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李默親自來到百安縣城門前,目送竇馳、張勤二人騎馬遠去。
隨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快步回到了天命司,來到了后院。
王盼正在收拾行囊,搬至縣衙。
察覺到李默過來后,王盼起身。
“他們走了?”
“嗯。”
李默昨天晚上也將此事分享給王盼,王盼聽聞后,也不禁激動了許久。
如今在得到了肯定答復后,頓時緊握雙拳跳了起來,他同樣明白這將意味著什么,幾乎等同于在華安鎮境內又造了一個小鎮。
李默面露關懷之色。
“那你呢,在縣衙當仵作,習慣嗎?”
這兩天來,他因為處理大邪祟案件的后續事宜,實在是太忙了。
“別人感覺晦氣,我卻覺得很有意思,還有兩個可供差遣的手下,比我整天在藥房里抓藥有趣多了,我都想要重新翻看外科醫書,以后考進刑部衙門了!”
“加油!”
李默見王盼如此,心中也倍感欣慰,于是出聲鼓勵道。
王盼咧嘴一笑后,隨后又莫名其妙地傷感起來。
“你怎么了?”
李默愕然不解。
“沒事,就是覺得你從小就比我強,我一直都幫不上你,還總是拖你后腿,剛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觸景生情了。”
好一會兒后。
王盼控制好情緒,收拾好行李,恢復了以往的開朗。
“那我走啦。”
李默揮手笑道:“我這邊也要準備外出,去執行一個任務,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話,可以來找陸天佑、趙曉楠,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是值得信賴的人。”
“好!”
王盼揮手告別。
李默當天下午便騎馬離開了百安城,一路北行,前往了北口縣。
途中他再次打開了朱偉的信。
“李總旗,我這里暫時還算安全,但我覺得你如果有時間的話,有必要親自來看一看,我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感覺到自己很可能已經卷入進那股莫名其妙的詭異當中了,我怕有一天,你會突然地忘記我,就像我已經忘記了他們。”
朱偉是個辦事謹慎、任務能力可靠的人。
能讓他如此惶恐不安,他肯定是隱隱發現了什么。
并且他自身很可能已經牽涉其中。
但好在他如今已經是筑基期修士,只要繼續小心潛伏的話,安全上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這個劉彪,很可能有問題啊。”
這一切種種問題的背后,都可能涉及到白月組織。
但是這個組織,也未免太過于嚴密了,天命司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卻始終沒有明確的線索。
李默快馬加鞭八天后,總算是來到了北口縣。
相較于百安縣的窮山惡水環境,北口縣則可謂是土地荒蕪、風沙不斷、萬物蕭條。
這里已經非常靠近北大荒區域,也就是中原之外的北部荒蕪區域。
中原之地,中心為天原高地,是一片破碎的高原。
以這片破碎高原為中心,人族百國林立,占據了山海界的主導地位,而在中原之地的不同方向,各有人族大國鎮守。
其中的北方大國,便是大乾國,緊鄰北大荒。
這是一片無垠的荒地,沒有任何草木生機。
據說。
隨著不斷深入北大荒,將會發生一些詭異之事,歷史中曾有元嬰期高人,莫名其妙隕落,因此北大荒逐漸成為了乾國人閉口不談的禁地。
東方大國,則是魯國。
魯國以東還有七國之地、嶺東四國,之后是亙古長存的死亡風暴,再之后則是飄渺族所在東嶺之地。
西方大國為夏國。
夏國的面積非常遼闊,是人族習武者的圣地。
在夏國以西,是一片大漠,盤踞著所謂的修羅魔族。
南方大國為虞國,再以南則是毒瘴密布的萬里大澤,據說那里有陰司鬼族。
同為大國的晉國,則處于相對靠近天原之地的中心區域。
至于強大的凌國,則是偏居于一片富庶的半島上,但據說要常年遭受所謂的海妖襲擾,以及風暴災害。
種種思量,一晃而過。
李默來到北口縣城的鐘鼓樓附近,祭出了一張傳音符后,在附近默默地等候起來。
半炷香后。
一個人影來到李默面前。
他抬頭望去,來者正是朱偉。
此時的朱偉,充滿了惶恐不安,面容無比憔悴。
“發生了什么事?”
“跟我來。”
朱偉沒有多做回答,示意李默跟上后,兩人來到酒樓的二樓雅間。
李默進屋后,隨手關上房門。
“到底發生了什么,怎會讓你如此驚慌不安?”
“我……我也不知道。”
朱偉的話讓李默一愣。
隨即他竟是拿出了一冊筆記,咬牙遞給了李默。
“這是我的日常筆記,上面的字都是我親手書寫,但這上面的人與物,我卻都不記得了,我……我好像被什么東西篡改了記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劉彪絕對有大問題!”
李默的臉色微微一變,迅速翻看起這本筆記。
“五月二十日,今天開始正式調查劉彪,袁震,我一定會為你報仇血恨,他跑不了的!”
“五月二十一日,我……”
“之前的這些日記線索,都很正常。”
朱偉打斷了李默,將日記翻到了相對靠中間的部分。
“從這里開始,我什么都已經不記得了,包括這個北沙村,我已經找過許多次,嘗試了許多方法,都沒有用,除了這本筆記上記載過之外,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個北沙村了。”
“嗯。”
李默聞言后,向這頁日記看去。
“六月十五日,我聽說北口縣天命司的巡查使,要前往北沙村調查上次的邪祟案件,北沙村頻繁遭受邪祟襲擊,再加上土地愈發荒蕪,可謂民不聊生,絕大多數人都逃往了大荒山以南的區域,劉彪竟然也要過去,我覺得這里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六月二十二日,巡查使們離開了,我來到了北沙村,這里實在太荒涼了,整個村子只有不到百人,并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邪意,許多人都瘋了。”
“六月二十三日,村里的人說,這些癲子都是因為多次見到邪祟,被治好之后,記憶發生混亂,和他們講不清道理,白月組織似乎與邪祟有某些關聯,這也許是個不錯的調查方向。”
“六月二十六日,在調查北沙村癲子們的過程中,我認識了小豪,他是村子里唯一的孩子,今年剛滿十四歲,我問他,其他的孩子呢,他說有的離開了,有的老了,真是個可憐的小家伙兒,沒有接受過大乾國的禮儀教化,我告訴他那些孩子不是老了,只是長大了。”
“六月三十日,我在小豪的帶領下,來到大荒山腳下,這里有一個礦坑山洞,他說這里曾經有許多人,后來都走了,北沙村的人也隨之越來越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七月七日,我用了七天時間,好好地調查了這個山洞,確認這里曾經是一處鐵礦坑,小豪沒有騙我,這里曾經的確有許多人,但隨著礦石被采空,工人們也隨之離開了。”
“七月十日,今天我認識了一個老瘋子,她叫胡甜兒,據說她以前曾跟隨父母離開北沙村,在北口縣檢測出身懷靈根,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又回來了,她不顧父母的勸阻,一心要在北沙村生活,并說長得好看的男人、花言巧語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之后竟然嫁給了癩子頭。”
看到這里,李默微微皺起了眉頭。
“胡甜兒?
對于這個名字,他隱隱感覺有些熟悉。
但仔細思索的話,他卻什么都想不起來,就好像三歲啟蒙時期曾經見到過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沒有關于邏輯道理的記憶,只有某種本能的反應。
好一會兒后。
李默搖了搖頭,不再糾纏這個問題,繼續看向日記。
“七月十一日,真是歲月催人老,我根本看不出來,這位胡甜兒才剛剛二十歲,她看起來幾乎可以當我娘了,我問村里人,她是不是頻頻看到邪祟,才變成了癲子,村里人說她不一樣,她是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個人從北大荒回來了,之后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七月十二日,我突然有種感覺,小豪他也許沒有騙我,村子里的孩子也許是真的老了,那些說話沒有邏輯道理的癲子,似乎都只是一群受到邪祟污染的孩子而已,我要以此為線索展開深入調查!”
“七月十五日,這個村子,似乎遭受到了某種無形的詛咒,我覺得我的冷汗都出來了,還好我照了鏡子,自己沒有像他們一樣衰老……”
突然!
李默不知為何,竟然產生了一陣恐慌心悸。
他猛地合上了日記本,然后以王熙月教授的辦法,拼命地打斷自己的聯想和回憶。
只見他的神念一陣波動后,心底潛意識所化的無數條黑絲亂線,竟是迅速地聚集成一顆圓球。
隱隱之間。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東西,要被孵化出來的樣子。
李默趕忙盤坐在地,以《真靈之眼》的清心寡欲心法,驅散心中污穢,氣色逐漸有所好轉。
朱偉察覺到李默有些不對勁。
“李總旗,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
李默看向手中的筆記,眼神流露出一抹凝重。
剛剛他竟然險些沾染天機,進入到生死一線。
“我是一位陣法師,對于一位陣法師而言,山海界是一個充滿額了混亂、詭異、扭曲的世界,會接觸到許多常人難以理解的厄難不祥,剛剛我從你的筆記本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種非常危險的東西。”
說到這里,他嘆息了一聲。
“接下來,我需要你口述告訴我后續的內容,一旦我讓你停止,你就立即停止。”
“好。”
朱偉聞言后,額頭上彌漫出一層冷汗。
他現在已經能夠理解李默所面對的恐懼。
這種恐懼不是看得見的東西,而是隱藏于現實生活中看似平常的細節,猶如扒開老樹皮后,看到了血淋淋的肌肉骸骨正在不斷蠕動。
隨即在朱偉的娓娓敘述中,李默頻頻點頭,卻始終沒有再遇到那種驚悚的感覺。
本能告訴他千萬不能多想。
約半個時辰后。
朱偉講述完日記中關于北沙村的全部內容后,李默面露鄭重之色。
“所以說,按照筆記上的記載,北沙村的人,按照天命司的要求搬遷后,你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這些人了,你充滿了迷茫,按照筆記上的內容去考察,卻根本沒有那個所謂的北沙村?”
“是的。”
朱偉緊張不安。
“按照我的日記所說,我在那里生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很可能也同樣遭受了厄難。”
呼的一聲。
李默突然燒掉了這本日記。
在朱偉的震驚不解中,李默深吸了一口氣。
“你的這本日記,非常危險,它能夠觸碰天機。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事,但我卻知道,只要這本日記還在,你我二人日后不斷翻看,必然會有一天遭遇橫禍,不得好死。”
深吸一口氣后,李默面色凝重地看向朱偉。
“但萬事皆有好壞,你日后如果想要成為一名符文陣法師,將會事半功倍。”
朱偉張了張口,卻沒有任何聲音,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陣法師的研究領域,竟是如此恐怖嗎?
僅僅只是聽著李默的描述,他便感覺自己在不斷顫抖,竟然還涉及到了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