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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吳軍阻道,唯有一戰

  漢中。

  定遠、西城交界。

  劉禪率領麋威、趙廣、姜維等小將及三百余虎騎,經過十余日跋涉,終于在走出漢水狹道后望見了一支護糧東進的漢軍。

  眼前豁然開朗。

  北面一處狹窄的山谷谷口,一條石溪匯入西城盆地的漢水當中。

  “陛下,此處便是子午谷了!”

  眾將當中,唯一熟知漢中地形的趙廣往北一指。

  劉禪這才停下馬來,順勢一望。

  所謂子午谷,因其北口正好處于長安中軸的子午線上,又因其大致是筆直的南北走向,故而得名。

  其北口曰子口,南口曰午口。

  一開始,劉禪是打算從子午谷直入漢中的。

  因為這是溝通關中、漢中最短的一條路,僅有三百余里。

  但最后被一眾文武勸阻。

  都說子午谷地勢險峻,惡劣異常,沿途多是陡崖峭壁,三百里間,沒有幾段完好的棧道,大漢也沒有修復此間棧道。

  一個不慎,就會掉入百丈懸崖,粉身碎骨。

  大漢奪下長安之后,坐鎮漢中的向朗就曾遣使者自子午谷送報,結果杳無音信。

  朝廷發信漢中,問向朗為何沒有按時每半月向長安呈送一次消息,向朗才知道原來信使失蹤了。

  西城盆地,與劉禪水淹曹真的斜谷地形很像,南北俱是高山險峰,至寬處不過五六里,極窄處二三百步者有之。

  只是據趙廣說,西城盆地東西長一百五十余里。

  現在天色已晚,大約還要五六日才能到達西城腳下。

  因為一旦深入西城盆地,劉禪這個天子的安危就得不到保障了,所以不能再率兩百余騎就孤軍深入,必須與糧隊一起東進。

  在孟達被斬首后,大漢部署在子午谷,負責扼守西城盆地西口的漢將鄭他、姚靜二將,并率其部眾七千余人降了司馬懿。

  鄭、姚二姓,俱是西城盆地上經營數百年的豪強大宗,其勢力僅次于西城、上庸之間的申氏。

  趙云近日遣信使通稟,此二姓見漢軍過境,已向漢請罪獻降。

  但鄭他、姚靜二將,及其父母妻子已被司馬懿安排到了上庸、房陵。

  由于時間緊迫,趙云沒工夫計較他們所言有幾分真假。

  只勒令二姓遣諸子入質,其后便率軍往東去了。

  所以請天子進入盆地后務必小心謹慎,蠢蠢欲動的,未必只有姚、鄭二姓。

  負責運糧的廣漢都尉張嶷,并不知曉天子竟會親至,所以見到龍驤中郎將趙廣向他出示天子信物時,整個人大吃一驚。

  “末將廣漢都尉張嶷,見過陛下!”

  漢水之畔,張嶷率領一眾隨軍文武恭恭敬敬向天子行禮。

  此間文武位卑職輕,沒有一人見過大漢天子,也沒有一人敢想,竟能在此間面見大漢天子。

  劉禪聽到張嶷自報其名,微微有些驚訝,徐徐出言相問:

  “君便是廣漢尉張伯岐?

  “朕親征至五丈原后,聞廣漢、綿竹二郡,有山賊鈔盜軍資,劫掠吏民,君其將兵討之,不過旬日平定。

  “廣漢乃大漢北伐要道,君有大功于國,朕本欲在歸蜀后往廣漢召君相見,不曾想會在此處見君。”

  溝通蜀中、漢中糧道的西漢水,以及劍門關、葭萌關,就在廣漢郡內。

  所謂的山賊,事實上未必真是山賊,而是那些想趁劉禪不在蜀中時隔絕蜀道之人的棋子。

  張嶷舉兵討伐,擔憂那些山賊如鳥散,難以擒斬,于是詐與和親,約定時間,置酒高會。

  酒至半酣時,張嶷身率左右,斬首五十馀級,山賊渠帥悉滅。

  張嶷又率眾入山,尋其余類。

  不過十余日時間,郡縣清泰。

  劉禪對面,聞得天子此言,張嶷及其身后一眾文武軍吏,無不有受寵若驚之感。

  被天子道出本字,列出功勞的張嶷張伯岐特為尤甚。

  這位御駕親征后連連大勝,盡復關中的大漢天子,在大漢還都長安的消息傳至蜀中之后,天威之隆,幾可比擬先帝,震得蜀中宵小無有再敢作亂者。

  他一小小的廣漢都尉,何德何能被這位天子記掛?

  一時之間,張嶷竟不知到底該如何回答天子之語。

  劉禪看著眼前這位身長將將七尺出頭,容貌也勉強算不得難看的廣漢都尉神色有局促之狀,便問:

  “廣漢尉可知,趙車騎大軍今日當至何地了?”

  張嶷聞言,這才正色開口:“稟陛下,據末將所知,趙車騎大軍昨日距西城三十余里,今日應當到漢水以西了。”

  漢水并不從西城盆地穿過,而是往南面群山繞了一個大彎,最后從西城縣城的西南角穿山而出。

  也就是說,趙云大軍今日就能看見西城了。

  只是…若想兵臨城下,還有一道漢水需要跨越。

  劉禪微微皺眉。

  前幾日,趙云的信使與他在南鄭相遇。

  信中說,吳軍可能橫絕漢水,阻止漢軍兵臨西城。

  并告訴劉禪,孫權一旦得知漢軍不顧勸阻繼續東進,一定會再遣精銳水師溯漢水而上。

  又或者,孫權在遣諸葛恪赴南鄭會談時,就已經料到漢軍會東進,已經遣水師逆流而上。

  所以問劉禪,倘若吳軍水師果真阻止漢軍涉水而東,那么是在漢水西岸等候,還是直接擊吳東渡。

  劉禪意思很明確。

  孫權與曹魏襄樊戰事未了,在沒有得知大漢明確的態度前,輕易不會遣精銳水師西來。

  所以請趙云趁孫權增援未至時,直接想辦法渡河。

  倘若吳國阻撓,大可與之一戰。

  劉禪在出發前,已與丞相一并擬信,遣尚書令陳震持節至白帝,命永安督陳到做出順流東進的姿態。

  同時,還遣細作在潼關、河東、武關三個方向,散播了漢吳之盟可能因東三郡而破裂的消息。

  雖說不用散布消息,曹魏內部那些智謀之士也會有所猜度,但主動向他們散布消息,毫無疑問會更堅定曹叡的決心。

  至于曹魏會不會趁機反攻關中?

  怎么可能!

  夫戰,勇氣也。

  一群殘兵敗將,前前后后留在關中的兵器甲胄二十余萬,損失的牛馬挽獸、糧車漕船,四五萬數,沒有一兩年的休養生息與大換血,不可能再生出什么戰斗力了。

  要不是有潼關、大河之險,大漢直接就能攜大勢一舉吞并河東,把戰線壓到陜縣。

  所以,在曹休十萬大軍被拖在襄樊、合肥二地抽不開身的情況下,曹魏除了全力往孫權那里試一試,使使勁外,別無他選。

  必須使勁。

  再不使勁,東三郡也沒了。

  此外,曹魏還必須得想辦法,促使漢吳之盟走向破裂。

  否則,一旦漢吳之盟尚在而雙方約定瓜分東三郡,那么曹休的余生恐怕都要留在南陽,守住襄樊,再也顧不得合肥了。

  樊城。

  關內侯、奉車都尉典滿在曹休親衛的帶領下登上城樓,來到了曹休身邊。

  “奉車都尉滿見過大司馬!”

  身形威武雄壯,與其父有七分相似的典滿向曹休恭敬行禮,聲音與典韋亦有類似。

  面對這位太祖近臣,天子使節,眼高于頂的曹休沒有生出輕視之心,親自上前將之扶起。

  典韋死后,太祖流涕,募細作取尸首遺物發喪,臨墓哭之,歸葬襄邑,拜韋子典滿為郎中。

  其后太祖車駕每過襄邑,便祠以中牢,為丞相時思念典韋,拜滿為丞相司馬,引為近侍。

  因其年少,無有戰功,典韋又無爵位,所以一直沒有封侯,到文帝登基稱帝,不顧所謂無功不得封侯的規矩,封其關內侯。

  只是其人無嗣,所以文帝一直不舍得遣他出征,現在其人子嗣已三歲余,戰事又起,當今天子便將他派出來,學習軍事。

  典滿將天子的詔命交到了曹休手中,道:“陛下命賈豫州聽命于大司馬。”

  曹休聞之頷首,心中冷哼。

  他與賈逵宿怨已久,賈逵豪強出身卻眼高于頂,竟然還敢看不起他及他手下諸將。

  現在天子命賈逵聽命于他,他倒要好好將彼輩折辱一番。

  看完詔書,曹休與桓范道:

  “元則,細作探知,吳賊潘璋以領數千水師去了西城。

  “我們現在怎么辦?干等賈逵嗎?”

  桓范腰板挺直,沉思片刻,望著東南方向道:

  “仆以為,當約定時日,令江夏太守胡烈率水師截江。

  “其后,再另命一支步軍、騎軍自汝南潛至隨縣,再自隨縣出于吳軍之后。

  “待賈豫州水師一至,便南北夾擊,吳軍必驚而走矣。”

  曹休思索少頃,喜道:“便依元則之計!”

  西城盆地。

  一條喚作越水的河流貫穿西東,是為西城盆地的命脈,在西城以西的越口匯入漢水。

  越口以西二十里。

  吳左將軍諸葛瑾,派了一支四千人左右的隊伍,在越水南北扎營,以阻斷漢軍糧道。

  當見到漢軍浩浩蕩蕩向東而來,且面對吳軍的阻撓不管不顧,繼續東進時,這支隊伍的兩名校尉俱是驚慌失措。

  這兩名校尉本是負責屯田的,沒見過什么大場面,也沒有得到動兵阻止漢軍的授權。

  其中一人趕忙乘快船走舸,順流而東向諸葛瑾匯報。

  “左將軍,蜀…蜀漢的趙子龍見我們阻斷越水,便讓所攜糧草、甲兵全部就地上岸,然后…然后就率大軍往東來了!”

  諸葛瑾眉頭一皺,聲色不悅:

  “何以漢軍到了眼前,有所動作你才過來稟報?!

  “你們二人難道就沒有遣斥候去上游查探嗎?!”

  那校尉周然從未見過這位以雍容風雅著稱于時的左將軍如此大怒,先是一怔,而后趕忙搖頭解釋:

  “左將軍,非是如此!

  “我與左華二人上午便已經探到漢軍在三十里外。

  “只是…只是著實沒想到,我領將士阻止他們上岸東進,那些漢軍士卒卻說,我們如果不想破壞漢吳之盟就速速讓路……”

  這名喚作周然的屯田校尉,將適才在越水之畔發生的事情與諸葛瑾細細道來,一臉忿然。

  半晌過去,聽明白其中原委的諸葛瑾眉頭緊皺。

  “左將軍,我們現在怎么辦?萬一率先動手,壞了吳漢之盟,至尊向我們問罪,當如何是好?”

  諸葛瑾正色辭嚴:

  “你先回營,與左華二人務必謹守營地,萬莫有失!

  “我現在就去找右將軍。”

  校尉周然如蒙大赦,領命后趕忙出營西去。

  待其人離開,諸葛瑾才命親衛敲響聚將鼓,喚來營中諸將,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詢問軍中諸將當如何應付不守規矩的漢軍。

  軍中諸將,言戰者有之。

  也有人說,不得至尊授命,漢吳之盟不可輕破。

  還有人說,倘若漢軍率先動手破盟,那么吳軍必須反擊。

  經過半個時辰的激烈討論,諸葛瑾最終拍板,還是先找知兵善戰的右將軍商量。

  與諸將安排好了營中諸事后,諸葛瑾離開南營,來到漢水碼頭,乘艋艟順流而下。

  而這時候,西岸已經有漢軍騎兵百余,在沿著漢水勘察地形,似乎是尋找適合扎營之地。

  極目遠眺。

  四五里外,更有見首不見尾的漢軍,浩浩蕩蕩東來。

  吳軍南北二營,相距不過十二三里的距離。

  諸葛瑾順流乘舟,須臾便至。

  見到步騭后,不及寒暄,便立時將重磅消息與其道來:

  “子山,蜀漢車騎趙子龍,已率漢軍至漢水西畔。”

  步騭被諸葛瑾的話說得一愣。

  片刻后問道:

  “子瑜不是已命周然、左華二將控扼越水上流?

  “越口亦有水師以舟船橫絕漢、越二水。

  “漢軍如何能至漢水西畔?”

  說著說著,步騭終于想到了一種可能,隨即愕然:

  “難道…他們棄了糧道?”

  諸葛瑾頷首:

  “然也。

  “子山,論兵戎軍事,我遠不如你,所統之軍亦非精銳。

  “至尊之所以將我遣至此地,不過因為我乃孔明之兄,欲以此讓漢軍顧忌一二。

  “元遜領鄧伯苗去見至尊,如今也還沒有消息傳回。

  “如今漢軍徑至漢水,恐怕不等至尊之命來到西城,他們便要建浮橋渡漢水而東。

  “一旦讓漢軍兵臨西城。

  “一則恐西城非大吳所有。

  “二則恐吳、漢二國之盟,因西城有破毀之虞。

  “子山以為,當如何是好?”

  步騭是孫權姻親,其族妹步練師乃是孫權寵妃,誕下大小虎,也即孫魯班、孫魯育兩名公主,。

  此次西城之圍,其人為右將軍,官位雖略在諸葛瑾左將軍之下,但持節而至,是為主將。

  步騭聞聽諸葛瑾言,一時間也是猶疑難決。

  “子瑜,不論如何,你我先阻止漢軍東渡漢水!

  “倘若漢軍先行動手,那便只能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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