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的一股掌勁,陰寒無比,但卻并非正常掌力的震勁,剛勁,又或者其他殺傷力極凌厲的勁道,反而生出一股強勁的推力。
第二道掌勁亦復如此,只是推力更大,勢道更強,掌力之中還蘊含一十三股后勁,一波一波,直似滔滔不絕。
孫燕晚一掌拍出,在兩股沛然大力的推動下,身子憑空蕩了起來,向對面的山頭飛了過去。
他腦海中一片混亂,兀自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沒忘了全力施展輕功,放開了手上的長繩,撲向了對面的山頭。
撲到一半的時候,孫燕晚就感覺胸膛被一只小手按住,一股內力絡繹不絕的傳入體內,讓他本來殆盡的真氣,又復多轉了一圈,身子稍稍一輕,險之又險的探手抓住了對面山頭上的一塊巖石。
孫燕晚來不及細想,帶了陽貂兒翻身上去,把這位魔教小圣女迅速換了個姿勢,背在了后背上,撒腿狂奔。
他已經來不及想,自己就是要殺北燕小王子烏云蘇布德,阻止陽無忌得到至尊舍利,恢復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懷里的陽貂兒哪里來的?
怎么就把魔教的小圣女給搶了?
嗯,孫燕晚對自己最后的那一腳,非常有信心,保管烏云蘇布德會死,他甚至都看到了,這位北燕小王的腦子都被自己踢出來了,哪怕他如自己這般,身懷嵩陽正宗嫡傳太乙青靈扇這樣的奇功,也治療不上了。
但殺的有點晚了,不知道能否阻止這場聯姻,也不知道至尊舍利有沒有到魔教教主陽無忌的手里?
孫燕晚只覺得,自己這次的事兒辦的未能盡善盡美。
他干下了這件大事兒,尤其是剛才生死一發,面對當世絕頂和一代大宗師,兩位名垂天下的曠世高手,還有北燕魔教無數高手,自忖必死,腦子一直都轉的過熱,有些事情就未免忽略了。
比如他一直都忘了點陽貂兒的穴道,這位魔教的小圣女怎么這么乖?
不管他給陽貂兒換什么姿勢,她都分毫不抗拒,乖乖的趴在他后背上,還很配合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呵氣如蘭。
陽無忌一掌拍出,沉默了半晌,喝道:“追!”
玄冥道人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對面山頭上迅速隱沒的兩個人影,淡淡說道:“我必然會找張遠橋問一問,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老道士拂袖而去,沒有半句話交代。
整個咒珈山都亂了。
娜仁吒雅撲到了烏云蘇布德身上,嚎啕大哭,她頃刻之前,還得意洋洋,只覺得這次聯姻成功,自己兒子王位穩固,自己亦水漲船高,未來可期。
卻哪里能料到,只是一瞬間,孫燕晚就如神兵天降,搶走了陽貂兒,兩腳踹死了烏云蘇布德,她的人生也急轉直下,只怕回去北燕王庭,就要被打入別部,把她送入一個小部落,去自生自滅。
娜仁吒雅咬牙切齒的罵道:“都是死人嗎?還不快過來救人?”
“孫燕晚我必要殺汝!我要詛咒你生生世世不入輪回,永遠的無邊地獄受苦。”
吉雅坦娜心情激蕩,她也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種事兒?
剛才她拍出一掌,本來還想搶上去,但是玄冥道人和陽無忌都出手了,吉雅坦娜對孫燕晚的武功也有幾分熟悉,絕不相信他能在大宗師和絕頂手下從容遁走,就緩了一步,只是沒想到,一位絕頂,一位老牌的大宗師,居然只是搶上前,沒有立刻出手。
待他們出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孫燕晚硬接兩位蓋代高人的掌勁合力,飛空遁走,吉雅坦娜一時間大腦滯澀,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總不能是……玄冥道人和陽無忌一起放水,合力把孫燕晚送走吧?
吉雅坦娜腦海中就一個念頭:“此人武功進境怎么這么快,不久前還就是個二品,現在居然能硬接絕頂和大宗師聯手一擊……”
“他就算吃了至尊舍利,也沒可能進境如斯恐怖?”
陽無忌一動沒動,過了片刻,孔雀王匆匆趕來,見到自家教主臉上始終古里古怪,忍不住問道:“要我去追嗎?”
陽無忌淡淡說道:“我們一起去追。”
兩人一起施展輕功,宛若翩翩大鳥,直撲對面的山頭。
半路上,孔雀王壓低了聲音說道:“教主,其實讓孫燕晚搶走貂兒也好。”
陽無忌微微一笑,說道:“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就想知道待這件事通傳天下,張遠橋那個老貨是什么表情?”
“他打我一掌,殺了戒日王,自己的二徒弟卻來咒珈山搶親。”
“嘿嘿,嵩陽派必然一片熱鬧。”
“可惜,我斷定這老貨不會清理門戶,不然就爽甚了。”
陽無忌想起來,剛才他和玄冥道人出手,孫燕晚特意回手“抱了”女兒一下,然后才悍然揮掌,力拼自己和玄冥道人的兩道掌勁,不由得心情微微酸爽。
這小混賬第一次見了女兒,就各種花招頻出,攪亂了女兒的心思,陽無忌也只覺得是個“見色起意”之徒,但這一次,可是真不一樣了。
孫燕晚居然不遠萬里,從大草原上,一路追殺北燕小王子到了珞珈山,甚至當著自己和玄冥道人,以及滿座的宗師,先天都悍然出手,連大宗師和絕頂的掌力,都敢硬接……
他陽無忌還能怎樣?
把人攔下來?把人殺了?
女兒怎么辦呢?
只怕一輩子都會恨他這個父親,一想起此事,就哭哭啼啼,好多年都不見快樂。
他下場的時候,就知道玄冥道人和自己一個心思,兩人很有默契,先后出手,直接把孫燕晚“送走”,只不過這件事,可不能跟人提起,就連孔雀王都不能提。
孔雀王知道陽貂兒,并不想嫁給北燕小王子,不想見到她難過,根本沒來參加婚禮,得知出了大事兒,才匆匆趕來,并不知道當時的情況。
他忍不住說道:“最近貂兒很不快樂。”
“雖然孫燕晚風流花哨,怎么看都不能令人順眼,但終究是大瑯的狀元郎,人物風流……”
孔雀王沒好意思繼續說下去,畢竟魔教和嵩陽派是真有仇,孫燕晚風流之名,也當真傳遍天下。
雖然他心底覺得,陽貂兒和孫燕晚在一起也不錯,但終究沒法當著教主說出來。
哪里有當著人家爹爹面說:“你女兒被搶親了是好事兒?那個搶親的小子人還不錯?”
陽無忌嘆了口氣,說道:“世上哪有許多快樂?”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說道:“追到這里,也就可以了,你也不必追了,讓北燕的人忙去吧。”
陽無忌悠悠然而去,孔雀王呆愣了半晌,仍舊施展輕功追了下去。
吉雅坦娜看著娜仁吒雅憤怒咒罵所有人,恨不得殺了看到的每一個人,本來想要勸一勸,但也知道此刻不管開口說什么,娜仁吒雅都不會聽,只能嘆息一聲,也決議去追孫燕晚。
雖然她覺得,有陽無忌這位絕頂,還有魔教孔雀王這位老資格的宗師境,孫燕晚絕對跑不了,但若不追下去,還是不放心。
孫燕晚跑出了數十里,內傷漸漸發作,不得不轉換了功力,從如意乾坤袋換成了太乙青靈扇,一路療傷,一路逃竄。
他腳下一個踉蹌,匆忙伸手一扶身邊的大樹,喘息了幾口氣,正要稍稍提聚真氣,繼續逃命,就聽到了一個柔柔的聲音,小小聲的說道:“放我下來,我背你跑!”
孫燕晚這才后知后覺,忍不住叫道:“糟糕,我怎么忘了點你穴道?”
陽貂兒本來眼神里都是擔心,這會兒卻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問道:“你打算點了我的穴道,要干什么壞事?”
孫燕晚急忙正色道:“我乃是讀書人,正人君子,怎會做什么壞事兒?”
陽貂兒忍不住問道:“把我搶出來難道不是壞事兒嗎?”
孫燕晚提了幾次真氣,發現自己真有些強弩之末了,只能把陽貂兒放下來,在路面盤膝打坐,運轉真氣,治療傷勢,一面回答道:“我是看到有一惡霸,欲為難貂兒小姐,這才義憤填膺,憤而出手……”
陽貂兒滿心歡喜,淡淡柔柔的說道:“這般說來,你還是做了好事兒?”
孫燕晚呵呵一笑,心道:“是不是做好事兒,我還能不知道嗎?”
但這會兒似乎,只合該胡說八道下去,沒法真切去解釋。
他岔開了話題,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哎呀,還未知道貂兒小姐怎么到了那種荒僻的地方?我看那左右賓朋都是妖怪,滿山滿谷更無一個好人,如此危險的地方,貂兒小姐姐下次,再不要去了。”
陽貂兒回望了一眼,微微怔忪,說道:“我還回得去嗎?”
她終究是跟北燕王庭定了親,若是再回去咒珈山,只怕父親也不知該怎么辦?北燕小王子都被孫燕晚踹死了,總不能還把她送去北燕?
可也應該不能留下,繼續當她的魔教小公主了。
隨后追上來的孔雀王,并未現身,遠遠的望著兩人,本來還猶豫,是否要放走孫燕晚和陽貂兒,聽到“我看那左右賓朋都是妖怪,滿山滿谷更無一個好人”,氣的罵道:“孫燕晚,你可還要些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