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光霧氤氳,補天道場門人欣喜若狂,他們只是在大霧中趕路,竟然天降仙緣。
所有人激動不已,有人神采飛揚,有人緊盯著神靈石胎,觀摩仙家意象,亦有人高呼仙佑補天,還有人神情茫然,催促梵仙之取寶。
梵仙之心亂如麻,她的手情不自禁,伸了下去,僅差一線,便能抓起潔白如羊脂美玉的神靈石胎。
“怎么辦?”她自語,很想帶走神靈石胎,但風險太大,動輒會有殺身之禍。
但偏偏,天衍道推演的是“大吉”!
而且,梵仙之知道,相比此行任務,神靈石胎更加珍貴。
古時,天生神靈是與應龍、鳳凰等齊名的塵世主宰。石胎只要孕育誕生,成年后最差的也是神游。倘若與這種寶物失之交臂,必定抱憾終生。
梵仙之全身爆發太陰光輝,突然將伸出的手收回,將一塊六米高的大磐石打成齏粉。
“圣女猶豫什么?”一旁的補天道場門人,見狀大驚,他們不理解,梵仙之發“天命病”了么?
天命者通常性格極端,經常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這種行為被稱為“天命病”,俗稱發瘋了。
“天衍道忍住仙緣誘惑了?果真道心堅定,不愧是吾之大敵。”遠方,陳宣皺眉。難怪修道界中傳言,天衍道不會止步真君,有更近一步的希望。
相比于萬世尊、武饕餮、人皇幡那種天命,只要正面打過,什么都好說。
但天衍道這種背后鬼鬼祟祟的天命,其實更加難纏,殺都不好殺,令人無比煩躁。
“這是一塊萬年難遇的神靈石胎。”
梵仙之輕聲道,看向一個神情些許僵硬的白發老者,問道:“太上長老,您是神游……雖然推演結果是大吉,但此物,我們真能拿住么?”
補天道場在心齋天中安守本分,不會有太大危險,但若是攜帶神靈石胎,猶如小兒抱金過市,遇見真君,便是自尋死路。
“竟是此物!”太上長老一驚。
山海時代終結后,天生神靈銷聲匿跡,當今世上只有一些流淌神血的“神族”后裔,而純粹的天生神靈,屈指可數。
太上長老是一位神游,卻不曾接觸神靈石胎這種層次過高的神物。
“富貴險中求,補天道場得到此物,將來必出一位神靈真君!”太上長老立刻眼神熾熱,當機立斷,認為其他事可以放掉了,只要帶回此物,便不虛此行。
“可是……”梵仙之欲言又止。
“我們修的是太陰炁,并且,心齋天中有列仙死后的’化道仙霧‘隔絕,真君難以找到我們!必是大吉,圣女不必猶豫了!”太上長老揮袖落下一片星光,御起神靈石胎。
太上長老一縷神魂占據門人身體,根本不帶怕的,最差結果只是失去這分出的一部分神魂,自然敢于火中取栗,搏一次仙緣!
“這……也罷!”梵仙之頷首同意,這是太上長老做下的決定,倘若害死這里所有的人,也與她無關。
當然,她雖心中隱隱不安,但天命推演從不出錯,“大吉”就一定是“大吉”!
補天道場的一眾門人,滿懷激動而緊張的情緒,立刻準備調轉方向往回走。
“沒機會了。”遠方,陳宣輕語道,補天道場的人在極短時間做出抉擇,選擇冒險,一步踏錯,便要粉身碎骨了。
“隆……”
就在此刻,大霧之中,雷聲響動,電光交織,不朽的雷霆風暴,轉瞬蔓延而至。
“咦?小龍宮的敖龍君?”太上長老一愣,最先發現不對勁,耳邊滾滾的雷聲浮現,緊接著,大霧亂流狂舞,電光亮起。
補天道場進心齋天之前,提前做了充足準備,知道這里面有著青丘、小龍宮、小青天、小陰間四股勢力的真君……
至于只比他們先入一時半會的天生神靈與娃娃魚勢力,則無從得知。
“路過?還是朝神靈石胎而來?”梵仙之同時察覺到不對勁,清冷面龐上,顯露驚容,她如墜冰窖,遍體生寒。
天衍道失效了?
但天衍道位格極高,可以推出一些關于真君大物的只言片語。
梵仙之不能去推真君的原因,單純是她境界不夠高。
因為,真君大物們強到”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當梵仙之看見事關真君的推衍結果之時,心念一起,部分厲害的真君大物,冥冥之中便立刻生出一絲感應。
所以,涉及真君層面的占卜推衍,只在推衍之前有效,而推衍之后……往往不太準確了。
“隆……”
天空中恐怖的電光交織,璀璨光輝刺破大霧,照亮天穹,一道磅礴的意志,隨著漫天雷霆而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發自內心恐懼,神雷咆哮天地,即便是心齋天中的仙霧,也仿佛壓不住恐怖的雷霆景象。
“不要慌張,圣女說是大吉,就一定大吉!”太上長老大吼道,鼓舞士氣。
他很相信天衍道,因為,山門中曾有一種大不敬的流言……天衍道連補天真君,都能謀算!
天衍道做事,沒有意外!
梵仙之羽衣飄展,在雷光下愈發空靈出塵,隨后,她悄然退至太上長老身后。
她意識到,這位龍屬真君正在大霧中“艱難”追尋痕跡,目標直指神靈石胎。
“真君師尊,救我!”梵仙之袖中玉手,立刻捏住一枚補天真君的身份令牌,隨時準備呼喚補天真君。
“怎么是小龍宮的那一位?”陳宣余光看見洶涌的雷霆,難不成真是天命殘念鏡中仙作祟,此刻替換成了敖龍君?
這太恐怖了,區區一縷殘念,竟能竊取真君之力!
“難怪能擊傷白草真君。”陳宣心道,此刻,他沒有直視雷霆的中心區域,而是觀察梵仙之等補天道場等人的反應,從而推測現場局勢。
雖然心齋歷經數次強化,自從進過兩界主天命后,便有一種隱隱預感,即便偷窺真君,也不會被發現。
但陳宣畢竟沒有真正嘗試過,不會隨意行險。
“隆……”
一道頭角崢嶸的龍屬身影,自雷霆中浮現,接近兩米高,紫黑色龍袍飄蕩,淵渟岳峙。一雙淡金色的龍之豎瞳,俯瞰蕓蕓眾生。
天空中,雷霆意象浩大。
但傲立其間的真君,才是力量源頭,它身邊漂浮著九座宛如洞天福地的芥子天地,有浩瀚湖海,龍蟒雷池,符篆雨幕,神廟等等奇觀,一相一天地,極盡世間玄妙。
“本真君的東西,為何在你們手中?”敖龍君開口,威嚴嗓音如天雷般,落入所有人的心湖。
補天道場的太上長老,瞬間后悔,送來寶貝的倒霉鼎爐背后,竟然跟著一位真君大物!并且,還是最蠻橫暴戾的小龍宮!
這是最兇險狀況,因為,無論是妖族青丘,還是人族小陰間、小青天,至多只是搶走神靈石胎,不會更過分。但偏偏是小龍宮,每年因為天劫而被害死的人族俊杰,成千上萬,兇名赫赫。
“真君在上,請您聽我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太上長老顫抖著開口,在場的補天道場中人,除了天衍道圣女,唯有他這位神游,才勉強有資格與真君對話。
但他解釋的話,沒有說出來。
“太慢了。”敖龍君冷漠開口。
“嗤!”太上長老口中溢出電光,紫色電漿如瀑布般流下,他跪在地上,以頭觸地,身體紫霞燦爛,被衍化的霄雷紫炁完全占據,化作一片雷池。
敖龍君一個念頭,太上長老所有記憶,瞬間被洞察。
“這……”梵仙之遍體生寒,這就是真君大物的力量,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恐怖的令人絕望。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敖龍君對他們動手,采取最粗暴的方式。
在大部分真君眼中,低級修士與螻蟻無異,不是同一個“物種”,甚至不算“生靈”……所有人的生死命運,只與真君的喜怒哀樂有關。
山海十二仙炁,各自二十四位真君,這些才是同類生靈……其余生靈,皆是“玩物”。
“嘩!”
太上長老身軀在雷光中,化光而逝,連一點灰燼都沒留下。
“不!!”唯有一道人形的神魂虛影,在雷光中發出似悲鳴似惶恐的咆哮聲。
他是補天道場的神游高級修士,為了防止道場秘密被小龍宮探知,一縷神游的魂魄選擇自爆,當場炸出一片雪花似的神魂碎片。
“班門弄斧。”敖龍君并不罷休,輕輕一揮衣袖,太上長老立身之地,浮現一道白色的神魂細線,蔓延至混沌的太墟中。
緊接著,敖龍君指尖一道紫光飛出,沿著神魂細線,要進太墟,溯源找到外界的神游真身!
“趕盡殺絕!”梵仙之毛骨悚然,這位小龍宮的敖龍君,暴戾到這種地步了么?
補天道場雖然日暮西山,但依舊是一座傳承悠久的上古道場。
但此刻,敖龍君隨殺道場屈指可數的韜紅塵修士,根本不把補天道場放在眼中,他這是要開道統之戰么?
同時,梵仙之不寒而栗,倘若敖龍君以相同方式對她,外界“真身”能夠幸免于難么?
“糟了大禍!”一眾補天道場門人全部絕望,本以為補天道場的大仙緣到手,將來補天真君、天衍道、天神神靈,最少一門三真君,將重現古代輝煌,所有人都會雞犬升天。
但轉瞬間,現實就將他們狠狠打落谷底,身陷絕境。
“這種手段……”陳宣同樣看到這幅畫面,這是他一直不愿接觸真君大物的原因之一,當初符龍真君帶來的經歷太深刻,所有秘密無處可藏,生死命運皆在真君一念間。
“要奮進啊。”陳宣心中低語,再次堅定修道之信念。
“嗡!”
突然之間,整座心齋天顫動了一下,一股奇異的力量復蘇,憑空化作一柄燦爛的神劍,將敖龍君點出的紫光震碎擊潰。
然而,紫光雖被擊潰,卻成功勾動太墟中的雷炁,一道萬丈雷霆瞬息衍化,如蒼龍般溯源而上,誓殺太上長老。
“咦?這股復蘇之力?”陳宣驚愕,心中竟然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與心齋有關。
并且,眼瞳深處的一頁《山海經·姑瑤》,猛地顫動一下,情緒恐懼無比。
“心齋天在壓制里面的力量外泄。”梵仙之震驚,心中自語:“第三代‘假仙’心齋的居住之地,極為不凡……但終究時過萬載,不能全面壓制當世真君了。”
傳說中,第三代心齋,成仙短短數日,便衰老步入晚年,因果纏身,化成劫灰。
這是心齋宿命。
亦是開創十二仙炁路的部分上古圣賢們,合力定下的不朽法則。
山海神隱之后,心齋不得成仙!
“咦?天命……”梵仙之暗中慶幸,正要立刻捏爆手中的補天真君令,下一瞬,這樣如深海一般的威嚴聲音落下。
敖龍君的豎瞳目光,剎那間,鎖定在梵仙之身上,炙熱充滿好奇。
敖龍君遍觀太上長老記憶,立刻對天衍道起了興趣,暴虐而癲狂的情緒,充斥在雷霆之中,萬物難擋其念。
梵仙之如遭雷擊……要對她動手了!
這就是小龍宮的妖類真君?霸道兇厲至此!
梵仙之無比后悔,不該摻和神靈石胎之事,這哪是大吉,分明是九死一生的大兇!甚至可能真的身死道消。
“好樣的,做掉賤女人!”陳宣意外的驚喜,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滿意的事情呢?
梵仙之神情絕望,她張了下口,心中一個念頭升了起來:“那妖怪鼎爐必是陳宣,陳宣害我!”
能干擾天衍道,將“大兇”算成“大吉”。
除了陳宣,梵仙之想不到其他原因,能從根源上克制她,天衍道成了害死她的罪魁禍首,真君也不行!
下一瞬。
梵仙之思緒混沌,停滯流轉,念頭陷入泥潭,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了。
一只黑金色的龐大龍爪浮現,將梵仙之攥住手中,如同捏住一只微不足道的飛蟲。
“原來是天衍道,相似的面容,相似的魂魄。”
敖龍君將梵仙之抓到眼前審視,口中發出譏諷之聲:“歲月輪回,卻開出一朵相同的花,代代皆是梵仙之,你還在異想天開,堅持走至尊路啊。”
至尊路?
至尊天么?陳宣聽到這話,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自救?”敖龍君嗤笑道:“天衍道,自己定好的路,自己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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