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飛蟲,潮濕的沼澤中,巨大身影坐如蒼白色的山岳,心臟跳動猶如擂鼓聲,很有壓迫感。
“小友,一別多年,人皇幡用的順手否?吾等對你甚是想念。”霧靄中的身影言語平和,像是在敘舊。
大地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中,他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沼澤,要吞噬附近的一切事物,無數蝎子、蟾蜍、蝗蟲等邪物無聲的蠕動。
“呂通幽!”陳宣叫出這個名字,三年多前,曾在南荒與這老者交過手,以人皇幡與老烏龜斷手接了此人跨域的一擊。
在這個小瘟部長老身上,他第一次見識到了鼎爐的強大力量,一縷心念便令道藏潰散,因此記憶無比清晰。
這在之后遇見的所有鼎爐,即便是強大如天命鼎爐,都不再帶給他相同的感覺。
“別來無恙,托小友的福,人皇幡事結束后,吾得真君恩賜,僥幸成了韜紅塵。”大地上,那高達千丈的身影緩緩起身,銳利的牛角劃動出玄色的光弧。
陳宣心中怒意升騰,當年小瘟府縱容人皇幡恒蠱,在楚國大行殺戮之事,罪孽深重。
但此事被他壞了之后,這呂通幽不僅沒受小瘟府處罰,相反還得到巨大賞賜,短短幾年間,便成了神游?不,興許那個時候的呂通幽,便已經處于閉關韜紅塵的狀態了。
“你們真是陰魂不散!”陳宣曾通過花琉璃查過小瘟府的很多信息。
小瘟府乃是人族在瘟部仙炁領域上,唯一有大成就的上古道場,但因敵人太多,道統幾度面臨斷絕風險,后來便半路加入了煉仙丹勢力。
傳聞中,小瘟府的當代道主,便是因為瘟部二十四真君位坐滿,所以被迫吞服一顆神游級仙丹,另類成就的瘟部真君。
不過,因為二十四真君中,有約莫一半數量隱世不顯,難知生死等具體情況,所以,也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呵!一葉障目,陰魂不散的是小瘟府么?心齋,交出請帖,放你離去。”呂通幽冷聲道,體表的霧靄涌動,開始扭曲、升騰,猶如千萬只手掌在擁擠。
“滾開,沒時間跟你在這羅里吧嗦!”陳宣雖有怒意,但此刻不欲與神游纏斗,因為逆伐神游很難,一旦久戰,山海宴中其他人會很快圍攏過來,這筆賬暫時記下。
時間緊急,還是去救兩界主更加重要一些。
而且,前路上,必定還要經歷大戰,但練炁者體內的能量與仙炁,卻是有數的。
他體表八色神光愈發熾盛,繼續趕路前行,自天幕穹頂上空如流星劃過。
“不識抬舉,老夫比你多修煉六十年,心齋果真傲慢至極!”呂通幽牛角上發光,一道刺目的玄色光束,從尖端處飛出,像是分開天空,再次截擊陳宣。
他已是神游,道行高深,且登神地因山海宴被搬了進來,要以絕對的力量壓制陳宣。
同時,呂通幽張開大口,猛地一吸,身下連綿數千里的沼澤大地,都仿佛化作一只血盆大口,億萬鈞神力要將陳宣吸落天空。
“給你臉了,是不是?!”陳宣前行速度受阻,瞬間轉身,以五藏兵武仙軀之力,一拳轟碎那玄色光束,但他身軀在巨震,拳面傳來劇烈刺痛,宛若方才一拳轟碎了一座鐵山。
他體內仙炁全數激蕩,真經瘋狂運轉,滂湃的氣血沖霄而起,高達數百丈,蒸騰的氣血光焰,令空間扭曲、焚燒。
陳宣直接反打,迎著呂通幽筆直沖落下去,劃出耀眼的光芒,同時,有洶涌如黑潮的真武劍氣,更快一步,遮天蔽日落下。
這是問劍道場的鎮教級列仙術——真武七截劍,陳宣此刻以磅礴的仙炁催動。
劍氣沖霄開路,鏗鏘作響,宛如一片黑夜天幕壓落,覆蓋近三萬丈方圓,向著呂通幽那里飛去。
呂通幽抬起手,大地中升騰起億萬縷神光,匯聚在枯白色的指尖處,化作一只三足蜚牛神爐,將漫天的真武劍氣吸入煉化,平息所有殺伐劍氣。
陳宣感到棘手,呂通幽的實力深不可測,其道行未必比南荒金烏神高,但展現出的力量卻要強大的多。
鬼怪們的傳承來源于血脈,過于“古”了,如今同境界基本上不是人類、妖族練炁者對手,譬如受過山鬼娘娘點化的山君、老烏龜,實力便遠勝其他鬼怪。
呂通幽一手托舉神爐,另一只手肆意抽取天地之力,光霧沸騰,動作簡單而霸道,對著陳宣拍去。
巨大的手掌橫過天空,蟲影遮天蔽日,嘶鳴之聲宛如雷動,一時間瘟氣煮沸天地,恐怖絕倫的能量漣漪甚至共鳴到了萬里之外,天地都在顫鳴。
陳宣的拳印上,縈繞著八種天命神祇,分明無比璀璨,卻散發著濃濃的妖邪之力,八仙炁齊出,照耀天穹!
他每一次出手,都是五藏兵武仙軀之力的一次爆發,隨手一擊,都堪稱一擊至強的列仙術。
然而,呂通幽的手掌粉碎、裂開之后,轉瞬便愈合,竟暫時抵抗住了陳宣攻擊。
“咦?”呂通幽驚詫,旋即另一種托舉的神爐手掌壓了下去,因為發現陳宣竟將《人皇真經》練至鼎爐層次了?十足怪哉。若非登神地之力加持,他的手掌或許數擊就要被徹底擊碎。
相反,他未曾在陳宣身上留下任何一點傷害,這是曠古絕學的五藏兵武仙軀,對方已經修煉至化境了。
同時,在宛如烈陽般的仙軀之后,還有十條雪白縹緲的天狐尾巴浮現,像是一條條纖細的瀑布劃了過來。
這是青丘絕學種神術,專門攻殺神魂!
模糊的光影掠動,風云激蕩,無盡的殺機在洶涌,光暗明滅之間,天狐尾切開了一切無形之物。
伴隨著雷霆轟鳴般的巨響,手掌、神爐、狐尾等都碎開了,戰場中心區域的仙炁蒸發殆盡,山河被推平了,宛如形成了一片虛無的真空地帶。
陳宣神情凝重,他已動用數種壓箱底的絕學,雖然占據上風,但并未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重創。
“心齋,你有點荒謬……老夫竟被一個鼎爐五重天逆伐了?這不合理。”呂通幽有些發愣。
因為他年輕時,同樣是能夠鼎爐中期,跨越幾個小境界逆伐“草包”巔峰鼎爐的天驕存在,而巔峰鼎爐時,亦能與神游正面過幾招。
要知道,能在他這個“年輕”時間段成功登神的,整個南域一代人都沒多少個。
倘若陳宣是巔峰鼎爐,能與他過招,并不會太過驚訝,因為那畢竟是傳說中的心齋……
但此刻,兩者差的境界實在太多了,其中還有神游天塹!
“你自己找死!”陳宣繼續突進,朝呂通幽頭顱方位沖去,熾烈的氣血光焰沸騰,仿佛要將整片天空點燃了。
呂通幽張口,一只咆哮的蜚牛古獸沖出,滿是青苔的牛角,似要捅穿天幕,帶著吞沒天地的瘟部神力,迎向陳宣。
但陳宣的強勢不可抵抗,五藏兵武仙軀仙軀徹底成了氣候,像是無懼任何正面攻擊了,他先是砸斷蜚牛角,而后沖爛蜚牛的頭顱。
頓時,這片地界中,血雨宛如火山般噴發了,四處皆被蜚牛崩濺的碎片覆蓋。
“了不得,人皇幡被你得到,興許是一個錯誤……我不能留手了。”呂通幽認真起來,他身體周圍,層層霧靄散去,宛如一個神國凈土顯出真容。
他的腳下,無盡的沼澤浮現,草木瘋長,天幕電閃雷鳴,宛如一尊神明踏足塵世。
呂通幽體外,璀璨的神環密密麻麻,無數道玄金色的法鏈連接身軀與大地,數萬里天地之力,匯聚在他一人身上。
最為可怕的是,沼澤之中,一座氣息森然的神廟子浮起,被他托舉了起來。
陳宣凜然,感覺像是被方圓數萬里的天地合攏碾壓,天命仙軀發出咔嚓之聲。
他將一頁《山海經·姑瑤》祭出,仙霧繚繞之中,勾勒出一座青翠欲滴的仙山輪廓,蕩漾出古老的山海之力。
億萬里青金色光輝,如流蘇般柔和的落下。
姑瑤之力加持在陳宣身上,交織出一副青金色的仙甲,華貴無比,萬法不侵,驅逐擠壓而來的天地之力。
“姑瑤壓不住我!”呂通幽無懼,直接攻擊陳宣。
因為《山海經·姑瑤》只能管轄姑瑤一系神靈,且其腐朽破敗了,雖對他有影響,但并不算嚴重。
他手托神廟,如神托舉起天與地,這一刻,世間諸炁退散,唯瘟炁浩蕩,淹沒了天地間。
此刻,若是其他鼎爐踏足這片區域,還談什么反抗?
連一絲仙炁都調用不了!
上位神游,對下位鼎爐的壓制力,徹底顯露出來。
“嗡!”
陳宣繼續發起進攻,以萬法不侵的仙軀催動各種殺伐術,拳光傾瀉,一刻不停歇。
同時,他體外陰陽五行瘟化作一輪太極魚圖,不斷輪轉,緊接著,拳光打出時,白虎銜兵而出,凰鳥落下神火,古獸虛影一尊尊浮現,五藏兵武仙軀被催動到極致了。
最后,一粒米粒大小的金色光輝,宛如金丹狀,自陳宣體內搖曳著亮起。
頓時,這片地界,宛如進入混沌之中,仿佛神浪拍擊天穹,那極盡璀璨的英武身影,橫推了過去。
“轟!”
天地響起一聲洪亮的撞擊之聲,宛如仙鐘震顫,呂通幽手中托舉的神廟,被陳宣打的翻飛出去,布滿裂痕,一角崩碎了。
神廟子呼嘯著翻過天幕,無數碎片猶如一片絢爛的光雨,墜入沼澤中。
陳宣吐出一口血沫子,頭暈目眩,體表浮現細微裂痕,但轉瞬恢復原狀,他道:”神廟子,還真是硬的過分。”
“這是什么法……你是仙種心齋?”呂通幽失神,身上堅韌的法鏈,同樣在交戰中崩斷數百根。
約莫一個多月前,小瘟府其實關注過青囊山之事,那時候的陳宣……遠遠沒有此刻強。
“老崽子,你成功惹怒我了!”陳宣斗出真火氣,視野盡頭,有其他神游的氣息顫動,正在快速臨近,但他此刻有點上頭了。
“……你是不是有人要救?你去救吧,我不攔你了。”呂通幽語氣果斷的開口,然后轉身就朝沼澤中隱去。
他清楚的表明態度,陳宣強大的離譜,沒必要非去搶陳宣的請帖。
因為,這里比陳宣弱小的鼎爐天驕,實在太多了。
“花花愛死不死吧!”陳宣如流光般發起猛烈攻擊,體內仙炁能量不計代價的催動,朝著呂通幽追擊。
同時,心齋之力與神魂光輝同時激發,牢牢鎖定呂通幽試圖離開的身影……主動動了手,還想簡簡單單的投子結束,世上沒這么好的事!
“你瘋了不成!”呂通幽一聲大叫,以神游手段想要遁走,身影消失,要隱入沼澤中。
然而,陳宣跟了進去,轟隆一聲,精準的鎖定呂通幽后背,狐尾卷動人皇幡、青銅銹鏡、螭龍戟等寶物,不斷擊打呂通幽。
“轟”的一聲,呂通幽體表的神游法鏈被全被打散,身軀被徹底打爆,血骨染紅沼澤。
“惹不起了,避他一頭。”數千里之外的沼澤之下,呂通幽的一縷神魂意識復蘇,化作一只巴掌大的蜚牛獸,往沼澤深處拱去。
在他這么多年的練炁生涯之中,從未見識過陳宣這樣的強橫鼎爐。
因為,南域往上翻一兩個時代,并無人族仙種級天驕橫壓一代,同時代的人族仙種,皆出現在外域。
南域攪動塵世風云的是一兩位天命鼎爐……而呂通幽這種頂級人物,可以與剛剛成功崛起的天命鼎爐爭鋒。
“!!心齋要趕盡殺絕!”呂通幽突然神色大變。
籠罩萬里的沼澤,正在劇烈顫動,一道道宛如黑龍似的地脈浮現而出,宛如經脈似交織,這是登神地的精華根源衍化了出來。
“你要結束就結束,山海宴是你家舉辦的啊!”陳宣指尖迸出千萬道玄黃光線,絲絲縷縷,催動青囊玄風靈水隱真章仙術,勾連腳下的黑色沼澤。
他循著浮現出的一根根地脈,溯源直上,前往這片地域的最精華地帶。
“他……他要毀了我的登神地瘟司玄沼!”呂通幽徹底無法冷靜了,青囊道場的鎮教絕學是有說法的,可以堪輿天地,極為擅長針對登神地。
連綿萬里的沼澤地地帶,黑幽幽一片,但此刻,一道道龍蟒似的地脈交織,如金色河網密布,陳宣如掠動的雷霆般,一邊打碎打碎沿途地脈,一邊踏浪而行,極速前往地脈匯聚的中心區域。
“啊!”呂通幽嘶吼,身上浮現密密麻麻的裂痕,這是無法愈合的重創。
這一刻,他通體燃起神火,開始燃燒神游本源之力,緊接著,方圓數萬里的大地顫動,沼澤地脫離大地,浮空而起。
一道道龍脈起陸,千萬根凌空交織,仿佛編織成為一座容納天地的巨大爐子,籠罩數千里,不斷收縮,將其中的陳宣包了進去。
“轟!”
呂通幽的身影再次浮現,這次高達千里,他金色雙眸俯瞰大地,面孔猙獰,漫天云霧在他膝蓋處飄過,他抬起雙掌,緩緩合攏,仿佛要煉化整片天地一般。
“心齋,本不欲取你性命,你不知所謂了……”如悶雷般的嗓音,自天幕中傾瀉而下。
極遠處的天空中,一位遠道而來的男子神游,此刻停下,神情很不理解,自語道:“搶請帖而已,為何燃燒神游力,搏命了?修煉大不易啊……”
天幕中,登神地的玄金色龍脈交織,完全遮住天幕,龍脈上爬行著一個個蟾蜍、蝎子等至惡之物,吐出無窮無盡的黑色神火,密布符文。
陳宣沖入登神地最中心地域,迎著天火,揮動神拳,噗的一聲,將一根粗如山岳般的地脈擊的粉碎。
“老崽子,你該用謹慎的態度與我說話!”他仰天大笑。
“……”呂通幽一言不發,動用蓋世神術,這是小瘟府傳承的煉天命仙丹之術,曾練出過一枚枚仙丹,如今動用,要煉掉心齋。
然而,陳宣的五藏兵武仙軀,卻在神鏈交織的爐火中愈發璀璨了,仿佛被煉掉雜質,洗盡鉛華,更加完美。
同時,他體內那粒金色光輝,也在愈發明亮,甚至……隱隱要成為實體,一顆真正的仙種金丹雛形將要出世了?
“這……”呂通幽不理解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情況,陳宣的身軀根本煉不動。
隨后,砰的一聲,他的體表出現裂痕,緊接著,手掌裂了開來。
“你的火候還不夠!”陳宣輪動人皇幡,噗噗噗,連續砸斷身下匯聚的燃燒地脈,最終,將這片風水寶地徹底打的滿目瘡痍,切斷呂通幽的力量來源。
“你……”呂通幽身軀完全崩碎,化作漫天碎片散落。
最終,陳宣徹底打崩了登神地,一片風水寶地化作了凡土,擊潰了呂通幽的垂死掙扎。
“老崽子,幾個月前我就殺過神游了,你今天隔這裝真君呢!”陳宣落地,緩緩吐出一口氣息,體內的仙炁能量幾乎耗盡。
不過,隨著呂通幽隕落,這片大地上其他仙炁開始衍化,而且,即便是無主的瘟部仙炁,陳宣此刻同樣能夠吸收了。
陳宣自破碎腐朽的沼澤地中,隨后找到碎開的神廟,動用仙炁洗了兩下,投入《山海經·姑瑤》中。
緊接著,他尋到飄落一張玄金色請帖,上面寫著:“瘟府,蜚牛,煉丹路……”
另外,還有三張請帖,呂通幽已經“勒索”了三位鼎爐天才。
最后,陳宣找到一顆呂通幽的頭顱,面相猙獰而蒼老,又帶著一絲悔恨,非常難看了。
“嘩!”
這個時候,遠天那位聞訊而來的神游臨近,是一位人族的水德神游,他腳踩一座破碎的龐大宮闕上,這并非塵世中的風水寶地,而是太墟中散落的某個古道場遺跡。
“道友何必趕盡殺絕?都是人族,手段酷烈了……”他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他并未看出陳宣身份,應該是南域之外的神游。
陳宣取出螭龍戟,將呂通幽的灰白頭顱系在戟尖上,蕩漾出殘余的神游氣息,而后,他抬起頭,瞇起了眼眸。
“老好人,你也想我把你打成碎片么?”他仰頭問道,瞇起了眼眸。
“你……”太墟神游臉色微變,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呵斥什么,但最終,他選擇揮袖離去,自語道:“脾氣真大,仙種了不起啊!”
他遠遠觀戰片刻,誤以為陳宣是某個仙種天驕,繼續自語道:“不過,難怪會開山海宴,這一代出現很多妖邪人物……”
以往的時代中,整個五方大地都沒一兩個逆伐神游的人物,但這一代,隨隨便便就被他碰見一個,性格還很兇惡,不是善茬。
陳宣繼續啟程,這一次攜呂通幽頭顱開路,淡淡的神游氣息彌漫,路途上沒有人再敢阻攔了。
大地上的鼎爐天才見狀,皆悚然無比。
而遇見的那些神游,也都觀望了陳宣片刻,最終轉身離去,挑選其他目標。
“只用五藏兵武仙軀,便能正面擊敗神游了,戰斗游刃有余,不算難了……我還有不少手段沒動用。”陳宣路途中回憶戰斗,汲取經驗,手掌偶爾做出托舉狀,仿佛抓住了一個爐子。
“但山海宴中,存在以往的仙種級神游……數量或許不多,但一定會有。”
他心中自語,極速前行,路過一片猩紅色的戰場遺跡時,突然有一道人影浮空而起,并擋住他的去路。
一個二三十歲左右的人類青年,穿一襲不倫不類的紋金黑色龍袍,披頭散發,面孔透著秀氣,他大叫道:“道友止步!你的大福運到了!”
“嗯?”陳宣停下,臉色冷峻的凝望他,這只是一個巔峰鼎爐。
龍袍青年面前清秀,身材消瘦,一臉真誠的邀請道:“這片古戰場中藏著一件寶物,你幫我找一找!本皇分你些好處!”
陳宣凝視此人,看其裝扮,應是中土神州某個古王朝的皇子……但見到他持神游頭顱開路,還敢阻攔,此人是覺得世界很美好?還是自恃實力強大?
陳宣神魂天光鋪開,籠罩百里方圓,未曾發現神異之處,于是直接離開:“幫不了忙,你自己獨占福運吧!”
或許此地有機緣,但一定很麻煩,救了花琉璃后,有時間再返回尋找也不遲。
“你這鄉下小子,贈你天降福運都不要?你今日天命已失!”龍袍青年緊追不舍,喋喋不休,其竟能追上陳宣疾馳的神速。
“刷!”陳宣瞬間回頭,眼神中警告意味很重,問道:“你要我搶你的請帖么?!”
“呃……”龍袍青年頓時臉色一變,趕緊停下追趕腳步,沒再追了,嘴里嘟囔道:“沒禮貌的鄉下小修,福運說的是地下埋著的古物,不是寡人身上的福運啊……”
龍袍青年無奈的落下大地,拉了幾下并不合身的威嚴龍袍,而后卷起袖子,便在戰場遺跡中挖掘起來 “就這個位置了,挖啊挖啊……寡人的驚世福運快快爆發,寶物快快出世!”他嘴里自語,撅起臀部,埋頭苦干起來。
龍袍青年三兩下,便掘出一具干枯的上古男尸,但嗡的一下,男尸睜開渾濁的眼眸,目光幽幽的注視他。
“呃……倒霉的狗運!”龍袍青年轉身就跑,但驀然回首,只見上古男尸趴在他背上,并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恐怖笑容,陰森恐怖。
上古男尸露出黑牙,開始親吻他的后脖頸,宛如在吞噬他的精氣神。
“你大爺的!寡人后宮佳麗三千,你一個老男尸獻什么殷勤!”龍袍青年臉色都嚇白了,趕緊舉起拳頭,拼命擊打男尸湊過來的恐怖嘴臉。
緊接著,他就看見挨打的男尸懷中,掉落下一張光澤黯淡的腐朽請帖。
上一次山海宴,遺落的請帖?
陳宣感應到后方有神力波動,回頭遠遠看見這一幕,微微錯愕:“什么癖好?山海宴這種人也邀請啊?”
在隨后的路途中,又遇見許多行為怪誕的修士,人與妖皆有,直覺告訴他,其中恐怕隱藏著天命仙種人物。
有些巔峰鼎爐,比神游更恐怖!
遠方有神游大戰,正在爆發!
“哈哈,小沙彌地藏,來自西土的神仙譜第一,你只有這么點實力么?!”遠天有一尊妖族的神游法相升起,強勢無比,正在攻擊一位仙種鼎爐。
“阿彌陀佛,道友何必逼迫小僧多造殺孽?”一個唇紅齒白的白衣和尚,手托紫金缽,他幽幽嘆息一聲,身后朦朧的靈山勝境浮現,地上佛國連綿無盡頭。
陳宣從戰場邊緣地帶離開,回望一眼。
見那法號“地藏”的白衣和尚,正一邊口念超度的慈悲經文,一邊大展佛門拳腳,將紫金缽扣到妖類神游頭上,殘暴無比……
這令陳宣愈發警惕起來,山海宴中的妖魔鬼怪,實在太多了,稍不留意,誰都有可能翻車。
不過,他有呂通幽頭顱開路,一路上省去很多麻煩。
“陳兄救我!”
突然,遠方有如劍鳴的呼救之聲響起。
云夢州的王承劍滿身傷痕,在其身后,正有一個面孔帶著豹紋的妖類追殺,帶著罡風的爪光足有數千丈,一下子便將王承劍拍飛了出去。
“咔嚓!”王承劍持劍抵擋,但劍器被強橫的爪光崩裂,他不斷倒飛逃亡,血雨灑落。
陳宣指尖搖曳出一道璀璨的真武劍氣,一線白虹似的劍氣落下,正是最順手的第二式真武劍招。
“吼!”豹紋妖類驚得魂飛魄散,轉身就逃,但剎那間便被梟首,一顆頭顱飛了出去。
一道豹形的神魂之光自殘軀中飛出,催動逃遁之術。
然而,霎那間,一道雪白的匹練凌空掃下,天狐尾直接將豹形神魂切碎了,化作飛灰。
陳宣落下,撿起豹形妖類的一張請帖、攜帶的寶物,又用人皇幡卷起散落一地的神魂碎片。
“陳兄稍等,請帖給你!”王承劍頓時喊道,直接將自身的請帖打向陳宣:“這個東西,我拿不住!”
“快去找王前輩吧!”陳宣提醒道,朝著王承劍打出一道治愈的木德青炁。
“差距太大了……“王承劍盯著陳宣升空離去的背影,然后,輕輕撫摸身軀開始愈合的凄慘傷痕,眼神之中充滿了落寞。
這一刻,他深切感受到一種無力之感。
他二十幾年勤學苦練,是云夢州少有的天才人杰,登名過神仙譜。
但進了這山海宴,便要接受被隨便遇見的一個路人妖類,直接碾壓擊敗的悲慘命運么?
而能夠輕易碾壓他的妖類英杰,又被陳宣這樣的人物,隨手一劍斬的魂飛魄散,當做路邊的飛蟲拍死了。
“難怪有些真君不顧身份地位,要出手干預一些人物的成長……”王承劍拾起崩裂的劍器,長嘆一聲,還爭什么呢?先保命吧!
山海宴籠罩的遼闊大地中,并無日月輪轉。
一個個赴宴之人,便是閃耀的群星,橫空的日月,勾勒出一幅十萬年都難見一次的璀璨圖卷,曠古爍今的大時代,就在此地了。
“咦!有人在山海宴中登神,渡紅塵劫?!”
陳宣經過一處破敗的風水寶地之時,看見一道身影催動秘術,修補破敗之地,而后盤坐進去,緊接著,一圈圈金色經文神環,擴散而出,籠罩了方圓數百里地域。
“他有信心在開宴之前,成功渡劫?當自己是張洞玄啊?還是說,他決定永遠留在這片地域了?”
陳宣大開眼界,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而后快速離去。
“你娘的花花,你可真是個該死的女鬼!”陳宣埋頭趕路,時間流逝,恐怕趕了不下百萬里路途,但花琉璃離的實在太遠了。
他催動青囊秘要,一次性遠跨越萬里路,但因為無錨定之物,落地會有不小偏差,便依靠仙軀極速調整方位。然后,回復催動列仙術損耗的能量后,便再次動用青囊秘要……
視野中,花琉璃的黑色光點,早已偏移到天際盡頭處。
“還算頭腦靈活,知道危險,會躲進兩界福地中……”陳宣心道,與呂通幽斗法時,便是發現這個情況,因此徹底放開手腳,與其廝殺至死才休。
不過,花琉璃的光點如今一動不動,肯定是被強橫敵人守株待兔了。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陳宣終于臨近花琉璃最后消失之地。
“斗法結束,守株待兔的敵人已經隕落?”他俯瞰大地,這是一片破敗的戰場,滿目瘡痍。
大地已經解體,地面猶如金屬被燒紅,刺目的液體在大地裂縫中流動,殘余的斗法痕跡,仍在使大地更進一步毀壞。
陳宣謹慎的觀察四周,神魂意識掃蕩四方,而后又催動心齋之力,赤金色眸光掃了一圈,確保目光所及之處,并無危險事物。
但很快,他發現一個嚴肅的問題。
沒辦法通知藏進兩界福地的花琉璃……
“呃……開門啊!”陳宣喊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于是嘗試利用心齋,勾動不知偏移到哪里去了的兩界主黑色光點,依舊不行。
他傻眼,總不能等在這里蹲守兩界主吧?他還準備探索山海宴中的神秘地域!
“只好尊重她人命運了……我也不是你們這些天命者的救世主。”陳宣想了想,動用仙炁,在原地留下一些隱秘的記號,又留下一張嶄新的高級通訊符篆。
他準備以此地為中心,然后擴散出去,探索附近所有的秘密。
“嗡!”
陳宣催動青囊秘要,仔細感應附近有特殊波動的地界,片刻后,他朝一個方向離去。
“咦?天空正在滴血?”很快,他來到一處特殊地界,仰頭凝望之時,發現天空正在飄落細微的血珠。
血珠飄零而下,竟化作一個個碩大的白色拳印,壓塌了下方的山巒。
特殊的神力波動,并非來源地下,而在天穹之中。
陳宣立刻凝聚目力,隱約看到云霄深處,一道人形風箏飄動,帶著深不可測的陰影。
“鬧得挺唬人。”他旋即謹慎的催動太陽炁,眼中綻放無物不查的太陽光輝,將那片區域景象看的更清晰。
陳宣頭皮發麻,那是一個被細線倒吊著的纖細身影,模模糊糊,渾身是血,青絲飛舞,非常瘆人。
而且,那吊著纖細身影的銀色絲線,竟然來自天上,不知盡頭延伸在何處!
有天上人物,正在垂釣地上的赴宴之人?
陳宣能夠隱約感應,那被絲線捆綁的身影,絕對是一位強大至極的妖族神游!
“刷!”那身影驀然轉頭,循著陳宣的目光溯源而下,隔著千萬里空間,她空洞染血的眼眸流下血液,紅唇微張:“幫、幫我……”
“……什么玩意兒?斗部的妖女?”陳宣眨了下眼睛。
與此同時,山海宴之外。
一座浮現的仙宮,正在無盡遼闊的黑暗地域中游蕩穿梭,仿佛在追尋著什么事物。
而黑暗地域的邊緣地帶。
有兩尊極盡恐怖的真君大物,同時浮現而出。
“龍君,要進去么?”一道烈陽般璀璨的道爺人影,手掌推動頭頂青天冠,神情似哭似笑,帶著邪性,他溫言問道。
“是該掂量所謂的仙宮金丹仙,究竟為何物了。”小龍宮道主開口,它輕輕擦拭貪婪的嘴角,最近一段時間,獻祭同類吃撐了。
南域的道爺,東海的龍君,在知曉仙宮中尚有金丹仙存在的情況下,聯袂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