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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恕罪恕罪,大學士恕罪啊

  出使西夏,先從汴京到京兆府長安,這一路上,道路其實很好走,只有零星幾個地方稍稍有些難行。

  再從長安往北去,就分左右兩條路,左邊走環慶,右邊走鄜延,不論走哪邊,只要出了關中平原進了高原溝壑,路都難行,而且還要面對不斷抬高的海拔。

  長安城里,驛館之外,有幾個很不起眼的漢子在旁邊茶樓里坐著……

  只待使節車隊再出發,幾個漢子便也慢慢跟了上去。

  往北第一站就是耀州,就是姚平仲的地盤,他也在忙,忙著完成任務,招收良家子入伍,給出的待遇也著實不差,一個月也上到了兩貫錢,一貫多來自樞密院的調撥,還有幾百錢,那自是姚平仲補貼。

  任務很艱巨,要招三千人,招人是一方面的艱巨,怎么空出三千個編制員額,是另外一方面的麻煩。

  姚平仲一到老家,就開始著實忙這些事來,只在忙碌非常之時,一個軍漢走進了班房來,屏退左右,開口稟告:“總管,又動身了。”

  姚平仲皺眉點頭:“盯著就是,入得耀州,更要盯緊!”

  “得令!”軍漢出門再去,打馬飛奔。

  軍漢去了,姚平仲憂心忡忡,他在等使團確切的路線,這對于他來說,只能是憑運氣,最好是走鄜延……

  只待又過四五日,這軍漢又來稟報:“總管,沒有在耀州多作停留,走的東邊右道……”

  只管一聽這句話,姚平仲就大喜:“好,甚好甚好!”

  走的鄜延路,走的劉家的地盤,那十有八九也就會往鄜延而回,但姚平仲并不知道使團為何走鄜延。

  其實道理很簡單,蔡攸出境要人護衛,要最最精銳,劉家父子回來了,也就是說鄜延的精銳軍漢都回來了,其中最主要是騎兵,護衛而去需要精銳之騎,回來的時候接應,有精銳之騎便也更好。

  而環慶種師道還在燕云未歸,特別是環慶堪用的騎兵都被種師道帶走了。

  蔡攸如此選擇,不外乎一點,那就是對自己的安全,格外看重,在朝堂上,在皇帝面前話語朗朗那是一回事,真到了西北,真要出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便是頭前蘇武也沒有料到這一點,不免也是歪打正著,無意間幫了姚平仲一把。

  此時姚平仲人已然站起,開口又問:“把我點過名的人都立馬聚起來,一人帶五馬,備好的東西都裝好綁扎在馬背上,今日傍晚隨我出城!”

  “得令!”軍漢飛奔而去。

  姚平仲還有事要安排,先要往州衙去,與衙門里說一下自己得了樞密院的令,要再去燕云見一見樞密院直學士蘇武,差事是送輿圖,送西北州府所藏的精度更高的輿圖,快馬來去,很快,許二十天就回,并還有樞密院的命令拿出來證明一下。

  這是脫身之計。

  然后軍中開會,把軍中要忙的事情都交代一二,也說二十天左右回來。

  然后,與三十二個人匯合,帶一百五十來匹馬,還有一些騾子,不出城北,出城南而去。

  只待落夜,再往北去,把衣裝一換,西北風沙也大,帶上麻布遮面,此番,只管晝伏夜出,只要真入了黃土高原之內,溝壑縱橫之地,太好藏身。

  也不必追趕什么,遠遠跟在使團之后就是,不必去攔使團出境,而是要截使團回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哪怕出境了,還要安排三個會說黨項話語的人,伴作客商,帶十幾匹騾子的布料,一直跟到興慶府去。

  也怕蔡攸回來的時候又臨時改變主意,往環慶而回,盯緊了有備無患,若是蔡攸真不往鄜延而回,那就得趕往西邊青崗峽去截。

  這些細節,具體的事,姚平仲也反復推演了好幾番,不論蘇帥如何說那些不強求之類的話語,既然決定干這件事了,姚平仲心中的主意就是無論如何要干成!

  出耀州,路過坊州,坊州很小,馬上也就入了鄜州,自就要去見一下劉延慶,劉延慶本在延州之處,便也是知道蔡攸要來出使,便先趕到了南邊鄜州來迎接。

  幾十歲的劉延慶,對于這種朝廷來的大員,那是伺候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甚至也派兒子劉光世一路跟隨,說是護送,其實也是伺候著,怎么也多點好印象,來日興許也能少點麻煩。

  軍漢伺候文官,那自是伺候爹一樣,何況還是當朝大學士、太師之子,更是天子面前最寵信之人。

  那得當爺爺伺候著。

  文武官員招待一頓酒宴,宿夜一番,第二日再出發,劉光世親自帶著六七百騎,說是護送大學士出境,便也安排了出境之后的事,也還要有一百騎一起進西夏,也只能一百騎,多了人家黨項人也不答應。

  便是路途一路往北去,車駕里的蔡攸,時不時就會呼喊劉光世到近前來。

  一時說:“何以鄜延之地,官道這般顛簸?”

  劉光世陪著笑臉在答:“大學士有知,實在是這地形如此,皆是溝壑,一路往北,也是一路爬坡,且鄜延之地貧瘠,錢糧出產也少,道路修葺自也比不上中原……”

  蔡攸顯然是顛簸壞了,這個時代的車,也沒有減震的功能,他也是第一次來西北,以往出門,要不就在中原之地一馬平川,要不就去江南,那運河之中行船更是舒緩非常。

  第一次到得西北,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河谷溝壑,也著實受罪,顛得人是上氣不接下氣,蔡攸不免又說:“又說錢糧,自從到得西北之地,聽得你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哭窮,再如何窮,你們這些軍漢每年拿朝廷多少錢,平常也不打仗,將養著無事,修修路怎么了?修路不也是為你們好?行軍也方便,運糧也方便……”

  蔡攸的話,豈能沒有道理?

  豈不也是京城里的相公“高屋建瓴”?

  劉光世陪著笑臉:“相公說得是,是我等的差錯,只待此番之后,立馬著軍漢來修路!”

  但劉光世心中卻是在罵人,蔡攸說的是人話嗎?

  西北的軍漢不比東京,事多了去了,此處是鄜延,入延州再往前,一個一個都是堡寨,每個堡寨都要駐軍,邊境更是要來去巡視,時不時還要與黨項人干幾架。

  鄜延軍漢,都是輪換的,人家在堡寨里駐守幾個月,或是在邊境里巡邏幾個月,乃至血戰幾番,輪換回來,不讓人家闔家歡樂好好休息一下,還要押著人家去修路,軍漢這他媽能干?

  朝廷給多少錢?就把人家當牛做馬?

  這大宋朝之天下,任何地方都可以不把軍漢當人,但在西北,哪怕文官再如何,軍官一定要把軍漢當人,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但劉光世也知道,自己不能爭辯,與其爭辯,不如認錯,人家東京來的大學士,指點一下地方工作,說得“句句在理”,你還要跟人家爭,那能吃罪得起?

  只管再聽蔡大學士話語又來:“爾等這些軍將,著實尸位素餐,不思為民謀福,只顧自己舒坦,這般下去,百姓豈能不厭煩爾等?軍心民心,何等重要?要知道,你們吃的每一口飯,都是百姓辛苦種出來的,被百姓養著,就當多干實事好事!”

  劉光世連連點頭:“是是是,大學士一語,末將醍醐灌頂,自當銘記于心,來日就改,一定開始著手修路!”

  “哼!”大學士脾氣可不好,便是對這個國家的責任心極大,對天子更要盡心盡力,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此番事情雖小,豈不也是為國為民?

  車簾放下了,劉光世轉頭去,笑臉還要保持住,只待走到自己隊列里了,笑臉才垮下來。

  垮了臉,劉光世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心中腹誹,去你娘的吧……

  左右軍漢也知道,自家小劉總管這是吃罪了,唉……

  這一路,著實有些壓抑,這差事,趕緊干完,干完了事。

  只管再往前行,不得多久,顛簸得難受不已的蔡大學士,掀起簾子又是呼喊:“劉光世!”

  劉光世連忙打馬過去,下馬跟在車駕車簾之外:“末將在!”

  蔡大學士心情是好不了一點,斜著眼瞟人:“這路得修,得趕緊修!”

  “遵命!”劉光世躬身拱手。

  “此其一也,其二,黨項歸附不遠,到時候啊,西北各地,都要裁軍,以為朝廷開源節流,減輕百姓之重負,你鄜延兵最多,回頭你這番差事完了之后,只管回軍中去,那些老弱病殘,挑選一二,早作準備,也好教他們早有打算,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蔡大學士自還是指點一下工作,不免也是為國為民,一為國家減輕負擔,每年軍費開支著實太多,二是為民減負,三來也是為那些要裁汰的老弱病殘考慮,讓他們有一個過渡的準備。

  這豈能不是一個好官該有的思慮?來日把這些事拿到京中去與官家說說,官家豈能不夸獎一二?

  只待此番差事完成,回京之時,蔡大學士如此功勛,不說別的,參知政事當該有一個了,便是副宰相,此番豈不就是宰相之謀?

  一如昔日文正公范仲淹,又好似王文公王安石,不免也還像司馬文正公……

  劉光世只管點頭:“遵命!”

  “嗯,去吧……”蔡攸擺擺手去,也算苦中作樂,這般難走的路上,他一心為國為民思慮無數,謀得實事,似也有一種成就感,不免心情又好上幾分。

  劉光世轉頭去,強撐笑臉上馬轉頭去,面色立馬就垮,撐不住了,話語也無。

  但心中腹誹更甚,黨項歸附?

  他娘的這輩子沒聽過這種愚蠢之語,這大學士讀書讀傻了吧?這是哪天做的夢?

  剛才還說要軍漢去修路,現在又說要裁汰軍漢,他娘的,蘇帥還讓他回來擴充兵馬……

  這他媽該聽誰的?

  劉光世回到隊列,用眼角余光去看了一眼那車駕,心中暗罵一聲:傻屌直娘賊!

  這朝廷大學士,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免還想,來日,只怕真是這廝當宰相,想到這里,劉光世心中有點抑郁了。

  劉光世哪里知道,蔡大學士這一路,指點工作還上癮了,時不時呼喊幾語,對各處之事發表一下來自東京大學士的最高指示……

  劉光世第一次覺得鄜州延州怎么這么大,怎么感覺一直走不到邊,平常里快馬來去那是家常便飯,此番里,只感覺這天地何以如此廣大!

  忍著忍著,入了延州,過了州城,那是一個一個的堡寨,金明寨,龍安寨,安塞堡,平羌寨,平戎寨,塞門寨……

  終于要到邊境了,可把劉光世盼到頭了,但一想著還得在邊境之處等他回來,還要再護送一路,劉光世連死的心都有了。

  但劉光世得笑,陪著笑臉回答話語:“回大學士,再往前走二十里左右,就出境了,再走四五十里,就到黨項洪州,想來黨項人也有人在等大學士……”

  出使之事,自是先有快馬國書去知會人家,再去。兩國之間,互有使節,來去其實不少,打也是打的,來去也是多的,多也吵架,軍漢在邊境干來干去,使節便也來去,罵來罵去。

  一會兒停停,過幾天消停日子,一會兒又打一打,互相又罵一罵。

  蔡攸聽得當真就要過境了,不免心思里也起緊張,面色也沉,往前路看去,卻又作鎮定來說:“嗯,此去,可解邊塞八十年戰亂,百姓們終于可以過點安定日子了!”

  劉光世心知肚明,連忙躬身去謝:“只待大學士此番回來,百姓們必然將大學士的長生牌位立在家中,日日焚香禱祝!”

  蔡攸臉上的笑自不用說,劉光世這話說得真好,如此大功,豈能只是在東京有功?豈能不是為邊塞州府之百姓謀得天大的福祉?

百姓們供上長生牌位,不為過!這是多大的功德  再往前去,走著走著,當真就要出境了,忽然聽得前方哪里呼喊大作,似喊殺之聲!

  連一旁劉光世也陡然機警起來,大喊:“快左右護衛,前方怕是起了戰事!”

  只等劉光世這一語來,就看一旁車駕的車簾立馬掀起來了,一張煞白的臉驚慌來問:“哪里起了戰事?”

  劉光世就答:“回大學士話語,定是頭前有那游騎或者巡邊的軍漢與黨項人碰到一處,打起來了!”

  “敵軍多少?我軍多少?”蔡攸連連發問,緊張不已。

  劉光世來答:“敵我多不過一二百人去!”

  這種事,邊境時常發生,劉光世自是心里有數,回來的時候得了哥哥私下的命令,要多多摩擦,乃至還要謊報軍情,這不就按照哥哥指示來干了,邊境之軍,當比昔日主動一些,主動挑起來這些摩擦之事。

  如此,敵人的大部也就會出現在邊境之處,只管來的七八百騎,往朝廷一報,那就是五千!

  事關哥哥大計,劉光世豈能不做好?

  只聽得是一二百人在打,只看自己隊列里那五六百騎,蔡攸心思里稍稍一定,煞白的臉上恢復了一些些紅潤。

  便聽劉光世又來說:“大學士,我等當前去支援友軍,大學士在此稍待片刻,留得百十騎護得大學士周全!”

  那喊殺之聲就在不遠,趕巧在此,此時去支援,那自是再好不過,只要一去,至少也能少得三五十人的死傷,還能多殺黨項幾十人不在話下。

  卻聽得蔡攸忽然高聲來說:“不可!”

  劉光世一愣,怎么不可,自家人與敵人打起來了,若是不趕巧也還罷了,趕巧在此,快馬又多,怎還不去支援自家兄弟?

  “大學士,無妨的,末將留得百十騎在此,定能護得大學士周全!”劉光世連忙來說,便也猜到了一些,這位大學士,原來是個慫貨,那就多解釋幾句,寬慰他安心。

  不想蔡攸一語來:“我說不可就不可!”

  只看那邊馬背上的軍漢一列一列,甚至已然有人下馬開始穿甲了,聽得這話,都是一愣,目光皆轉頭來看蔡攸,臉上焦急不已,支援自家兄弟,本也是他們的常規操作,邊塞騎兵就是干這個的……

  此時就在近前不遠,卻不準去了,這是個什么道理?

  蔡攸看得無數目光,豈能不說話:“此番本是來談歸附,何必多加死傷?來日當是一家之人,豈能再添新怨?這般,劉光世,你帶數騎往前去,分開雙方,下令不必再打,讓我軍退后一些,脫離開來!”

  劉光世聽得這話,已然就要腦溢血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好似真要栽倒在地。

  這他娘的傻屌說的是人話嗎?

  這這這……

  再看左右軍漢,一個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表情上焦急不已,自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只管都去看自家小劉總管。

  小劉總管能說什么?

  他腦溢血稍稍好一點之后,左右一看,抬手一招:“來十個……二十個人,隨我走!”

  只管親衛二十,打馬飛奔往前去。

  后面還有蔡攸的呼喊:“只管分開脫離就是!”

  頭前奔出去二三十步的劉光世,心里大罵,傻屌以為打仗是街頭打架,衙差一來就能脫離雙方?說不定到衙門里還能握手言和?

  直娘賊,傻屌直娘賊!

  “得令!”劉光世的得令之聲,也就傳回來了!

  車駕里,蔡大學士面色自也恢復不少,卻也自得,還與左右之人乃至軍漢來說:“如此,化干戈為玉帛,才是美談,只待黨項歸附,便當多多走動,如此美美與共,共享我大宋盛世,此如漢唐之威也!”

  滿場之人,呆的愣的一大堆。

  蔡大學士也不多言,便也知道,這些軍漢泥腿子,都是愚鈍不堪之輩,大字不識,與他們說這些高深之語,他們聽不懂也正常。

  前方劉光世二十騎去也,奔得幾百步外,長槍早已在手,循聲再去,奔得不久,頭前自真是邊軍在打,遭遇戰,宋軍七八十人,黨項六七十人,雙方都不散亂,皆是緊密結陣聚在一處,互相不斷來去,正打得不可開交,雙方死傷不少!

  劉光世已然大喊:“繞起來,往側面去,快!”

  眾騎隨之就繞起來,場面不大,繞起來也快,瞬間入場,便是去沖黨項側翼。

  只待二三十騎一來,局勢陡然大變,黨項之軍立馬散亂,勝負就分,只管追著捅刺砍殺。

  黨項人自也要跑,面對騎兵,著實無法,散亂去跑。

  這是小戰,漫長的邊境線,時常會有,有時候是宋人這么打黨項,有時候也是黨項這么打宋人。

  小追片刻,多殺幾人,劉光世已然呼喊收兵:“罷了罷了,今日不宜多追!”

  便也是想著身后不遠還有個傻屌直娘賊要伺候。

  只管收攏一下尸首,處理一下傷員,撿拾搜刮一下戰利品,動作都快,邊軍自回最近堡寨去,傷員要救,趕緊抬著走,拖沓不得。

  劉光世便也打馬而回,再去伺候大學士。

  只待到得大學士身前拜見,大學士在車駕之內往外打量,皺眉就問:“怎的馬匹上血跡斑斑?”

  劉光世陪著笑臉:“大學士,剛才那一些黨項人著實兇惡,分不開,唯有沖殺一番,擊退了去。”

  “大膽,何以不聽命令?”蔡攸威勢又出,便也看得退下來的自家軍漢抬著傷員尸首在狂奔,便又呵斥:“你看你看,死傷這么多,又添新怨,來日何以成為一家人?”

  劉光世脫口一語:“大學士容稟,不曾吃了虧當,黨項尸首也是不少,就在頭前,一會兒路過,大學士可看一看!”

  蔡攸聞言大怒:“我讓你去脫離雙方,消解仇怨,你竟是去砍殺黨項?你好大的膽子!”

  劉光世無言以對,有起死心,這個世界,毀滅了吧……

  “大學士恕罪,不是末將不聽號令,著實是那黨項太過兇惡,末將無奈之舉!”劉光世還能說什么?

  說黨項兇惡,這一點蔡攸還是信的,卻是蔡攸又道:“那自是你不善言辭,處理失當!”

  “是是是,許正是末將不善言辭……”劉光世頻頻躬身點頭,身后的軍漢,那是一個個側臉低頭,不愿多看,不忍多看,也不敢出言去說,相公就是相公,那是無法辯駁的權威。

  “此你之罪也,只待我回來了,定然與你不好相與!”蔡攸真氣,他如此為國為民在謀,這些泥腿漢子,這些賊軍漢,卻還是壞事……

  這般出境之前,如此結怨,出境之后,不免也怕……黨項人以為是他下的命令,把怨恨放在他身上來……

  “末將知罪,末將知罪!”劉光世也當真能忍,不是他一個人如此能忍,是這大宋的軍漢,自古以來,就如此能忍,便是昔日狄青來了,也會如此能忍。

  “哼!走!”蔡攸車簾一放,出使的事,自還要繼續往前走,也只能想洪州的西夏官員,當是讀過書的,說得通道理,此麾下軍漢肆意妄為,回頭來定當處置就是。

  劉光世轉頭去,瞬間笑臉立馬就垮,還好,已然到邊境里,不必相隨了,卻也還要苦一苦麾下隨之出境的百十軍漢,唉……

  這他媽都叫什么事?

  怎么相公與相公的差距這么大?自家哥哥也是相公,也是學士,何以那般的好,那般的高明。

  眼前這個學士相公,還是大學士,怎就是傻屌人物?還是太師之子,還是天子寵信之近臣。

  怎么不死?

  還黨項歸附,這黨項是能歸附的?不打到興慶府去,這黨項能歸附?那遼人都要亡國了,不打幾仗,人家就歸附了嗎?

  傻屌!

  最好被黨項人殺了去!

  劉光世一路走是一路想……

  “劉光世!”大學士呼喊又起,車簾也掀起來了,甚至那張臉都伸出了車窗,面目著實可憎!

  “末將在!”劉光世又得把笑臉露出來,趕緊往前去。

  “你看你看,慘烈如斯,慘烈如斯,你做的好事!”蔡攸氣憤不已。

  劉光世豈能看不到?四五十具黨項尸首就在頭前,橫七豎八躺倒一地,滿目血腥……

  “末將來的時候,已經就打成這樣了!”劉光世那是絞盡腦汁來說。

  “你這廝,不該為軍將,你定是仗著你父親的勢,在鄜延作威作福良久了,膽大包天,禍國殃民之輩也!”

  蔡攸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豈能猜不到?

  “恕罪恕罪,大學士恕罪啊,末將句句屬實!”劉光世真有些慌了,無妄之災,塌天之禍,他做錯什么了?

  回頭,得趕緊寫信給哥哥,讓哥哥去與樞相來說,樞相一定要幫忙,這得救救命了!

  “你父親此番可護不住你!”

  “大學士恕罪,末將知罪了!”劉光世已然在跪。

  蔡攸車簾又下,車駕自還在往前走,哪里理會那跪去的劉光世?

  劉光世自也起身,深吸一口氣去,滿心的憤懣,不知如何來說,眼神盯著頭前車駕,氣喘如牛,左右去看,軍漢們也都是一臉的憤懣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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