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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殺得好,殺得解氣

  篝火還在搖曳,篝火照去的人影,只是地上一團搖擺的黑。

  一瞬之前,寒芒一閃,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

  一瞬之后,寒芒就拔出了噴涌的胸口熱血,那短短的兵刃被立馬收入了一個袖口之中,兵刃的主人,轉身就跑,三兩步就是馬匹,飛起來似的上了馬去。

  很多人還是呆愣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看得那大學士稍稍躬身,微微抬手去指了指,喉嚨里發出了聲音:“呃呃……”

  眾人自也看不到大學士的面色早已紫如豬肝,更也看不到大學士那雙瞪大的雙眼里充滿了不敢置信與恐懼……

  眾人只看得到那大學士好似忽然雙膝一軟,然后雙腿往地面一跪!

  終于,有一個軍漢大喊:“不好!”

  一聲呼喊之后,這軍漢立刻催馬往前,馬匹幾步就去,側眼一看,軍漢腦袋就炸,開口大呼:“快快,快追快追!”

  只看得馬蹄大作,百十騎蜂擁往前去,許多人都側眼看了看那已然躺倒的大學士,夜色下的血,黑乎乎一片,但這些軍漢卻都知道那是血。

  大學士被人殺了,被黨項人殺了!

  呼喊之聲,追趕之聲,馬蹄與人的腳步交織,一瞬間雜亂不已。

  頭前那黨項人自還沒跑遠,十幾個人,幾十匹馬,就在前方四五十步。

  后面,使團里的大小官吏差役,早已把大學士圍作一團,胸口一片浸潤,這個去堵,那個去壓。

  那大學士只是兩眼無神圓瞪,身體一抽一抽,一柄袖口里藏得住的短刃,只是這么一扎,如此而已,穩準狠,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第二下,出手之人,何其自信!

  肋骨之內,心臟早已破裂,否則不會短短時間有這么巨量的出血。

  也可見這出手之人,必是那殺人如麻之輩。

  堵也好,壓也罷,大學士抽搐著,死了依舊還在抽搐著……

  圍著的眾人,哪個不是呆愣?哪個能想到會有這種事?

  那追出去的百十騎士,急也是急,追也是追,不免也是一個個腦袋懵呼呼,只管追出去二三百步,就聽得北邊忽然又起馬蹄轟鳴而來。

  那快馬奔馳,聽起來也是不少。

  再追片刻,果真看得黑夜月光之下,影影綽綽來了不少騎。

  自也有軍漢大聲呼喊:“勒馬勒馬,敵人援軍已至,怕是想將咱們都屠殺殆盡,快回頭,趕緊往平戎寨去稟報總管!黨項人殺我宋使,快!”

  眾騎士自也都在勒馬,便也都還知道,有那黨項晉王李察哥帶著不少騎兵在來。

  百十騎打馬轉頭而去,一邊奔來一邊往那篝火處去喊:“走,快走,帶著大學士的尸首快走!”

  那些黨項刺客,不得片刻,已然就淹沒在黑夜之下。

  遠處,自也真還有好幾十騎蜂擁而來,兩邊一碰,便有人問:“得手了嗎?”

  自也有人答:“得手了!”

  “極好極好,快,先往北走,再往東去!”說話的自然是姚平仲。

  也是這姚平仲真能辦事,臨了最后動手,還留了后招,那就是三十二人與一百五十來匹馬,也分成了兩隊,一隊負責刺殺,一隊假扮援軍從北再來……

  終究還是不愿與自家袍澤兄弟血戰。

  如此,三十二人,往北再奔去七八里地,轉向往東,計劃里,往東再奔二十里,如此才往南再回,去那平戎寨請見劉光世,路上,還得換一番衣裝,還得焚燒一些東西。

  只看使團這邊,那是什么東西也不要了,篝火更還在燃,百十騎加上車隊,趕著往南就去,腳步絲毫不敢停歇。

  后半夜里,平戎寨下,已然有快騎先到,正在呼喊叫門。

  這門自是輕易叫不開,得等睡眼惺忪的劉光世來到城頭上,大聲就問:“怎么回事?”

  那城下呼喊就來:“總管,那蔡大學士被黨項人刺殺了!”

  “什么?”劉光世也以為自己幻聽了一般,還問:“誰死了?”

  “蔡大學士,蔡大學士死了!被黨項人殺了!”

  “胡說八道!”劉光世還不信。

  城下之人急得不行,連聲再喊:“總管,小人何以敢胡說八道啊,天亮之前,尸首就會到得平戎寨來!”

  劉光世信了幾分,眉頭就皺:“怎么死的?”

  城下之人只管一通來說。

  劉光世更是皺眉,果真死了?還是被黨項人落夜追來刺殺的?

  這事……

  “擊鼓擊鼓!”劉光世回頭呼喊,還有軍令:“騎兵皆聚,準備出寨,步卒皆上墻,以防有變,另再派令兵連夜往延州城去,游騎先出,快快快,游騎快出!”

劉光世,謹慎非常,諸般準備都做了  如此,他才出城去,幾百騎快馬往北去奔,自也就半路上碰到了。

  火把打來,只把蔡大學士上上下下看個清楚明白,面色慘白,臉頰凹陷,雙眼圓睜,滿身是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劉光世在撓頭,撓頭幾番,又左右去問,問來問去,大同小異,就是黨項人入夜追來當面刺殺,追去的時候,還有黨項騎兵前來支援……

  劉光世也問:“先來多少騎?”

  自有軍漢連忙來答:“先來不過十幾人,五六十匹馬,再來的,許一二百號,或者二三百號,并未真正見到,但馬蹄隆隆不止!還聽說那李察哥帶了不少鐵鷂子在后……”

  劉光世立馬一語:“攏共一算,怕是五六千騎不止!”

  眾人呆呆愣愣,也點著頭。

  還看那些使團官吏差役,一個個失魂落魄模樣……

  劉光世還在撓頭,這事吧,按理說,私心里是可以高興的,但真高興不起來,出得這把大事,朝廷怪罪下來,即便沒什么罪責,不免也是牽連甚廣。

  蔡攸的身份著實太大……

  劉光世除了撓頭,還是撓頭,眼前,他真也束手無策,乃至措手不及。

  低頭又去看那死得透透的蔡攸,不免也想,按理說不應該啊,黨項人不應該做這種事……

  這么做也沒什么好處不是?也沒什么動機……

  轉念一想,莫不是這廝……到得西夏去,也是那般頤指氣使吆五喝六?

  莫不把人家從天子到朝臣,都得罪了個遍?如此,黨項人才有這般氣性?半夜來殺?

  這么一想,劉光世好似又覺得有那么一點點合理,不多,一點點。

  “先帶回平戎寨去!”劉光世大手一揮,把火把遞給親衛,翻身上馬去。

  這可怎么辦?

  好在使團之人都在,這些使團之人,都是東京來的,若不是有這些使團之人個個親眼目睹做個見證,劉光世此番,那是渾身上下是嘴巴也說不清這件事了。

  若真是黨項所殺,只怕黨項大軍就要有動作了,這就是做好了戰爭準備了。

  回平戎寨,第一時間,還得趕緊給哥哥再寫信,給樞密院里也寫信,這事出在面前,劉光世憂心忡忡,何以吃罪得起?

  自也還要寫信給父親,趕緊通令各處城池與堡寨,皆要戒備,游騎斥候要都放出去,寬廣的邊境線上,黨項人可能真要來了。

  平戎寨里,燈火通明,軍漢們自也不睡了,一個個瞪大眼睛看向黑夜深處,游騎自也到處去派!

  卻是一個多時辰之后,有孤零零一騎,從黑夜之中靠近平戎寨,軍漢們看到之后,倒也并不張弓搭箭,只是遠遠就問:“何人?”

  那人也答:“小劉總管的故人,從延州來,有要事稟告!”

  只有一騎,倒也無甚,軍漢自去稟告,往下去看也看不真切,不僅是因為火光不明,更也是那人用紗布蒙著臉。

  只等小劉總管一臉奇怪的來了,往下去看:“何人?”

  “姓名不可言,是我也!”下面的人回話了。

  小劉總管只聽聲音,便是一語:“是……”

  “對,是我!我從延州來有機密要事來報,不可言姓名!”下面人又高聲一喊。

  小劉總管眉頭就皺,今夜都是什么事?下面那個人太熟悉不過了,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吊上來!”小劉總管是一頭霧水,卻是冥冥之中,又知道今夜之事,奇怪非常。

  只待那人要吊上來了,小劉總管左右擺手:“爾等都退了去!”

  眾人自也退遠去,近處的直接退到城下。

  平戎寨里小小城樓之內,兩人對站。

  劉光世已然忍不住先問:“你何以在這里啊?”

  就聽一語驚煞個人:“蔡某人,死于我手,非是黨項!”

  “啊?”劉光世之驚駭,自不用說,連腳步都不自覺退了一下。

  “我還有三十來人,一百多匹馬,藏在不遠溝壑之中,若是不來尋你,鄜延之地,怕是輕易過不去了!”說話之人,黑夜里,只露出兩個光亮的眼球。

  “這這這……這叫什么事?你這害苦我也,害苦我父子也!”劉光世也懵。

  姚平仲一語來:“無人害你父子,此番,你父子二人許還有大富貴!”

  “這從何說起!”劉光世苦著臉,頭皮都扣爛了。

  “此,蘇帥之謀,若非蘇帥之謀,我何以敢從耀州到此來殺使節?”姚平仲如此一言。

  “那……”劉光世當場好似被定住了,就問一語:“當真?”

  姚平仲點頭來:“當真!”

  “你可有什么憑證?”劉光世哪里輕易能信?這般塌天之事,實在接受不來。

  “我豈敢帶什么憑證,萬一若是失手,豈不牽連蘇帥?”姚平仲搖頭來,卻又說:“但我與你說一番話語,你自就信了。”

  “那你說!”劉光世腳步又后退了一下。

  “開戰,蘇帥說,只為開戰,只為家國社稷,只為重復漢唐,只為聚舉國之力,奮力一搏。也是朝堂之爭,蔡氏,不可再為相也!這幾語,可信否?”姚平仲問。

  劉光世皺眉在想其中道理,他也不是愚蠢之輩,卻也要待他來慢慢思索……

  姚平仲再來一語:“我是回耀州,此事若假,來日你與蘇帥一問,豈不就拆穿了?我焉敢胡言?”

  劉光世把腦門一拍,嘆息一聲:“你怎早不來與我說呢?”

  “蘇帥所言,事前不必多言,事敗也少得牽連,事成了,自就來尋,如此,才好遮掩!”姚平仲輕聲細語。

  “信不過我,是信不過我,哥哥信不過我,你也信不過我……”劉光世嘟囔幾語。

  姚平仲微微笑來:“若信不過你,此時我就不來了,這事你自不能做,你就在此處,如何做得了?如何脫身而不讓人起疑?只能我來做!”

  “你這般來,旁人就不起疑了?”

  “唉……我是延州麾下細作頭領,從延州到此來稟報軍情,有咱細作在興慶府發覺黨項兵馬有異動,如此大事,豈能不連夜趕來此處報與小劉總管知曉?”

  姚平仲底氣十足。

  劉光世便也點頭:“周密,周密非常啊!我倒是也好安排此事……”

  卻是心下也一松,既然是自家哥哥謀的此事,那此事干系就大了,那哥哥后手更也多的是,好似安全了,有那百十使團官吏差役為證,當是牽連不到了……

  心下一松之后,劉光世轉頭來笑:“殺得好,殺得解氣,傻屌直娘賊,死了正好!”

  這若不死,這廝回京,那還有好日子過?來日若真是這廝宣麻拜相,那更不必說了……

  這時壓力一松,再來想,那死得真是不能再好了。

  姚平仲也愣了愣,何以這小劉總管對蔡大學士有這么大的仇怨?

  倒也不必糾結此事,只管再說:“我沿渾州川那邊過三川口,再走洛水回程,你把那邊游騎斥候都撤了去……”

  劉光世點頭:“這個好說,此番,是不是蘇帥就要到西北來領兵了?”

  姚平仲點頭:“自然如此!”

  “好得緊,看來時不我待,募兵之事,還當再快!”劉光世已然在往前想了,這要是舉國之力來打,那再好不過,若是真能一舉滅國,更是大功無數。

  更別說潑天的錢財也會跟著自家哥哥一起來。

  蔡攸死在黨項之手,那蔡太師怕是一心報仇,朝廷豈不花錢如流水一般?

  哥哥之謀,當真高明!

  那就要把此事辦成鐵案一般,想來朝廷的調查隨后也要到,當如何安排一番?

  好似也不需要如何安排,哥哥的這謀劃,已然天衣無縫了,即便黨項不認,那也是黨項!

  哪怕蔡太師心中覺得還是有蹊蹺之處,如之奈何?

  難道還能不打黨項?

  “那我走了,明日入夜,你就動身,一路上,當不能碰到一個游騎斥候!”姚平仲再交代一語,便是也知,這鄜延邊境之地的游騎斥候,精銳非常,那不是玩笑,不能有絲毫僥幸。

  若真碰上,即便不是當場來盤查,但凡記錄在案到處稟報一番,破綻就出來了。

  “你速去就是,放心,我知道如何調度!”劉光世心中有數,這事不難,只管以防備黨項的名義,四處抽調游騎斥候往北來就是。

  “多謝!”姚平仲拱手一禮,轉身就去。

  “不說此語,既是蘇帥之事,我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劉光世也回禮。

  只看得姚平仲再吊下城池去,上馬消失在黑夜之中。

  劉光世已然來呼:“快,令兵都隨我來,門外守候,我寫軍令,四處去傳,興慶府細作來報,黨項果然有兵馬異動,當再加游騎斥候往邊境來,不可有失!”

  劉光世顯然故意如此來呼,呼得許多人都聽得見,明日也要動身,帶著蔡攸的尸體趕緊回延安府去面見父親,集結兵馬,調兵遣將。

  便是此時,劉光世一點都不慌了,什么大學士,死就死了吧!

  死得還算有點作用,死得其所,定是在黨項皇城里大言不慚了,得罪甚多,出口之語必也是教人難忍,漢家使節之風范也!

  死得好!

  死得人心情舒暢!

  更死得有利家國!

  也問問使團里的那些官吏差役,見西夏國主的時候,定也不是蔡攸一個人去的,旁邊肯定有官員陪同,且也問問這位大學士說了點什么,最好真說了點什么……如此也好印證。

  果不其然,一問之下,便也說黨項人當堂要毆打宋使之事。

  劉光世豈能不是奮筆疾書來,軍令寫完,就寫奏疏,把事情始末先作一個第一手資料的匯報。

  那邊姚平仲,還得在渾州川的溝壑里再躲一日,休息是其一,主要是等著劉光世先把前路掃清,不必著急。

  只待躲到再落夜,眾人只管沿著河川小路一路往南。

  只待過了延州城,姚平仲還要寫信,信就一個字,有。這是約定的暗號,有就是成了,無有就是不成。

  信也是快馬去那燕京城。

  只管再過鄜州,入坊州,安然回到耀州。

  一切,仿佛都未發生過一般,回到耀州,只管再忙,招募士卒,操練新兵,一切忙忙碌碌。

  不得多久,便也聽得風聲來,說使節在黨項被刺殺身亡,姚平仲不免也要在官員同僚之間,當作驚駭非常,還要幾番破口大罵,罵黨項蠻夷……

  消息如風,風隨快馬,不得幾日去,又入東京城內。

  朝堂之上,滿朝文武,無不悲戚,那老太師更是哭得兩眼通紅,天子連忙賜座,也怕他站不住腳了。

  卻看天子,也是一臉悲傷,只問:“黨項何以敢如此行事啊!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也聽得王黼來說:“那定是蔡學士言語鏗鏘,蠻夷之人不思天恩,反而惱羞成怒,如此做下這般丑惡之事!”

  天子聽來,也是點頭,他心中豈能不惱黨項,這二十年來,心腹大患就是黨項,打來打去打了好幾番,這朝堂之上罵黨項的事,也不知多少回了,就三年前,劉法兵敗身死,豈不更是罵得不停?罵著罵著,那黨項自就是蠻夷之輩,不可救藥。

  卻聽太師忽然一語來:“當查,細查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王黼點頭來:“查定是要查,但此事定是黨項,查清楚一些,也教那黨項蠻夷不可辯駁!如此,我大軍若是要出,那就是師出有名,天時地利人和皆占,定能大勝!”

  童貫也是皺眉,他對黨項之了解最深,不免也覺得此事多多少少有點蹊蹺,與黨項打交道不是一日兩日了,黨項何以忽然要殺宋使?

  自也知道,那使團百十人,一個個親眼所見,言之鑿鑿。

  童貫雖然有些疑惑,便也輕易不會出言來說……

  天子大手一揮:“那就派人去查,大理寺,刑部,御史臺,都一并派人去看看,派精干之人去,擬討賊檄文,速擬!”

  童貫來問:“陛下定計,要發兵去打?”

  “這般何以還能不打?我天朝之宋,若是被蠻夷所欺,何以有臉面對天下之人?”天子著實悲戚,這么一個親近之人,出發的時候,還親切稱之為“居安兄”的人,感情豈能不好?

  童貫點頭:“那就當速速將燕云之精銳班師而回,西北各軍自歸,京東之兵歸鄉修整一二,如此也好再來征發!”

  “未想竟會至此,真如唐太宗所言,蠻夷也,畏威而不懷德,好言不聽,唯有兵威,樞密院的事,樞密院速速去做,此番,發兵三十萬,定要有個交代!如此朕才有臉面對天下人!”

  天子如今,勝得太多了,自信著實不少。

  童貫也愣了愣,三十萬……這是個什么數目?

  童貫去看王黼,王黼心下也是虛的。

  那童貫自己來問:“陛下,此番不知三司能籌措多少錢糧?”

  天子也去看王黼。

  王黼硬著頭皮來答:“二……三百萬貫,三百萬貫現錢。”

  童貫一臉為難,抬頭去看天子。

  天子不必說,只管來開口:“三百萬貫,何以動得了三十萬軍?中書門下與三司,再去籌措,兩三月內,當要……”

  天子看向童貫……

  童貫來接:“六百萬貫才好征發!”

  “那就六百萬貫,無論如何,也要湊到開戰之六百萬貫錢往樞密院去!”天子著實傷心不已,這么好的一個朋友死得這么慘,豈能不氣?

  “陛下,樞相,六百萬貫……怕是……”王黼無奈非常,他一個宰相,權柄都在別人的手上,但干活得他來干。

  關鍵是,六百萬貫,王黼著實是變不出來。

  卻聽童貫直接來問:“這是征發開拔之資,那糧草調度之事,中書門下也當有個章程才是!”

  王黼便也來答:“糧草之物,可沿途調撥,關中之地,地也不貧,糧草可多出關中州府,如此就近,少了靡費!”

  自就是大手一揮的事,關中平原,長安所在,算不得窮,但三十萬大軍靡費,何其多也?

  這般之事,越是富貴人家,自越出得少,越是底層百姓,自越要多出。

  童貫倒也不管,只要有明確的來路,他自點頭:“如此不差,就這般。”

  王黼皺眉不止,六百萬貫錢,他得去弄,抬頭看看,講價也是沒有余地了,說不定還要惡了此事悲傷的天子,那就去干吧,到處去摳,且看怎么摳。

  童貫這邊也難,三十萬兵,上哪里去找三十萬兵?莫不真把京畿調撥一空?

  關鍵是京畿調撥一空又有什么意義?

  得想法子了,至少賬面上要有出兵三十萬的模樣。

  這位天子,雖然好拿捏,但只能哄著拿捏,頂著拿捏是萬萬不行的……

  三十萬兵,也不是不可,至少聽起來就嚇人,先聲奪人之勢,多少也有點用。

  朝堂上一番來去。

  蘇武那邊,也收到了消息,有,就是成了,不免也喜,也知道大戰不遠,只看朝廷準備,只看童貫準備了。

  便也知道,自己要不得多久,就要回京東了,再出征之前,定要讓軍漢們回去一趟,住一些時日,不能連番去打,否則軍中也要起埋怨之言。

  眼前事情就多起來了,吳用的事要更快更狠辣一些,給百姓發糧發布的事,也要加快速度。

  乃至燕云之兵馬整編,里里外外,也編出了個五六萬軍,駐在州縣各地,其實不夠用,也要招募,這事就看譚稹的了。

  怨軍郭藥師,也在擴編,他麾下,駐扎在燕京城與周近州縣,擴到一萬五六千之數。

  蘇武自己,怕是要先走了,那些京畿之兵,多還要留駐一段時間。

  蘇武還想一件事,去西京看看,偵查地形地貌是其一,走一走太行山路是其二。

  其三,還是要與女真人再見見,若是有可能,與耶律大石也見見。

  蘇武也聽得東京城使團帶回來的消息,樞密院發到燕京來了,那就是西夏人當真要出兵去救援大同。

  這也是個外交籌碼,要與金人談一談,利益最大化。

  乃至,也謀一謀,是不是讓女真也提前出兵與黨項人打一打,若此事能成,那伐黨項之事,自是事半功倍。

  蘇武也知道,一旦宋與女真起了糾紛,黨項與女真,就自動成一路人去了,這是歷史的必然性。

  此時此刻,是時間差,蘇武一定要利用這個時間差操作一二,若是這個時間差浪費了,往后悔之晚矣。

  國際局勢,風云突變,蘇帥儼然是個政治動物,聞風就要動。

  只管把燕京城的事安排好,千余快騎,幾千匹馬,趕緊往西去趕場子,這場子必須趕上。

  那西京大同,不可能不破,只是蘇武知道,有耶律大石從燕京帶去的數萬軍民,這個大同城破的日子,理論上會拖后許多。

  這個時間差就更充裕了!

  從燕京往大同去,若不往南去繞,就兩條道,一條是北路,走宣化出張家口。

  一條是南道,進太行山脈,走太行八陘之一的飛狐陘,過蔚州,進大同盆地。

  走北道,其實就是出塞了,也就是到草原邊緣了,這條路蘇武不準備走,一來是不想此時與女真發生什么誤會。

  二來是蘇武就想走一走太行山,過太行山,其實就是山西,山西也是一個狹窄的盆地,也是來日蘇武真要與耶律大石做交易的依托之地,換句話說,耶律大石如果真進入草原了,山西就是錢糧物資去換耶律大石馬匹的重要之地。

  千余騎,說出發就出發,當然,也提前與女真通個信息,便說他蘇武要到大同來拜見一下友邦金國的天子,乃至也說,所帶之騎一千,從西南邊來。

  大同城池,自是被女真之兵圍困得水泄不通。

  其中,女真五萬上下,多為騎兵,乃至女真之兵,下馬可戰,上馬也可戰,全能一般。還有歸降的耶律余睹的遼兵,三萬左右,實打實也在八萬之數。

  而大同城內的遼軍,著實不好算,若論兵來算,當在四萬出頭,加上青壯之類,那就有六七萬人。

  若是真說打仗,女真面對堅城,這么多守軍,紙面上,應當是攻不下來的。

  奈何遼人就這一座孤城了,且只有困守這一條路,野戰之下,五萬女真騎,那真是碰誰誰就碎,遼國百萬披甲,已然不知碎過多少次了。

  歷史上的宋軍,那更是碎了又碎。乃至歷史上,黨項人一度發狠,起了三萬兵馬東來,一碰也碎,史實如此,蘇武豈能不是謹小慎微以對?

  所以這大同城,只在早晚,城內之糧草,想來也支撐不得多久,耶律大石的歸宿,還是入草原去。

  太行八陘,古往今來都是軍事要道,并不好走,但隱秘非常,從春秋戰國到秦末逐鹿,再到南北朝,再到五代十國,這里不知發生過多少次險惡之戰。

  歷史上但凡大名鼎鼎的將帥之人,無不與這太行八陘發生各種故事,秦趙也好,韓信也罷,乃至李世民……

  蘇武此番也入太行來,倒是不戰,真就是路過,走完太行,就入一個小小盆地,大同盆地。

  再去,大同城也就在眼前,眼前是營寨連綿,一眼望不到邊,更是溝壑縱橫,拒馬無數,這座歷朝歷代都是重鎮的大同城池,不知要經歷多少次戰爭,數都數不過來。

  卻也是中原、或者山西,與塞外草原最重要的貿易之處,乃至中原王朝出擊草原,草原兵馬南下中原,這里永遠是戰火交接所在。

  蘇武此來,還要與女真確定一點,大同是云州,屬于燕云十六州,是那海上之盟的盟約上說得清清楚楚的宋地,也就是說,女真哪怕破城了,這座城池,要確定好,最后要交到宋人之手。

  誰來此處?蘇武想好了,還是王稟,王稟兼任此處,太原大同,本就是在一個防御體系之內,都給王稟!

  如此心安,哪怕來日燕云打成一鍋粥,只要大同不失,就有反擊之力,兵出大同,是可以直接通過草原去切女真老家的……

  蘇武這段時間,謀得太多太多……

  大同就在眼前了,遠方來了一支女真騎兵,自是來接人的……

(兄弟們,本月最后一天了,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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