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肆意流淌在林間的每一寸角落,樹木像是被黑暗賦予了生命,張牙舞爪地伸展著枝干,層層迭迭的枝葉相互交織,林中風聲嗚咽。
恍惚之間,
一道道破空聲傳來,突然,一陣尖銳的呼嘯劃破夜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黑色的暴雨,從四面八方射向馬車,箭鏃在月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
一股磅礴的內力從馬車中轟然迸發。
這股內力似洶涌的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外擴散,那些射來的箭矢紛紛被這股強大的力量阻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隨后“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在地上鋪成了一片雜亂的箭陣。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馬車里突然射出來一粒粒鋼珠如流星趕月般飛射而出,鋼珠裹挾著凌厲的勁道,穿透層層夜幕,精準地射向隱藏在林間的敵人。
林間頓時傳來一聲聲慘叫,伴隨著枝葉的晃動和重物倒地的悶響,那慘叫凄厲而短促,像是被利刃瞬間切斷生命的呼喊。每一聲慘叫都伴隨著一陣枝葉的晃動,不難想象,暗處有人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緊接著,
馬車里傳來顧陌平靜的聲音:“林間的朋友,可還有何賜教嗎?”
顧陌的聲音很平淡,卻在林間飄蕩著,仿佛有回音一般。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顧瞎子,咳咳……”
林間黑暗處,緩緩出現了一道亮光和三個人。
中間是一個坐著輪椅的中年男人,身后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女人負責推輪椅,男人負責打火把照明。
那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衣服穿得很厚,裹得嚴嚴實實,似乎非常怕冷,寬大的衣袖幾乎將他的雙手完全遮掩,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更襯出他身形的單薄。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兩頰微微凹陷,像是被病痛長久地折磨著,他的手指修長而蒼白,骨節微微突出,只剩皮包骨頭,此刻正輕輕搭在輪椅的扶手上,看似很無力。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血手竇若華。
輪椅前行著,竇若華捂嘴咳嗽了兩聲,輕笑了一下,喊道:“瞎子,何不出來一見?”
馬車的車簾緩緩掀開,
顧陌慢悠悠的從馬車里出來,對顧初冬問道:“初冬,是血手竇若華嗎?”
“是,”顧初冬拿著一張通緝令覆蓋著,說道:“不過,這個竇若華和咱們了解的不一樣,這個竇若華坐著輪椅。”
不遠處,竇若華主動開口解釋道:“顧女俠有所不知,在下修煉的武功,對身體傷害很大,前段時間武功有所精進,差點把這一雙腿給練廢了,暫時還在恢復之中,所以,盡量再減少走路,所以,不要誤會,我這雙腿沒有斷。”
顧初冬恍然大悟,對竇若華說道:“你這人還怪好嘞,挺和氣,怪不得你的人頭那么值錢呢!”
“哈哈哈,”竇若華爽朗一笑,道:“早先就聽說顧瞎子有個形影不離的妹妹,是個天真爛漫的捉刀人,我之前就在想,既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捉刀人了,又怎么會天真爛漫呢?現在才知道,是我沒見識了,顧女俠的確是個天真爛漫的捉刀人!”
“你還夸我,你這人的確挺好的。”顧初冬說道。
竇若華咧嘴一笑,不過,剛一笑,臉色就變了,變得漲紅,然后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給人感覺是肺都快要咳出來了一樣,好一會兒才回過氣,連連擺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我這練功,不但差點把肺給練廢了,還搞出了一身老咳病,只是不巧,現在就見面了,若是過個十天半月再見面,我定然狀態好上許多了。”
顧陌說道:“那你武功有影響嗎?”
竇若華說道:“不影響不影響,打架殺人還是沒問題的,嗯,顧瞎子,你看不見,武功不受影響吧?”
“不受影響。”顧陌說道。
“想來也是不受影響了,”竇若華說道:“不然,也不會被江湖人戲稱是最不像瞎子的瞎子了,不過,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真就想著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中嗎?”
顧陌笑道:“有何指點?”
竇若華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不如入我拜月圣教如何?我圣教有一位神醫,與藥圣齊妙玄并列,南藥圣齊妙玄、北醫神魏無為,你應該聽說過吧?”
“有所耳聞,乃是一位醫道宗師。”顧陌說道。
竇若華說道:“若是你愿意入我圣教,我保證可以請動魏無為治你的眼睛,同時,以你的武功,剛入圣教就可以拿到一個堂主之位,你又如此年輕,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方舵主,萬人之上,如何?”
顧陌微微搖頭,道:“抱歉了,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們道不同,我的人生方向就是當捉刀人。”
竇若華嘆了口氣,道:“唉,是我癡心妄想了,能夠與疾風神捕卓青峰引為生死之交的人物,自然是志趣相投者,與我等的確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是我唐突了,既是如此,那你可以去死了!”
話音未落,竇若華突然拍了一下輪椅輪椅的扶手上,瞬間彈出數支寒光閃閃的袖箭,如同一群奪命的黃蜂,朝著顧陌的面門和胸口射去。
與此同時,輪椅的靠背處也噴射出一排毒針,這些毒針細如牛毛,在昏暗的夜幕中幾乎難以察覺。
不過,就在那一瞬間,
顧陌雙手快速舞動,掌心似有星辰流轉,隱隱形成一個神秘的漩渦,那些射向他的毒針和飛鏢,在接近顧陌周身三尺范圍內時,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牽引,速度陡然減緩,方向也開始發生詭異的扭轉。
此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斗轉星移矣!
眨眼間,原本射向顧陌的暗器,全部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毒針如同一群被激怒的毒蜂,飛鏢則似奪命的流星,帶著比之前更強大的氣勢,朝著竇若華疾射而去,瞬間就全部刺進了竇若華的身體。
可詭異的是,沒有一滴血濺出,仿佛那些尖銳的飛針和沉重的毒鏢刺中的并非血肉之軀,而是虛幻的影子。
竇若華身形微晃,臉上甚至還掛著那一絲似有若無的詭異笑意,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無關痛癢的鬧劇,輕笑道:“聽聞你在永安縣殺銀狐時,曾經施展過一門絕技,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想來便是剛剛這一手了,的確是厲害,防不勝防!”
竇若華的身上還插著飛鏢毒針,甚至于連脖子上都插著一柄飛鏢,可他卻在侃侃而談,這一幕讓人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