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姒幽幽說道:“送你到這里,我就先回黑蛟城去了,她去過的地方,我就不去了,但有一件事,你須記得,定州城是我的,燕州城是你下的聘禮,這兩處地方不許她來。”
師姒帶了孫靈蝶和南夢宮飄然下山,孫燕晚匆匆施展輕功,追了下去,半路上他身子一緊,被人捉住了,欲待掙扎一番,卻聽到了師父的聲音:“暫且讓她去吧!”
孫燕晚一回頭,卻見嵩陽七友,六個都在,只有大師伯不在,拎著他的正是張遠橋,心道:“你們幾個老登,可是故意來看笑話?”
“只有大師伯是個正人君子啊!”
師姒剛剛下了靈劍峰,就看到王玄圭在路邊打坐,盈盈一禮,說道:“見過重陽散人。”
王玄圭淡淡說道:“以后有甚委屈,都可找我做主。”
師姒淡淡一笑,說道:“不出十年,我就能晉升大宗師,有什么事兒,我自己就能做的了主。”
她袖袍一拂,飄然下山,渾然沒給嵩陽掌教面子。
王玄圭也不生氣,反而摸了摸下巴,低聲說道:“再有十年……”
“再有十年,我嵩陽派豈不是最少五個大宗師?”
“二師弟和清溪都不消說了,燕晚一家就能出三個,其中魔教送了一個,少禪寺送了一個,只可惜以后燕晚怕是不能再拐回來這般優質的人口了。”
孫燕晚被張遠橋帶回了太乙觀,孫燕晚剛一落地,就看到了陽貂兒,陽貂兒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捧了一件長衫遞給他說道:“剛好把衣服做得了,你且試試,哪里不好?”
孫燕晚往身后瞧了一眼,張遠橋和其余嵩陽五友一臉淡定,飄然下了山,匯合了王玄圭之后,都上大嵩陽峰渡厄觀去了。
孫燕晚這次回了太乙觀,似乎真就沉潛了下來,除了修煉,再不外出,一呆就是八九個月,晃眼又是一年。
這八九個月中,孫燕晚不但貫通了三山隱脈,練成了移岳珠,還貫通了三陽隱脈,把赤精離火旗練成,玄黃經的五行五變盡數練成,但想要合璧歸一,修成大五行滅絕神光線,卻遇到了礙難。
越過來已有四年,孫燕晚已經是個昂藏少年。
他這兩年在嵩陽本山苦修武功,不但武功進境非凡,也把性子磨礪了一番。
孫燕晚原來也不是特別跳脫的性子,但到了這個世界,總有一種疏離,似乎在玩什么游戲,干什么事情,總有一種天然的不認真。
這兩年的平淡生活,比起前面兩年的多姿多彩,似乎稍顯無趣兒,但他做事情卻認真起來,體驗到了平凡之中的真趣兒。
甚至孫燕晚偶爾也想過,是不是就此在這個世界逍遙下去?畢竟一品的武功,也不算差了,還有師姒,陽貂兒等紅顏,甚至也不缺錢財,還有幾座城市,好幾座道觀。
只是有一天,他忽然有些感悟,感應到了某種契機,在太乙觀后山靜坐了七日,親手剃光了頭發,換上了空蟬和尚所贈的僧衣,下山去找張遠橋辭行。
這一次,張遠橋沒有留他,叮囑徒兒說道:“你此次下山,便是少禪寺僧人,不得跟人說是嵩陽派的人,也不得露出嵩陽派武功,待得武功晉升了先天,從速回山。”
孫燕晚答應了一聲,下山之后,尋了一處溪水,化開了易容的藥膏,在臉上涂抹一番,面容頓時大改,變成了二十余歲,面容焦黃的丑陋和尚。
他雖然不過十五六年紀,但因為常年習武,又是內外兼修,身量已經比尋常成年男子還要高大,面容稍稍老相,并無任何不協。
孫燕晚這易容的丹藥,乃是少禪寺秘傳,空蟬和尚連帶僧袍,度牒一起給了他,便是猜到,他遲早會有用上的一日。
孫燕晚平時下山,不是坐車,就是騎馬,這一次易容之后,便即大踏步向南,徒步而行。
他自從習武以來,從未遇到任何瓶頸,本來也沒覺得,先天境能有多難?
但如今在一品境卡了兩年,終于決定下山去游歷江湖,尋找突破的契機。
若是尋常嵩陽派弟子,當然不須如此遮掩,但孫燕實在太過有名,根本就不能真面貌行走江湖。
孫燕晚開始幾天,還不太習慣,會用銀錢去購買食物,但過得幾天,終于融入了這個身份,學會了跟人化緣,只是開口化緣,哪有此次皆成的道理?
這個世界尋常百姓,生活也極為凄苦,并無多少茶飯,可以用來齋僧,故而孫燕晚就時時要忍住饑餓。
大約半月有余,孫燕晚已經跟這個世界的尋常窮困僧人一般無二。
要知道少禪寺的和尚,也不是都廣有錢財,哪怕寺廟富甲天下,仍舊有一些和尚做苦行。
孫燕晚打扮做和尚,本來可以有幾個選擇,憑著少禪寺的度牒,他若是在什么寺廟掛單,自然便是僧上之僧,甚至兇惡一些,憑著武功,奪了本來主持的鳥位子,自己做個威福的大和尚,使喚滿寺廟的小和尚,吃香喝辣,也未嘗不可。
孫燕晚想要做和尚,卻是自然而然,選擇了做個苦行僧,他就沒冒出來過其他的念頭。
每日里,化緣,為施主祈福,走街串巷,孫燕晚也不知道,自己都到了什么地方,也不打聽旁的事情,一心一意,只是想要活著。
他每日里仍舊苦修不斷,在這種生活狀態,本來以為會有窒礙的修煉,卻莫名的進入了一種全新的狀態,一身真氣不須刻意,便自然運轉,諸般武功,不須修煉,便永在心頭。
孫燕晚這一日,走過了頭,沒有遇到人家,就在一處荒地打坐,到了晚上,忽然狂風大作,暴雨瓢潑,他微微挑了挑眼皮,就只做什么也沒不曾發生,仍舊運轉全身功力,默默的修心。
大約澆在身上,孫燕晚憑著護身的功力,把大雨一滴一滴的彈開,不知不覺,到了后半夜,大雨忽然停了,孫燕晚聽到了有人在遠處高聲酣呼,似乎還有人在爭斗,他都只當不知道。
此時天上烏云稍稍挪移,露出了月光來,照耀在孫燕晚頭頂上,有個聲音遠遠的叫道:“好一個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