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安城內。
這座被六災六難滅塵陣籠罩的府邸中，四具堪比筑基初期修為的八卦聚靈矩陣傀儡，正處于休眠警備狀態，靜靜地站在院落中。
此刻它們毫無靈力波動。
但只要院落稍有異動，它們便會迅速蘇醒，投入到守護府邸的戰斗中。
另有兩具超大型傀儡，身高兩丈有余，透出壓迫性氣息，靜靜地站在寢室臥室大門外。
若是有人在此的話，必會大吃一驚。
只見一縷縷肉眼可見的精純靈氣，正在從府邸的臥室內，源源不斷向外飄散，飄出丈許遠后，才漸漸消失。
由此可見房間內的靈氣密度。
八卦聚靈陣內。
氤氳的天地靈氣，不斷從飄渺靈眼大陣內涌出，又經過八卦聚靈陣的收斂匯聚，逐漸在房間內形成了被靈霧繚繞的環境。
李默盤坐在房間內，靜心吐納修行，引導天地靈氣進入體內后，按照主修功法《真靈之眼》的運氣方法，運轉完一次又一次的大周天。
不知過了多久。
李默在運轉了一個完整的大周天后，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雙眼中，透出一絲清明。
隨著今日的修行結束，他關閉了飄渺靈眼大陣，房間內濃郁的天地靈氣也隨之不斷消散。
屋內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這兩年來，通過修行第二本輔修功法《李默內經》，五臟六腑已經初步得到淬煉，基礎法力的數量明顯得到了提升，生機壽元也在這種淬煉中得到了成長，不過修行速度也因此稍稍有所放緩，這便是所謂積累底蘊的過程。”
主修功法越強大，輔修功法的數量越多，修行要求越苛刻，修士的底蘊就越深厚，但修行速度也會降低。
反之。
若是只有一門主修功法，底蘊越淺薄，但修行速度卻越快。
這便是修士所謂的筑基。
正所謂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一名梟雄巨擘，千年后所面臨的上限，也許在他千年前的筑基期間，便已經在功法抉擇中有了定論。
輔修《李默內經》，基礎屬性為提升基礎法力、提升壽元。
李默感覺自己的基礎法力總量，隱隱間已經比同階高出三四分之多，不過其中也有許多是造化丹開拓丹田經絡的效果。
同時他發覺，這兩年來對于五臟六腑的淬煉，竟是讓他能夠臨時調轉五臟六腑的位置，甚至可以讓五臟六腑短時間內生機全無，形成假死的現象。
這在某些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夠保住一條小命。
但《李默內經》的適應性提升，似乎遠遠不止于此。
“這幾天來，五臟六腑隱隱與丹田內的雷晶有所聯系，看來之后的適應性成長，多半會和這方面有關。”
李默拿出了心得筆記，將自身感悟記錄起來。
“在輔修了《七竅歸元術》后，修行速度大約放緩了一至兩成，而在輔修了《李默內經》后，修行速度差不多放緩了三至四成，筑基期間這個差距也許并不太明顯，但越是向后，其中的差距必然越是明顯。”
他稍稍停下動作，若有所思。
“筑基期間，要在修行速度與個人底蘊之間，達到一種平衡，以自己的資質，最多只能再輔修一門功法了。”
片刻后。
李默走出寢室，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門口的六丁六甲矩陣傀儡、六災六難矩陣傀儡，紛紛靈光一閃，化為兩串靈光，以基礎傀儡的形態，被李默收入到空間戒指內。
他準備將儲物手鐲內歸納好的靈竹，煉制成一套復合八卦聚靈矩陣傀儡，這對于他的修行大有裨益。
可惜這兩年來他太忙了，還沒有來得及煉制，只煉制了幾套普通傀儡。
清晨朝陽初升。
正午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早啊！”
“早……”
往來熟識之人相互問好，這也是小縣城的安逸生活中，才會有的特色。
李默悄無聲息開啟靈眼，看向街道上的人們。
在修成《李默內經》后，他獲得了看透他人氣血精元的能力。
幼童身上的氣血，像是一束束火苗，朝氣蓬勃。
青壯年的氣血，則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氣血方剛。
垂暮之人的氣血，則是風燭殘年……
“這人似乎是重病初愈，氣血紊亂，搖擺不定。”
他能夠通過被觀察者的精元氣血狀況，分辨此人的身體狀況，甚至能夠區分凡人與修士，并間接推測出同階修士的具體法力修為。
這兩年來。
他在清明山、天命司，已經多次實驗，準確率非常高。
但從氣血推斷修為境界，兩者之間雖然有一定聯系，卻并非直接聯系，因此也會出現一些失誤。
而在面對金丹期修士時，大概率是因為自身境界不足，對于高階修士的認知不足，他還無法通過氣血狀況推斷修為境界。
平日里他按照當初司馬傅所傳授的方法，不斷以不同的視角看待不同的事物，以此鍛煉自己的眼力。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天命司。
“總旗早。”
“李總旗……”
提早一步上班的巡查使們，紛紛向他主動打招呼。
李默雖然依舊每日上班，但相較于幾年前，他已經不再每天堅持穿飛鳥服，只有在正式場合才會穿戴。
只不過如今百安縣風調雨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需要他穿戴飛鳥服的正式場合，已經越來越少了。
趙曉楠笑著走來。
“總旗，這里有你兩封信。”
“好的。”
李默接過信件后，發現這兩封信，赫然是來自于祖師堂的通函，以及師傅陸岐的私信，心中頓時微微吃驚。
“師傅出關了！”
他沒有馬上拆開查看，而是看向了趙曉楠。
“妞妞最近怎么樣，我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
妞妞是王佳雯的小名，是王盼與趙曉楠的女兒。
趙曉楠聞言后，不由得幸福一笑。
“小家伙越來越胖了，尤其是這些天，長了不少，天天叫李叔叔買糖吃。”
“哈哈！”
李默頓時笑了起來。
“下次過去一定多買點兒，你現在要生老二了，注意自己的身體，等到月份夠了，要及時請產假，為咱們大乾國多生幾個寶寶。”
趙曉楠搖頭一笑后離開了辦公室。
李默在趙曉楠推開門的間隙，又看了眼辦公區處忙碌的陸天佑。
他在去年的時候，回到安樂城，算是奉父母之命完婚了，如今明顯成熟了不少，全部心思都撲在了巡查使事業上，成為了下一批小旗的候選者之一。
曾經的四個小旗。
田豐已經安享晚年，高正義回到風火門后筑基成功，現調至京州任職，朱偉晉升為百安縣天命司副總旗，孟香巧被江飛燕調到了安北郡天命司。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另外王平也已經順利筑基，現在靈目門的護法堂任職。
待辦公室大門重新關上后，李默看向了手中的兩封信。
他首先拆開了來自師門的公函。
調任通知：特勤堂弟子李默，因十年來在百安縣天命司不辭辛苦、屢立奇功，百安縣百姓淳樸向善、安居樂業，特令嘉獎前往護法堂擔任軍陣教頭職位，暫留朝廷正七品官職。
這個調令實在是太突然了，完全沒有按照慣例，派人征詢他的意見，不同堂口的異地調任，除了戰時征調外，一般都會征詢本人意見。
李默皺起眉頭，倍感不解。
“護法堂的軍陣教頭？”
據他所知，護法堂的權力體系，與特勤堂有所不同。
護法堂的權力體系，更像是參考軍部內部相互掣肘的關系，否則護法堂堂主的權力，將達到其他堂主難以企及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李默志不在此。
至少現階段來說，他在百安縣內如魚得水，已經習慣了這里。
于是他撕開了師傅陸岐的信件。
“徒兒，是為師向你王熙月師姑問清了你的陣法造詣后，親自為你申請的護法堂軍陣教頭職位，你在外門堂口歷練十年，相信以你的心性智慧，已經在世俗紅塵中積累了足夠的心境領悟，但你要明白，華安城終究只是一座小城，城中的事再大，在清明山上也只是小事，而清明山則是牧州的中心，山上的事再小，對于百安縣也是大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以你的天資才智，只有在清明山上，才能夠更好地守護你所珍視的一切。”
“師傅。”
李默心血猶如浪涌，翻滾不惜。
他一方面想到了師傅對于自己的往昔種種，可謂恩重如山，難以報答。
另一方面他注意到了信件中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隱晦提示。
“百安城終究只是一座小縣城，城中再大的事，在清明山上也只是小事，而清明山則是牧州的中心，山上的事再小，在百安縣也是大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山上出事了？”
李默面露凝重之色。
曾經的李默，做人做事明顯偏向于理想主義。
如今他成熟了不少，不再像當初一樣沖動，同時對于這個世界的運行，也有了全新的認知看法。
就像當初他對田豐所說，天命司巡查使并非只是依靠暴力鏟除妖魔鬼怪，這只是使命的表象，巡查使的使命乃是維護百姓的生存秩序。
“以此推之，只要是維護了百姓的生存秩序，并不在于是否身穿飛魚服，都將是大乾國的巡查使，哪怕只是在清明山上動動嘴皮，亦是如此，修士到了最后，一切終究是要靠境界實力來說話。”
接下來幾天。
李默特地看望了王盼的女兒王佳雯，抽出半日的時間，帶著她在城中玩耍。
隨后他又與城中的幾個凡人好友告別，隨后才在天命司宣布，自己即將離任的消息。
眾人聞言后，怔怔地看向李默，流露出震驚不舍。
尤其是陸天佑，他呆滯地看著李默，眼神里有些恍惚。
“諸位！”
李默在高臺上向眾人深深鞠躬。
他的眼神中同樣充滿了不舍，但更多的卻是堅毅與豁達。
“這些年來，我雖是擔任了百安縣的總旗，但真正讓百安縣百姓安居樂業的人，卻是你們，是你們不辭辛苦、風餐露宿、打擊罪惡，維護秩序，百安縣才能享有如今的朗朗乾坤。”
眾人聞言，掌聲如潮。
李默本以為自己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但事到臨頭，他終究是沒能忍住眼眶里的熱淚，再次向眾人道謝。
“李總旗！”
朱偉同樣眼含熱淚，充滿了不舍。
“至少讓大家為你舉辦一個歡送晚宴后再走，這里有不少人，可是跟著你十年啊。”
朱偉的聲音竟是有些哽咽。
他似乎又想起了李默剛剛調任至這里時，兩人一起共謀調查白月組織的往事，至今他依舊歷歷在目。
“是啊，李總旗，就讓我們為你舉辦一場歡送晚宴吧！”
“大家都趕快動起來，抓緊時間準備布置一下，讓后廚想辦法多弄幾個大菜，今天的費用算我的！”
“也算我一份！”
“還有把李總旗在城里交好的朋友也叫來，人多熱鬧一些……”
天命司的巡查使們，迅速行動了起來。
眾人各司其職，訓練有素，行動如風，僅僅片刻功夫，便安排好了各種計劃，并按照計劃執行起來。
盛情難卻。
李默度過了他終生難忘的晚宴。
眾人觥籌交錯，尤其是對于王盼、朱偉、陸天佑三位好友，他同樣充滿了不舍。
朱偉倒好說，他畢竟是筑基期修為，壽元還很長。
對于王盼、陸天佑二人，他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他首先找到了王盼。
“王盼，我就要走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不要忘了你在清明山上的好兄弟，記得寫信給我。”
“放心吧，李默。”
王盼點頭，他自從結婚生子以后，明顯成熟穩重了許多。
“我現在也是正九品官職了，一般的麻煩我會自己處理的，這么多年了，我始終沒有好好對你說一聲謝謝，今天……”
“咱們兩兄弟，不用說這些！”
片刻后。
李默又端著溫酒，來到陸天佑身旁。
陸天佑卻首先開口道：“恭喜你了，被調任到內門任職，這是多少外門弟子的夙愿，距離大道又近了一步。”
可以看得出來，陸天佑在強顏歡笑。
“那你呢，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陸天佑搖了搖頭。
“進入練氣十一層后，我積累法力的速度明顯慢了不止一籌，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以此推算的話，已經大道無望。”
他再次強顏歡笑。
“但好在我也算是完成了二老的心愿，為陸家續上了香火，也算是后顧無憂了。”
又過了一會兒。
李默舉杯來到馬玄機身邊。
他深深地看了眼這個讓他捉摸不透的神機門弟子。
“馬道友，如果我曾經誤會了你，希望你能夠諒解我的苦衷。”
馬玄機微微一笑。
“李總旗，恭喜你調入內門任職，祝你在清明山上大道早日有成。”
“謝謝。”
李默微笑點頭道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