。

  以前說什么蜀寇騎到我大魏頭上撒野來了,那都是比喻。

  今日卻不同,蜀寇它娘的是真到大魏地盤前排泄來了,而且就在百余步外,不過一箭之遙!

  都是精兵悍將,誰服誰了?!

  如此下流齷齪的挑釁之舉,要還能忍,那世上恐怕也沒什么不能忍之事了!

  “驃騎將軍,方才喊話之人必是蜀將魏延無疑,讓我引兩百騎出去把他給突了,獻首軍前!”魏將潘茂潘道榮怒而請戰。

  將軍周當亦是暴跳如雷:

  “驃騎將軍,那蜀寇雖在激將,說的卻未必沒有道理!

  “他們遠道而來,師老兵疲,正是我大魏一雪前恥之機,何不出戰?!”

  “驃騎將軍,到底在怕什么?!”

  司馬懿身周十幾名將校已被激得一個個怒發沖冠,嘴里罵罵咧咧,紛紛請戰。

  非但在罵蜀寇,更有將士話里話外在質疑,你這驃騎將軍何以怯懦得如龜似雞。

  司馬懿也不惱,只捻著胡須,眼皮也不抬徐徐道:

  “我以長策制敵,豈能算怯?兵家的事,能算怯么?”

  接著便是什么廟算多勝、上兵伐謀、無擊堂堂之陣、將不可怒而致戰之類難懂的話。

  寨墻之上,魏軍將士怒罵聲與槍桿頓地聲、腳踢寨墻聲混作一片,倒襯得那位驃騎將軍愈發從容。

  就在眾論紛紜之時,魏軍營寨大門突然傳來“嘎吱”的一聲,顯然是有人打開了寨門。

  司馬懿登時大駭。

  驚疑之中,只望見百余騎正緊隨那叫戰的潘道榮身后,如離弦之箭般朝前方叫陣的蜀軍沖殺而去。

  魏延與一眾親軍在營寨大門打開之時先是一滯,卻是沒想到魏軍竟真敢出戰。

  隨即立時翻身上馬,打馬提速。

  “鼠輩,納命來!”冀州上將潘茂見蜀寇逃走,當即一馬當先,殺將過去。

  魏延一夾戰馬,緩緩提速,跑出百余步后,戰馬提速到極致,便繞了個圈扭頭殺了回去。

  潘道容登時瞳孔大張,沒想到蜀寇非但不逃,還膽敢向他還擊,一時更怒,哇哇怪叫起來。

  魏延隨手掏出特制的兩石馬弓,瞄也不瞄,隨意朝那叫囂的魏寇射出一箭,直中其人額首。

  潘道容當即斃命。

  魏延看也不看,將弓收起,提槊殺將上去。

  魏軍百余騎已是驚得大駭,然而戰馬速度奇快,不論想止或是想逃都已來不及了。

  須臾之間,戰馬相交,出寨邀擊的魏騎丟下幾十具尸體。

  魏延繼續打馬前追,一直追到魏軍營寨百余步外,見魏軍數百弓兵弩手皆已在寨墻就位,這才打馬止住。

  幾十匹戰馬揚蹄人立,唏律律嘶鳴啼叫。

  司馬懿與一眾魏軍將士被這一幕氣得臉色發青。

  而魏延身后列陣的漢軍盡皆壯氣,高呼“萬勝”,聲音直入霄漢,響遏行云。

  又有精銳甲士以矛頓地,舉動齊整,塵土飛揚,場面蔚為大觀。

  魏延與一眾親軍皆哈哈大笑,前所未有的猖狂。

  “就這就這?這就是魏狗的實力嗎?!”

  “哈哈哈,難怪當縮頭烏龜!”

  “墻上的狗崽子聽爺爺一言,既然如此廢物窩囊,不如早降,莫再負隅頑抗!”

  “爺爺我今天騎了你們戰馬,明天就能騎你們的女人!”

  “我觀魏寇無膽,猶婦人耳!亦可騎之!”

  魏延的親軍又噴起了垃圾話,一邊噴一邊哈哈大笑。

  而魏軍營壘之上,一眾魏軍將士已被激得無能狂吼,怒不可遏。

  如何不怒?

  從來罵戰都是罵對方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懦弱膽小,孤立無援,再怎么罵,都有部分事實作為罵戰的依據。

  結果魏延手下親軍不走尋常路,直接把罵戰上升到了不要臉的人身攻擊。

  魏軍可騎,魏帝可騎,魏軍驃騎之子亦可騎,傷害之大,卻是比單純給司馬懿送女人衣服還要更上一層樓了。

  再扭頭去看二人的老子,卻見這位驃騎將軍也已被激得一臉慍色。

  部分戰將再度請戰。

  “驃騎將軍!

  “蜀寇辱陛下過甚!辱驃騎將軍過甚!辱我大魏將士過甚!

  “若還不與之一戰,我便把這印綬解了去罷!”

  “哼,驃騎將軍昔日攻討孟達那股銳氣哪里去了?!”

  “我大軍以強待弱,以逸待勞,何妨與蜀寇一戰?!”

  司馬懿雖怒不許,仍恪守“將不可慍而致戰”之訓,毫厘不逾。

  幾名將校見此情狀,交換了眼神后一個個解下腰間印綬,猛地往地上一擲,憤而下寨。

  寨前,見魏軍對挑釁沒什么反應,魏延再次打馬上前,長槊前指,虎聲長揚:

  “司馬懿,我大漢王師可退后二里,給你一個列陣的機會!

  “爾若有膽與我大漢王師以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一決勝負,便擂鼓三聲,何如?!”

  寨墻之上。

  仍留在寨墻上的魏將盡皆瞠目,卻不再作聲了。

  前面那番垃圾話都受下來了,又還有什么話能激得這位驃騎將軍怒而出戰呢?

  魏延觀察了一陣,見魏軍仍然沒有出戰的意思,有些意興闌珊:

  “既然不敢,你們便繼續龜縮在此罷!

  “某去長安取夏侯楙人頭下酒!屆時,分爾一杯羹!”

  言罷,魏延哈哈大笑一陣。

  與一眾親軍勒馬返身,牽著俘獲的幾十匹戰馬回漢軍陣列里去了。

  中軍。

  帥纛之下。

  大漢丞相高坐將臺。

  魏延大步疾趨而來:“丞相,魏寇仍是堅守不出,咱們走吧。”

  丞相徐徐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拔軍。”

  魏延悶聲說:“丞相,你跟吳班陳式他們先走,我領本部殿后!”

  丞相想也不想便應了下來。

  若是單純撤退,殿后之將需要穩妥謹重之人。

  但現在是求戰,司馬懿若敢銜尾追上來,便需要魏延跟他的猛卒悍將為大軍前驅。

  魏延顯然也是這么想的,他向來是大軍先鋒,不屑做殿后之將。

  待魏延離去,費祎嘆了一聲:

  “丞相,我大軍舍司馬懿,往攻灃水魏營,若不能速克,則有腹背受敵之憂啊。”

  漢軍之所以至此挑戰,非是疑敵之計,而是確實想與司馬懿在此以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決戰一場。

  畢竟據得來的情報,司馬懿帶來的這支荊豫大軍,已是偽魏在關中最后的精銳之師了。

  若能引得司馬懿出戰,那么便不用深入腹地,以寡擊眾,腹背受敵。

  若是勝之,則長安大定,余寇不足為慮,長安城太大,沒有十萬大軍是守不住的,拔除外面的營壘,就意味著勝利。

  若不能勝,也能通過與司馬懿這一戰,探知其實力究竟如何,深入敵軍腹地時,也能更有的放矢。

  現在司馬懿堅守不出,無法將魏軍分而滅之,于大漢而言,確實不是最理想的局面。

  丞相卻是胸有成竹笑了笑:

  “無妨。

  “司馬懿既然不出,那便是存了放我大軍去攻打毌丘儉營壘之心,欲以此疲我之師。

  “他以為營壘堅固,一兩日內必不往援。

  “這時間,足夠我大軍攻破那座營壘,直指長安了,司馬懿必然反應無及。”

  費祎見丞相如此胸有成竹,也是心安下來。

  未時。

  漢軍披甲而行,長陣向東。

  魏軍寨墻之上,大魏諸將已盡皆退去,不愿受這窩囊氣。

  只留下了驃騎將軍司馬懿,以及仍怒得臉色漲紅的司馬師、司馬昭兄弟二人。

  雖說什么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都是子虛烏有,但兄弟二人對視時仍是一陣尷尬。

  司馬懿望著東去的蜀軍,撫須沉吟許久,對著二子徐徐道:

  “你們二人,從蜀寇軍容中,可看出來什么嗎?”

  司馬昭思索一二,搖了搖頭。

  司馬師想了想,也跟著搖頭。

  司馬懿冷冷哼了一聲:

  “寨外列陣蜀寇兩萬余人,約一萬三四千人,可稱精銳練卒。

  “列陣速度快而軍容齊。

  “持械肅立時,整體上紋絲不動,秩序井然,隱隱可見殺伐之氣蒸騰其上。

  “至于撤退之時,見旗而行,聞金而走,也并無混亂產生。

  “唯有外圍五六千士卒,小有散亂與喧嘩。

  “卻也并非不明旗號金鼓,不知進退,也并非軍紀散漫,而是未練陣法的新卒罷了。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諸葛亮練出來的這支隊伍,幾可算得上一支強軍了。”

  司馬師與司馬昭驚疑不定。

  他們二人自打見世面以來,見到的就是他們父親練的兵,所以見到城外的蜀軍,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司馬昭問:“強軍?能比阿父練出來的兵還強?”

  司馬懿沉吟不語。

  司馬昭又問:

  “阿父,諸將盡皆請戰,阿父卻不命他們出寨與蜀寇一戰,難道我大魏真不是蜀寇對手?”司馬昭硬著頭皮問。

  司馬家家教很嚴,所謂不曰進則不敢進,不命坐則不敢坐,不有問則不敢言。

  他是真被激得不行了,這才膽敢以如此語氣對父親發問。

  司馬懿看了一眼司馬昭,思索片刻后,也不去斥責次子的逾越無禮,只扯起嘴角勉強一笑:

  “若我三萬部曲盡在此地,諸葛亮何敢猖狂?

  “只是確實沒想到,諸葛亮會冒著腹背受敵的風險,越過我營壘往長安去罷了。

  “以寡擊眾,是為不智,故不戰耳。”

  雖不愿承認,但他確實中了諸葛亮計策。

  州泰、陳圭、孫禮他們領一萬二千多人去了渭北。

  本來是想以此誘使漢軍攻寨。

  卻沒想到,即使偃旗息鼓,示敵以弱,漢軍仍然不來強攻。

  只一味挑戰,最后竟還真的舉軍東去了。

  說實話,一直到魏延的殿后部曲離開前,他都覺得,這不過是蜀軍誘他出營的計策罷了。

  可現在蜀軍的殿后部曲都已經離開二三里遠,先頭部隊,更是完全望不見了。

  由此可見,蜀軍或許是真的要去攻打長安。

  諸葛亮越來越讓他想不通了。

  司馬師問:“阿父,現在怎么辦?要召回陳圭、州泰他們嗎?”

  司馬懿早有定計:

  “不必,命陳圭、州泰他們去奪諸葛亮上游兩座營壘,徹底斷了諸葛亮歸路。

  “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不惜代價攻打毌丘儉營壘的決心。”

  申時,吳班前軍渡過澇水。

  又過了半個時辰,丞相所統中軍也安全渡過了澇水。

  到了酉時,魏延與殿后的五千部曲成功抵達渭水河畔,竟沒受到任何阻礙。

  丞相的三萬五千戰卒,趙云、王平、關興的九千戰卒,終于合兵一處,聚于長安以西最后一座魏軍營壘,灃水營。

  東方五六里外,毌丘儉、令狐愚二將或許能猜到,這是司馬懿故意放蜀寇過來的。

  可灃水魏營中八千魏軍將士俱是大駭。

  驃騎將軍敗了?!

  還是說,蜀寇一邊攔住了驃騎將軍,另一邊又派人攻擊長安?!

  蜀寇……究竟有多少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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