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找我吧，我們來聊聊。娜塔莉亞喝多了之后一夜都醒不過來的。我在俱樂部這邊等你。”
“你……”
“嘟嘟……”
電話直接掛斷。
與聲音的冷冽不同，路遙看著已經恢復到通話記錄界面的手機，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就在剛才，他收到了一個小視頻文件。
文件里，是他和洛雪葳纏綿時的視頻。
很短，一分鐘左右。
但，他的臉和女間諜頭子的臉一清二楚。
同時還有粉毛的，以及白毛的。
都有。
可以說，這短短的1分鐘……在剪輯手法的加持下，還挺“精華”的。
該有的都有了，要是放到網上絕對相當好沖。
而看到這視頻后，路遙知道……終于來了。
于是，他先看了一眼女友，確定她睡的很香，很沉后，直接走出了門。
幾分鐘后，曾銘與陳曉群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今晚……似乎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MINI上，路遙開車，一言不發，看著魔都的夜景靜靜沉思著。
他的腦子里這會兒全是倆人見面后一切對話的可能性。
無數條腦回路在瘋狂延伸。
直到鄭小凡打來了電話：
“喂，路遙。我這邊已經準備完畢了……但我們今天不會動手，只是確保你的安全。畢竟這一幕我們早有預料，我們必須要等到清明節當天，等待我們情報中大中華地區情報負責人出現后才能實施抓捕。這是一條大魚，他必須在才行，明白么？”
“嗯，明白。”
路遙的聲音很平靜：
“那一會兒她和我聊的這些事情，有什么我需要特別注意的么？”
“拖。”
鄭小凡言簡意賅：
“拖到清明節。”
“清明節之后，你不會再看到她了。”
“好，我知道了……”
路遙的回答依舊平靜。
可對鄭小凡而言，或許是因為他太平靜的緣故，讓他不由得補充道：
“佛前三千跪也跪完了，就差這一炷香……路遙，還記得我說的話么，黎明前……”
“黎明前的那一秒總是最黑暗的，我懂。凡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好。”
見他的語氣依舊平靜，電話那邊的鄭小凡有些驚訝。
接著就聽路遙問道：
“我需要攜帶什么錄音設備之類的，取得證據么？”
“不用，我們不是公安，只需要合理懷疑就夠了。更何況，我們掌握的證據有很多。”
他說完，路遙也沒再多言，掛斷了電話。
而電話剛掛，坐在鄭小凡對面的中年人就頗為感慨的來了一句：
“心有驚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這小孩……大才。”
鄭小凡無言。
從盛世花園再次返回到紳士俱樂部的時候，時間已經1點出頭了。
路遙這臺低調的MINI沒引起任何人的矚目。
而他下車后，隱晦的環視了一眼。
沒看到那臺花冠。
但他也不糾結，因為陳曉群和曾銘一定是在某個地方保護他的。
于是，他直接走進了俱樂部。
而看到了門口守著的倆服務員后，他一愣。
但也只是愣了下后，就無視了倆人，直奔在吧臺后面正看著他的洛雪葳。
此刻的女間諜頭子已經把頭發扎成了一種很干練的丸子頭……莫名的，氣質有些逼人的鋒銳。
而路遙這會兒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特別是在面對她那副一如尋常的笑容時，一向陽光的模樣變得更陰騭了一些。
這時，后面傳來了一陣響動。
路遙本能的扭頭看了一眼，那倆服務生已經走了出去。
整個俱樂部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吧臺后面的女間諜頭子。
他再次回頭，臉上的表情里，那股陰騭淡了一些，一步一步徑直走到了吧臺前，就這么坐到了洛雪葳正對面。
洛雪葳看著他。
他看著洛雪葳。
誰也沒說話，就像是玩一種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游戲。
直到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
路遙看都沒看一眼，繼續盯著她。
洛雪葳才開口：
“她睡著了？”
“我不明白你這么做的意義。”
路遙答非所問。
繼續盯著洛雪葳直接說道：
“你想做什么？發給我那視頻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以為你們是最好的朋友……”
“你真的有資格說這種話么？男朋友先生。”
面對路遙有些咄咄逼人的質疑，她卻顯得多少有些云淡風輕。
然后……路遙啞火了。
是啊。
無論真情，還是偽裝。
她的話都沒一點錯。
當有些過錯出現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沒了資格。
他的目光變得暗淡了下來。
甚至原本清晰的頭腦都有了一瞬間的模糊。
但馬上……腦子里就閃過了一張女人的臉。
不是胡璃，也不是徐若初或者白瑤……而是楊潁。
那一晚。
那一桌。
夾著煙的女人，用堅定到幾乎決絕的眼眸，一字一句的告訴他：
“我死，可以，誰他媽也別活。”
想到這，理智又重新占領了他的大腦。
理智到了近乎刻板的程度。
他沉默，抿嘴，甚至不敢和洛雪葳對視。
可內心卻一片平靜。
這一刻，他拋掉了所有其他的情緒，想要痛痛快快的演一場戲。
戲里，他要和洛雪葳分高下。
而戲外，他要和這個來自英國的間諜分生死。
于是，他直接問道：
“你拿這個視頻，是想表達什么？……你是什么時候錄的？那個視頻角度很奇怪，你不是用手機拍的，更像是……房間里裝了監控。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就是監控，就藏在愛麗絲，愛蓮娜，以及我的房間里，位置就在空調的出風口，正對著床。”
路遙的眼睛瞬間瞪大。
臉上一抹濃濃的不解。
不解，和疑惑是有區別的。
不解是困惑，而疑惑則是他臉上逐漸在轉換的表情。
從不解的瞪大眼睛，到迷惑，疑惑，最后目光在洛雪葳的臉上定格，一臉的荒唐。
他試著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可明明說不出口，臉上的肌肉卻在擠壓，促使著他的嘴巴張開，合上，張開，合上。
最后的最后，他發出了聲音：
“什……哪？”
而面對他那莫名其妙的疑惑，洛雪葳卻似乎并不覺得奇怪，只是繼續說道：
“要看全部版本么？我們的每一晚，每一次，甚至是……每一下，要看么？”
此刻，路遙的臉上的表情就只剩下了疑惑與不解。
就像是被她的話語給沖擊到了一般。
等了兩三秒后，才再次問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說完，不等她回應，而是忽然把疑惑的表情變成了震驚：
“你故意拍的？你……要做什么？……愛蓮娜……你們……”
在心里，他略微覺得自己這演技有些拙劣。
有點太過了。
但這會兒已經說出口的話卻無法收回，木已成舟之下，他的震驚變成了緊皺的眉頭：
“為什么？……愛蓮娜知道么？”
“哈。”
把他一切的反應看在眼里的御姐卻忽然輕笑了一聲：
“我該說些什么？說你是個天生的癡情種子？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想著其他人么？”
路遙不說話了。
只是眉頭越皺越緊。
而這時，洛雪葳拿出了手機，打開了屏幕鎖后，推到了路遙面前。
而剛剛播放的屏幕中，還顯示著進度條。
堪堪播放了三分之一，時間是24分鐘。
也就是說，這影片至少有70分鐘左右。
“你覺得娜塔莉亞看到這個視頻后，她會怎么想？”
當她的話說出口的剎那，路遙就猛然抬起了頭。
眼神里爆發出了一股怒意：
“你他媽……”
他剛開口，就收住了。
與洛雪葳對視了2秒后，直接把她的手機給鎖住了。
“呼……”
深呼吸了一口氣后，他直接問道：
“說吧，你想怎么樣？”
“看來你已經冷靜下來了，這……”
“維斯娜。”
見她似乎還要長篇大論，路遙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說道：
“直接說你想要什么，我沒心思和你廢話。”
洛雪葳的話被打斷后，她也不惱。
也罷。
那就直接說唄。
“我要你的研究成果。”
路遙迅速眨了兩下眼。
緊接著表情就從不耐煩變成了疑惑和震驚。
就像是沒聽清一樣，下意識反問道：
“什么玩意？……你要什么？……你說你要什么！？”
他的語氣出現了一抹荒唐。
“什么東西？？？？？”
就像是聽到了一個什么笑話一般。
可洛雪葳面對他的表情卻一片平靜，繼續說道：
“我說，我要你這款射頻芯片的研究結果。”
“認真的？”
“嗯，認真的，我要它。”
路遙的臉上依舊是一片驚訝。
仿佛自己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來了句：
“你要它干嘛？你懂？”
見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洛雪葳歪了歪頭。
總覺得他的反應不應該這么慢才對。
而路遙也看到了她的表情，迅速反應了過來……應該是自己的反應有點太做作了。
于是，他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滯。
從不可思議化作了驚訝，而驚訝之中，那一股不可思議再次重燃。
接著迅速化作了不可置信與眉頭緊皺：
“你到底是誰？……不對，你是什么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不是么？”
隨著女人的話，路遙的表情再一次化作了呆滯：
“你……”
“路遙。”
她微微搖了搖頭：
“我只需要你的研究成果，你給我，我們相安無事。娜塔莉亞永遠不會知道我們的情況，甚至，這份研究成果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本來就是你的，不是么？我們都是聰明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娜塔莉亞對你有多重要，答案不言而喻。把RDSS射頻芯片模型的結果給我，你不僅僅不損失什么，你收獲的還會比之前更多。需要我給你說一下你能得到多少好處么？”
路遙已經震驚到微微張開了嘴巴無法閉合的程度。
呆呆的看著她。
見狀，洛雪葳繼續說道：
“首先就是，你不會有任何風險。因為，我們只要你的原始模型。這份模型，是你獨立搞出來的研究，依照知識產權而言，是完全屬于你自己的。哪怕現在天朝已經決定開展你的項目研究，可在項目落地，你簽字之前，它依舊是你的個人研究成果。所以，不存在泄密，不存在竊取，這是你自己的東西，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其次，你和娜塔莉亞也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和你的女友是最好的閨蜜，甚至我可以左右她的思想。你們……是有結婚的打算，不是么？你深愛著她，她也深愛著你。而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守口如瓶。我們之間發生的這些難忘的回憶只會在無聲無息間繼續進行下去，同時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傷害。”
路遙在沉默中，眉頭已經擰緊了。
“最后，就像是我說的那樣，你可以選擇去英國生活。只要你點頭，我們有一萬種方法把你帶過去。無論是你，還是你在法國的姐姐，叔叔阿姨，在我們那都會得到最好的安排。你的姐姐會獲得一份無論前途還是薪資都無比豐厚的工作，你的父母在英國可以如魚得水的生活，而你，你和娜塔莉亞可以長相廝守在一起……你不需要擔心她是否要回國的事情。實際情況是，在認識你之前，她常年待在英國，那邊，才是她的家。”
“至于最后的最后，就是你的個人前途了。還用我多說么？我記得你說過，金錢你不在乎，你只專注于自己感興趣的研究方向。而在英國，你可以享受到最頂尖的研究資源，你會成為這個國家中最頂端的那一批精英人才，你的父母，親人，愛人，乃至后代都能享受到你的光芒照耀下一切最好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這里永遠給不到你的。你如今已經接觸到了這些事情，應該明白我在說什么。用趙利軍的話來講，在這里，只有關系戶才能往上走。真正有能力的人永遠只是別人的墊腳石。你真的希望你的能力被埋沒在這里么？”
路遙無言。
眉頭已經擰緊成了一個團。
而洛雪葳說完這些后，也不再多說。
在她的認知里，路遙是聰明人，有些話不需要說太透。
可路遙卻自己問了出來：
“也就是說……你從一開始，目的就是我手里的射頻芯片原型？”
“是的。”
“……你不覺得你有點卑鄙么？”
聞言，御姐微微一笑：
“我們何嘗不是一樣？”
路遙的臉色再次變得有些陰騭。
目光開始閃爍不定。
“如果我拒絕的話……”
聽到這話，洛雪葳再次歪了歪頭：
“路遙，你覺得娜塔莉亞是一個什么樣性格的人？”
“……什么意思？”
“在我眼里，她是個從來不喜歡分享自己最心愛之物的人。并且……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她的脾氣其實很差。只是在你面前，她選擇了收斂。我不止一次對你說過，你的女友很難搞。而她的難搞不僅僅拘泥于脾氣……我想，經過這么久的相處，你也應該知道，她家在這里的影響力。如果她愿意，她可以輕易的左右一個人的人生。不是么？”
看著路遙緩緩抿起成一條線的嘴角，她的語氣愈發輕松：
“你真的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賭么？賭失去摯愛，賭自己的人生前途會不會變成一片暗淡的混沌，甚至是你周圍的人在某個時刻會因為那虛無縹緲的天有不測風云而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你！”
面對路遙那瞬間燃起憤怒的雙眸，她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
“還是說……你換一種選擇，選擇繼續過著像現在這樣……甚至未來要比現在更精彩的人生？你的前途會一片光明，你的親友會健康長壽，你的女友會愛你愛到骨子里，而你可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生贏家。”
說到這，她雙手撐在了吧臺上，用一種充滿壓迫感的姿態，雙目緊盯住了路遙：
“要賭嗎？或者說……你敢賭嗎？”
“你在威脅我！”
隨著路遙的話語，忽然，女人笑了：
“女人的報復心其實是很重的，路遙。更何況……別太高估一個間諜的下限。我說到的，我一定做得到。”
在路遙那憤怒的眼神中，她愈發寫意。
“別低估我的能力。”
此刻，路遙面前。
這條毒蛇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或許，她的話語并不重，甚至語氣都一如平常。
就像是在皮膚上劃擦出了小小的一點傷口。
可毒液，卻是致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