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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既要馬兒跑

  裴耀卿終究是張九齡一派的人物,結黨營私肯定是有的,小規模的貪污腐敗,也肯定有。

  但是這個人有節操,他在國家的大方向上,意志是非常堅定的,國家搞錢,可以,但不能以搜刮民間的方式來干。

  他是怎么被排擠的?不就是當年擔任水陸轉運使的時候,節省出三十萬貫運費,沒有交給基哥,而是上交了國庫。

  這就是操守。

  李隆基就是這個尿性,你能給朕搞錢,你就是宰相,反之,哪涼快哪呆著去。

  李琩可以看得出,裴耀卿其實對當今圣人的一些所作所為,是深感不滿的,但他無力去改變絲毫,因為他只是一個臣子,一個李隆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臣子。

  “端揆如果能做一些讓步,也并非沒有可能重掌相位,”李琩小聲道。

  裴耀卿一愣,沉默片刻后,淡淡道:

  “依附哥奴?”

  李琩點了點頭:

  “只有這一條路了,如果你能放的下身段,李林甫還是希望多個幫手的。”

  裴耀卿苦笑道:

  “人都有其個性,老夫若能給哥奴低頭,便不是裴耀卿了,宦海數十年,至今為止,老夫還算是一身清名,如今年紀大了,不愿聲名有染,朝中之事,便隨它去吧。”

  他才是真正的消沉了,從韋堅上位,他就能看得出,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掌權的都會是像韋堅這樣的聚斂之臣。

  何況上面還有一個李林甫,這個人的聚斂手段才是真正的層出不窮,但卻在眼下的朝堂,落了一個好名聲。

  圣人對他滿意,群臣士族,也對他滿意。

  所以裴耀卿比韋堅的眼界更高一層,他看得出,不出意外的話,李林甫還會在中書令的位置上干很多年。

  李琩好不容易跟裴耀卿攀扯上關系,自然希望兩人能更進一步,達不成盟友,至少可以在有些事情上面繼續合作。

  因為他要弄死李隆基,那么弄死基哥之后,他需要一個穩定的朝堂,一個不會再發生政變的中樞。

  李琩徐徐說道:

  “我這里有一句話,是幼時偶然在秘書省的藏書內看到的,不知出自何人手筆,端揆想聽一聽嗎?”

  裴耀卿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請講。”

  李琩清了清嗓子,頗為汗顏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端揆是希望以這樣的功績名留青史,還是史書上記載:畏李林甫,不敢言,唯唯諾諾而已。”

  實際上,裴耀卿并不算畏懼李林甫,但李琩是故意這么說的,畢竟裴耀卿也不知道史書上會怎么寫他。

  如果真的寫成他怕了李林甫,以他現在的心氣來說,接受不了。

  “此言出自何處?”裴耀卿詫異道,他也被這句話給震撼到了。

  其實李琩本不好意用這句話,畢竟已經被用爛了,但是他又覺得,當下裴耀卿的心境,卻又適用于這句話。

  有志不能伸,眼睜睜看著中樞變成這副模樣,憋屈死了。

  “不知處,”李琩答道。

  裴耀卿微感錯愕,如此驚世之言,理該名揚天下才對,怎么能落在秘書省的書架上吃灰呢?

  “你也別跟旁人說,自己知道就行了,”李琩道。

  裴耀卿呵呵一笑,不行!我私底下還要靠它裝逼呢,別人問起來,我也說不知處。

  “老夫大概能猜到郎君的謀劃,依附哥奴,如果有機會上去,老夫也好方便為郎君辦事,對吧?”裴耀卿笑道。

  李琩點了點頭:“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確實打著這個算盤,只要端揆肯低頭,右相那邊交給我試一試。”

  卿搖了搖頭:

  “就算我能放下身段,但時勢已變,老夫雖不愿承認,但不得不說,我已經不適應眼下的中樞了。”

  他其實是不適應眼下的李隆基了,畢竟中樞的意志,是李隆基決定的。

  宰相這個位置,他都想瘋了,但是被罷知政事之后,他也在默默的觀察著眼下的中樞,由此得出一個讓他心驚膽戰的結論。

  大唐的財政系統,其實已經處在一個崩潰的階段,而李林甫就是那個縫補匠,以民間輸血國庫,勉強維持著當下的盛世局面。

  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裴耀卿長出一口氣,舉杯與李琩對飲,兩人分喝了一壇子酒,期間都沒有說一句話。

  喝悶酒,最容易胡思亂想,裴耀卿思來想去,原本已經打算躺平的他,又重燃希望。

  而李琩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堅定了他的信念。

  只聽李琩道:

  “嚴挺之多半會回來,很大可能是戶部,如果你們能協助右相改善財政,使我大唐盛世永存,史書之上,必定濃墨重彩。”

  裴耀卿今晚自打見到李琩之后,第一次露出驚愕的表情。

  這就是壽王?這就是武惠妃的兒子?

  他只覺李琩說話之間,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就算老夫能低頭,嚴挺之恐怕難以做到,”裴耀卿小聲道:

  “他若回來,面子上可能屈從哥奴,但背地里恐怕還是要勾心斗角,他的心氣比老夫還高。”

  李琩淡淡道:

  “那就讓他滾蛋,若不能因國事而放下私怨,他便是無用之人,留之何益?”

  裴耀卿瞠目結舌,好家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皇帝呢,口氣這么大嗎?

  就好像我們幾個的任命之權,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一樣。

  裴耀卿想到了蘇震,又想到了韋堅和王鉷,這三個人如今起勢,都與李琩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又想到了信安王李祎的提醒。

  漸漸的,裴耀卿撫平情緒,點了點頭: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會幫忙勸說,今日可向郎君保證,決不食言。”

  李琩起身微笑:

  “端揆須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大唐,絕不牽扯個人利益得失,不論你相信與否。”

  你想做皇帝這是裴耀卿的第一反應,但是這樣的臆測,他需要永遠的爛在肚子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來,兩人約定了今后聯絡的辦法,便就此分別。

  像今晚這樣的節日,李琩根本不需要擔心有人知道他和裴耀卿會面。

  人太多了,何況李琩還戴著面具,你就是彭于晏,在今晚這樣的場合,也沒人會留意到你。

  之所以李琩會幫助裴耀卿和嚴挺之,是因為這兩個人算是賢臣。

  如果他們能真心幫助李林甫,對國家的財政改善,無疑有很大的幫助,而且可以加強李林甫一派的勢力,早早將太子李紹干趴下。

  李紹越窩囊,其他皇子才會有機會,國家不能容忍李琮這樣顏面有傷的皇子繼承大位,也不能容忍名聲極差的太子繼承皇位。

  這一點,李紹心知肚明,而李琩就是打算一步步將對方搞臭,迫使李紹兵行險招。

當一個人沒有退路的時候,他才會破釜沉舟  李琩在安業坊,與咸宜她們碰頭了,與咸宜一起的,還有李迎月。

  巧了,李琩正好用得著她。

  “我有些事情要跟迎月談,不便在明處,周遭有沒有什么隱秘的地方?”李琩小聲詢問咸宜。

  咸宜趕忙道:

“我在這里有座宅子  ,只留了十余名奴婢看守,那里最方便說話。”

  李琩點了點頭,給李迎月帶了一副面具,在咸宜的家仆武季的引路下,前往那座宅子。

  而郭淑則負責拖住王卓與嚴衡。

  這兩人心知肚明李琩是要撇開他們,但是他們倆也是會裝糊涂的,吃的喝的都是人家給的,該裝傻充愣的時候,就得裝傻充愣。

  “你可不要亂想啊,阿兄與十一娘之間,什么事都沒有,”咸宜這句話,多少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因為她知道李迎月仰慕她哥。

  郭淑聞言,把玩著手里的金飾,笑道:

  “我不信十一娘,但我信郎君。”

  她清楚李迎月的作用,其實是丈夫與右相府之間聯系的紐帶,李岫官階太高,不方便,李迎月是非常合適的人選,所以郭淑明知對方覬覦自己的丈夫,但還是會裝出一副安然無事的模樣,與李迎月打交道。

  安業坊的這座宅子,就是長寧公主給兒子楊洄留下來的,不算大,但卻是寸土寸金,因為挨著朱雀大街。

  進了宅院之后,李琩便轉入后院,不入房間,避免被李迎月騷擾,但是此女太過膽大,仗著夜晚漆黑,直接就撲進了李琩懷里,將香艷的紅唇塞入李琩的嘴巴。

  李琩一把將其推開,抹了一把嘴道:

  “你身上香味太濃,四娘會發現端倪的。”

  “無妨的,”李迎月一臉幽怨道:

  “我們有的是時間,待會你在府上沐浴一番,便可去除香味。”

  李琩臉色凝重道:“我有正事跟你談。”

  “哼!”李迎月嬌哼一聲,噘嘴道: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李琩一愣,好家伙,我今天不出賣色相,你還不幫忙了是吧?

  “真的有正事,十一娘不要迫我了,你我兄妹,何故如此呢?”李琩苦勸道。

  李迎月完全不為所動:

  “不行,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機會,你不給我好處,我就不給你跑腿。”

  李琩頓時皺眉,甩開對方手臂,轉身就走。

  “哎哎哎”李迎月急了,趕忙追了上去,焦急道:

  “好啦好啦,與你說笑呢。”

  李琩這才轉身,一本正經。

  李迎月心知李琩是在逗她,偏偏她就吃這一套,沒辦法:

  “那你親親我,總行了吧?”

  李琩還是無動于衷,李迎月卻是展顏一笑,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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