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后,李默收斂起先前的輕松之色。
遵循啟示紙鶴的指引,前往海市蜃樓中,尋找隱藏在那里的人類修士幫助,乃是迫不得已的最后希望。
若是能夠自行打敗歲神,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即使希望再渺茫也絕不能放棄自救。
同時李默總覺得這些油彩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直到他將溫翱星放出來后,才突然回想起來,當初公主殿下以葉倚夢的身份在清明山修行,也曾戴過一張五彩斑斕的詭異面具,似乎與這團油彩很像。
只是質量、數量上有所差異而已。
“莫非這只是一種材料?”
心中這般想著,李默看向了正在房間內不斷自殘的真魔分身。
只見此刻的真魔分身,竟是抽出了脊椎骨大劍,一遍又一遍對自己展開自殘。
這就要涉及李默對現在太陽船眾人的處境,所總結出的第二規律了。
那團油墨會優先強制污染精神錯亂的人。
首先是占卜師穆倩影,她能夠感知到常人所無法感應到的東西,精神受到創傷,最先被油彩強制污染。
然后是廖去難,因為看到了龐奕的后背,致使龐奕消失,他自己也變得精神錯亂起來,一直用背部摩擦甲板前進。
李默則打算讓真魔分身成為油彩的下一個強制污染目標。
他打算以真魔分身的不滅特性,將油彩困在自己的身上!
畢竟根據之前的規律,歲神都是在被油彩強制污染的目標死亡后,才開始的秩序詛咒。
而若是被強制污染者始終不死,那么是否將永遠無法開始秩序詛咒的環節,進而被困死在自己的規則秩序中?
一炷香后。
外面的情況似乎有了變化。
李默推開門,看向了將溫翱星包圍的眾人。
這位孔雀圣子不出意外,最終沒有被辨過龐奕,除了黛王妃外,所有人都緊閉雙眼向他圍了過來。
虛弱的他,被逼到了甲板的邊緣。
禁忌海中有形的黑暗,絲絲縷縷不斷地延伸過來。
這些黑暗落在溫翱星的衣服上后,他的衣服迅速褶皺腐朽,這些黑暗落在溫翱星的皮膚上,他的皮膚則長出了可怕的膿瘡。
李默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溫翱星最終咬牙切齒地看向李默。
李默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正在醞釀的濃郁怨氣,這些怨氣正在被歲神吸收,歲神對于這艘太陽船的規則秩序掌控力更加強大了。
“你們人族,果然是這個世界最狡猾的生物!”
說罷。
這位孔雀圣子竟是一躍而起,跳下了太陽船。
李默趕忙來到甲板邊緣向下望去。
只見平靜的海面上,竟出現了一個金色的葫蘆,溫翱星鉆進了葫蘆里,想要向遠處逃去。
然而僅僅片刻,金色葫蘆便突然四分五裂,化作漫天金光消散。
“啊……”
金葫蘆中的溫翱星,發出一聲痛苦慘叫后,周圍再次陷入寂靜,沒了聲息。
他的死并非因為禁忌海,而是籠罩在太陽船上的歲神秩序!
開啟真靈之眼的李默見此,初步估算出來歲神的秩序籠罩范圍,大約是以太陽船為中心,向外擴散三十丈。
若是能夠逃出這個范圍,他們就算是安全了。
然而這里乃是禁忌海,別說逃出三十丈了,就算是站在甲板邊緣,也會被那些猶如實質的黑暗傷害。
“天亮了,脫殼人對于美味很滿意。”
幾乎是在千面王、黛王妃、金龜上人、趙平安、廖去難得到歲神提示睜開眼的同時,龐奕便化作了一團油彩,撲向了真魔分身。
血色靈光與油彩形成了短暫僵持,卻根本難以抵擋油彩的污染。
眼見真魔分身的下半身已經融入甲板,即將要像穆倩影、廖去難一般消失,李默當即一聲大喝,強制將真魔分身召回到了飄渺盒中。
隨即李默注意到整個太陽船,就仿佛變成了無數積木組裝而成。
一道波紋從船頭到船尾掃過,所有的積木都重新組裝了一遍,或者說刷新了一遍似的,然后太陽船恢復了正常。
“它對于太陽船規則秩序的控制力又變強了。”
對于現在的李默等人而言,這艘太陽船就等同于他們的世界。
在歲神的規則秩序刷新過程中,千面王、黛王妃、金龜上人、趙平安、廖去難紛紛愣了一下,隨即便做出了戒備姿態,看向了天空。
“都好好檢查一下,都沒事吧?”
千面王向眾人說道。
“我沒事。”
“我也沒事……”
他們的記憶再次回到了遭遇歲神術襲擊的時候。
關于船上的記憶,似乎又進入到了新的輪回,已經完全不記得之前的事。
李默以旁觀者角度來看,頓時覺得千面王、黛王妃、金龜上人、趙平安、廖去難真是可憐至極,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一點一點地吃掉。
但這一次相較于之前,卻又有所不同。
隨著眾人確認不會再遭受歲神術的襲擊后,當即開始檢修損傷的太陽船。
不過這一次,眾人并沒有再看到抽象化的油彩,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向好的方向發展。
“咦?”
這時,千面王拿出陣盤,發出一聲輕咦。
“怎么回事,太陽船不受我的控制了,它似乎一直在這片海域原地打轉!”
眾人聞言,紛紛圍了上來。
作為陣法師的金龜上人,先是檢查了一遍陣盤,隨后又開始檢查船體禁制,最后只能給出一個陣法遭受神術影響的模糊解釋。
“這可怎么辦!”
“難道我們要一輩子困死在這里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透出些許不安。
但李默知道,這分明是歲神已經掌握了這艘太陽船的規則秩序。
他們作為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局中人,就算接下來歲神什么也不做,只要控制這艘太陽船不斷地原地打轉,那么等待眾人的也將只有死路一條。
“這便是山海界當下的處境嗎。”
李默回到房間,進入到飄渺盒。
飄渺峰之巔,真魔分身只剩下一個腦袋,還沒有被油彩覆蓋。
他雖然在拼命反抗,但距離被全面污染,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就連以污染特性見長的邪草秩序,在這些油彩面前,也呈現出一邊倒的劣勢。
“啊……”
隨著油彩蔓延至真魔分身的腦袋,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不斷變化的生旦凈末丑臉譜,真魔分身發出了痛苦不甘的咆哮。
最終一切歸于平靜。
李默冷靜地觀察著真魔分身的細微變化。
飄渺盒作為李默的本命法寶,他目前雖然只能掌握飄渺峰附近的有限天地,但這里卻幾乎等同于他的領域。
透過真靈之眼,李默在此范圍內,將具有匪夷所思的洞察力!
被全面污染真魔分身,本該融化后沒入太陽船。
然后在歲神的規則中,他身上的油彩被眾人看到后,眾人的感官都將被歲神的腦世界支配,所感受到的被油彩覆蓋的地方,都將是歲神的腦世界,而非真實。
所以李默才會剪下油彩帆布上的穆倩影后,在不知不覺間將她殺死。
所以千面王才會毫無顧忌地燒死了廖去難。
被詛咒者,將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其他人殺死,怨氣可想而知。
一旦被詛咒者死去,歲神吸收到了怨氣,對于太陽船的掌控力便會進一步加強,同時將會制定出更苛刻的規則秩序,甚至是控制太陽船的本質之力,例如現在,它已經能夠控制太陽船的行駛方向。
不過此時此刻。
真魔分身已經脫離了太陽船的范圍,脫離了歲神的規則秩序范圍,所以他無法融入太陽船,也不會被歲神吸收到怨氣。
若只是如此的話,雖然會對歲神產生一些影響,卻并不算大。
但李默的目的,乃是破壞歲神的秩序規律!
于是在他的眼中,此刻的真魔分身赫然變成了一具腐爛的尸體,身上爬滿了油彩花紋的蠕蟲,看起來讓人心生惡心。
李默靜靜地看著真魔分身。
縱使是真靈之眼所看到的,也同樣這一幕惡心的景象。
“這并不是幻覺,而是歲神腦世界營造出的真實景象,這團油彩就像是某種特殊的空間材料,能夠折射出山海界的影子……進入末法時代后,山海界的規則秩序流逝,這些流逝的秩序以各種各樣裂縫空間的形式并存,好似山海界演化出無數的影子,那些高階存在之所以能夠茍延殘喘,就是因為躲在了這些影子里。”
李默的感官雖然無法凈化油彩的污染,看到真實的境況,但作為本命法寶的飄渺盒,卻帶給了他不一樣的感知。
在飄渺盒的領域感知中,真魔分身依舊在原地。
只是此刻的他,竟然被一個黑色的洞吸住了。
這個洞好像是一根管子的入口,就好像他手心的那個漩渦,只不過換成了一個蚊子的巨大口器,插進了現實世界,正對準了真魔分身。
“這便是歲神的形態嗎,一個長著蚊子口器的巨大生物?”
李默沒有猶豫,當即施展出五雷化塵。
伴隨著“劈里啪啦”雷霆乍響,五雷化塵轟擊在真魔分身所在處,在李默的眼中,乃是惡心的尸體被轟擊成齏粉,但在飄渺盒的秩序領域感知下,則是真魔分身被他雷霆滅殺。
巨大的蚊子口器,吸走了真魔分身的怨氣,它似乎非常愉悅。
只剩下了一團魔血,靜靜地在原地流淌,就好像太陽船木箱里的穆倩影尸體。
“天亮請睜眼,不要看到脫殼人。”
這無疑是比前兩次更苛刻的規則秩序詛咒。
但是這一次,由于只有李默一個人看到了油彩,所以這個規則只針對他一個人而已。
于是他在低頭睜開雙眼的同時,也當即發動了飄渺轉化術。
一只詭異的眼睛,在地面的這團魔血中眨了一下。
魔血不斷地涌動匯聚,真魔分身竟是受到飄渺盒邪祟秩序的影響,原地復活了!
雖然他變得更虛弱了,但歲神的規則秩序卻也受此影響,徹底紊亂了。
“天黑了……”
“天亮了……”
“天黑了……”
“天亮了……”
歲神依靠這團油彩,從腦世界投送過來的秩序,必須要按照設定的順序執行。
換而言之。
歲神只是將一段提前設定好的既定秩序,寫入到了改命靈光中,順著歲神術,扔到了太陽船上。
然而此刻真魔分身的死而復生,頓時讓這個既定秩序陷入到了混亂。
它卡在了被污染者死亡后,啟動秩序詛咒的這個步驟中。
不知反復循環了多少次后,這團油彩竟是徹底與魔血融合了。
噗的一聲!
真魔分身原地爆炸后,飛濺出的血液重新匯聚,竟然幻化成了一張不斷閃爍著生旦凈末丑臉譜的面具,而非與李默七分神色的人形態。
如此驚人的變化,便是李默也沒有預料到。
他嘗試再次施展飄渺轉化術,然而卻沒有任何效果,這說明真魔分身并沒有死去。
“這是怎么回事?”
“太陽船上的歲神秩序正在逐漸失效,人們正在逐漸恢復記憶,我被困在改命靈光里了,歲神正在回收它的秩序,也包括這團改命靈光,我正在通過邪草秩序嵌入的錨點進行反抗。”
面具聞言后,流露出些許痛苦喘息。
它的嘴巴一張一合,回應李默的話。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大乾嗎,有了這團靈光,結合化一神泥、千面鳥羽,煉制成千影面具,你將千面千影,無法再被推演和占卜,同時能夠身上的一切不利因素轉嫁在我的身上,或將對方污穢進我的這里,我將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陪伴你,快回去煉制面具吧,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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