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珍重的收起玉盒,道:
“前輩,現在靈脈枯竭,這片遺跡就會淪為魔域,過往的輝煌和風霜血火全都要歸于沉寂,您有什么打算?”
這可是個‘老爺爺’啊,怎么著也得忽悠走。
從對方的談吐和見識來看,這是位元嬰境界的修士,能夠提供不少的幫助。
最重要的是,對方所容身的這個傀儡并不強大,而且沒有表現出惡意。
“我生于斯長于斯,就和靈脈一起埋葬吧。”
傀儡的話語中充滿蕭瑟和不舍,還有幾分如釋重負的解脫。
季安思索片片刻,沉聲道:
“前輩久未見天日,而今真魔之劫再次爆發,何不離開這里。
一來見見如今的修仙世界,二來可以再戰沙場。”
“再戰?哈哈,哈哈.”
傀儡放聲大笑,良久止住笑聲,語氣帶著刻骨的恨意:
“你知道嗎?當年宗門被圍困的時候,只要附近的幾個宗門愿意來救援是非常有可能瓦解真魔大軍的。
他們有顧慮我可以理解,不來就不來吧,畢竟救援需要冒不小的風險。
但我們準備好的兩個傳送陣的另一端同時遭到突襲破壞,根據逃回來的同門說出手的是人類修士,這筆賬該怎么算?”
如果傳送陣沒有被破壞,萬化山脈固然會淪為廢墟,但宗門的傳承依然可以延續。
待到真魔之劫結束,完全可以再尋一條靈脈東山再起。
季安沒料到掩蓋在歷史塵埃中齷齪赤裸裸的暴露在自己眼前,他完全能夠體會到那股憤恨。
“知道是誰做的嗎?”
“不知道,出手的是元嬰后期修士,把守兩個傳送陣的同門只有一個弟子逃回來。
那個弟子還是在我師弟的拼命守護下才僥幸回到宗門報信,最后為宗門捐軀。”
傀儡緩緩敘說著陳年舊事,語氣中那股凌冽的恨意掩藏許多。
這是最讓他耿耿于懷的,被人陰了還不知道仇家是誰。
時間過去十幾萬年,一切都沉沒在歲月的河底,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季安暗嘆一聲,開口轉移話題道:
“前輩,弟子說擇幾名佳徒繼承五行宗的傳承,待離開遺跡就會著手執行。
您和我一起離開遺跡,也能把把關呀。”
也許他的話觸碰到對方心中柔軟的地方,傀儡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傀儡緩緩開口道:
“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當哪天我的神魂徹底沉寂,將我這個殘軀焚燒后帶到萬化山脈,讓我和這片深愛并為之流血的土地融為一體,和所有并肩戰斗的同門融為一體。”
季安鄭重點頭,“沒問題,弟子都按照前輩說的行事。”
因為這件事達成共識,兩人的關系憑空拉近許多、
傀儡關心的問道:
“你的本命法寶選擇的是什么?”
“弟子選擇的是戊己杏黃旗,以后準備集齊先天五方旗的仿制品,可以組成一套法寶,攻守一體。
目前除了玄元控水旗之外,已經擁有四件仿制品法寶。”
“可惜呀,如果五行宗仍然存在而你是宗門弟子,一定非常適合煉制出五行神山做本命法寶。
能攻能守,而且操作簡單,御敵只需要操控法寶砸出去即可。”
傀儡感嘆道,五行神山是那位三花境祖師留下的傳承,只適合修煉選擇‘五行輪轉,萬法歸一’路線的修士。
季安好奇的笑道,“豈不是和先天靈寶番天印的仿制品類似?”
太虛宗鎮岳真君就有一件番天印法寶,攻擊時完全詮釋了厚重的美。
“嘿嘿,五行神山當然要比靈寶仿制品要強,那位祖師的野心是想造就出堪比先天靈寶的法寶呢。
你的設想也不錯,有一定的操作空間,能夠將你法力深厚的長處發揮出來。
對了,既然有此構想為何不煉制出玄元控水旗仿制品?是資源不夠嗎?”
在傀儡看來,這個得到他認可的弟子來自荒僻之地,能夠拿得出手的資源不多,能夠集齊四件法寶已經屬實不易。
“弟子不僅是個伺候土地的靈農,同時還是個煉丹師,還算有些家當,主要是沒有煉器師可以出手.”
季安將自己的困境說了一遍,苦笑道:
“如今的修仙界,五方旗仿制品并不是主流的法器。”
傀儡語氣古怪,“偌大一個中洲,號稱此方世界最繁華的地方,靈脈最集中最旺盛區域,竟然連一套先天靈寶仿制品圖紙都湊不夠了嗎?”
他還在世的那個時代,先天靈寶仿制品比較受修士青睞的。
“你不必煩憂,我們的傳承中好幾種先天靈寶仿制品的圖紙,其中也包括玄元控水旗。”
季安無聲地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僅拿到了傳承功法,還打包得到了大量高端傳承知識,這次來遺跡賺大了。
“等我突破金丹后期,就著手尋來煉器師煉制法寶!”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季安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前輩,您是怎么度過這么悠久的歲月的?”
元嬰修士享壽三千載,屆時身體和神魂都會腐朽。
傀儡默然片刻,輕聲道:
“在大限來臨之前,我利用秘法將肉身殘存的生命力抽取注入元嬰,而后將其寄居在這具傀儡中。
傀儡中的一部分是四階中品養魂木的木心,雖然已經不能壯大神魂,但能夠大大減少神魂的損耗。
還有就是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進行強迫性的沉睡,只有傳承試煉被激活時才醒來。”
這么多年他看似活著,其實和死了沒有區別,清醒的時候就會承受無邊的孤寂。
如果不是有見到宗門功法得到傳承的信念存在,他大概率無法堅持這么久。
眼睜睜的看著僥幸存活的同門一個個在他的面前羽化仙游,那種悲痛感無以復加。
他繼續說道,“即便如此,我的神魂出現不可逆的衰竭,已經走到了最后關頭,散去元嬰只留一點真靈不滅轉世重修的機會也破滅了。”
靈脈被真魔們用不知名手段污染,真靈根本無法安全離開這片絕望的區域。
如果傳承沒有被繼承,他的元嬰就要和傀儡身體一起腐朽。
這片傳承之地最終會被魔氣吞噬,五行宗的留在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煙消云散。
大殿中一片寂靜,良久沒有人說話。
季安呼出一口氣,將心頭的壓抑感呼出少許,拱手道:
“還不曾請教前輩尊號?”
“呵呵,喪家之犬無顏講出這些。”
季安沒有追問,“前輩,你還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嗎?如果沒有,我們離開吧。”
傀儡走到墻邊打開一個洞口,取出來十幾個甕壇,“將這些骨灰帶出去吧,將其撒在群山。”
兩人離開試煉之地,被傳送五行化生殿外面的高臺上,季安發現,這里原本聳立的五個石柱表面多出不少淺淡的痕跡。
傀儡眼神復雜的注視著大殿的匾額,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長嘆道:
“離開吧,里面已經沒有任何資源了。”
靈脈節點很快就要被完全污染,所有的輝煌和榮耀,都將歸于塵埃。
季安足下生出黑色的水行云,托舉著他和傀儡離開。
巨靈真人從旁邊的大殿探出頭,望著遠去的人影嘀咕道:
“這兩個家伙從哪冒出來的,剛才我都沒有注意到有人降落。”
殿中傳出女修的聲音,“我們也離開吧,這里什么也沒有,而且法力消耗速度太快了。”
“可是這里顯露異象的原因是什么咱們還沒找到,我猜必然有寶貝藏在這里的某個地方!”
巨靈真人不甘心的說道,前幾天五色光柱驚動了大量修士前來。
這里被標記成禁地,起初大家聚集在山下不敢上山,但隨著人越來越多,大家膽子就壯了起來。
眾人結伴而行,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危險。
來到山巔發現了幾個散發靈光的柱子,其它什么也沒發現。
大家試著用法寶輪換攻擊石柱,卻不能奈何其分毫,一起攻擊大殿的禁制,不曾想法禁竟然能夠反射攻擊。
后來柱子不再發光,一切歸于平靜,其他人搜尋兩天無果就離開了。
季安飛遁至山腰,傀儡將甕壇一一敲碎,里面的骨灰早已沒有絲毫靈氣,變得如塵土那般飄散。
他沒有尋找封禁這些遺跡時留下的傳送點,誰知道這個情況下傳送是否保證安全。
季安降落下來,找了個由頭躲進一個地穴,用陣盤封禁后進入葫蘆世界。
見到他回來,玄機真人眸底閃過失望,而后被補上封靈術。
花了兩天時間,季安尋找一個遺跡法禁的薄弱地點,破開禁制離開。
傀儡仰望天空,看著一片蔚藍心胸默然開闊許多,心情也有好了些許。
半個月后,鳳舞山脈。
一座接近山頂的宅院客廳中茶香四溢,飛云真人舉起茶盞,眉梢挑起活潑的舞蹈:
“我以為道友再過幾個月才會出來呢。”
她大致清楚對方進入遺跡的動機,搜尋一片被無數人搜尋過的區域,還會有收獲的可能性很低。
對方如此快的離開遺跡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難道說已經得償所愿?
季安淺飲一口,面色沉重:
“遺跡中的局勢出現巨大變化,那里的靈脈完全枯竭,待在里面法力消耗速度很快。
遺跡中滋生了不少魔物,時時刻刻處于戰斗,我用來快速恢復法力的石乳快要耗盡,不得不離開。
還有一點,遺跡中殘存的幾個殿宇的法禁全部失效淪為廢墟,沒有探索下去的價值了。”
飛云真人斂眉思索,道:
“也許是真魔之劫再次爆發導致遺跡出現我們所不知道的變化,從而影響到遺跡。
這段時間又有幾個被封印的魔窟出現魔氣外泄的情況,也許大劫來臨的日子不遠了。
道友,接下來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云海仙城?”
“明日就回。”
“這么快?為何不多呆幾天,我也好介紹煉丹師給你認識,晚幾天回去也不會影響到你店鋪生意的。”
“恰恰是因為店鋪的事情,我想將赤焰閣盤出去,然后離開云海仙城。”
因為玄機真人的事情,他認為繼續待在云海仙城已經不安全了。
回去將事情處理下,給錦榮真人交代幾句話就離開。
季安認為玄機真人是因為他兩次定制三階極品傀儡才盯上他,應該是個人行為。
他會偷偷回到仙城,暗中打探下金傀閣的事情,也好做進一步的應對。
飛云真人心情大好,笑盈盈的問道:
“道友離開云海仙城之后呢?意欲何往?”
“哈哈,這就說不準了,應該去北方的幾個元嬰勢力逛逛,增長下見聞,不過”
季安話音一轉,繼續說道:
“和道友的協議仍舊有效,只不過煉制丹藥的頻率會降低,但一定時間內煉制的數量不會有大的變化。”
想要突破到金丹后期,需要大量紫云玉芝丹,他手中的缺口還很大,需要保持和對方的合作。
一朵黃色靈云在天空飛馳,季安和傀儡并肩而立,前輩在暗無天日的遺跡中待了太久,理應多看看藍天白云、朝日晚霞、明月星空。
去五行宗遺跡的時候心情是急切的,而今心情就是淡定從容。
季安覺得吹過耳畔的風是如此溫柔,聽到的鳥鳴聲是如此清脆婉轉。
如果戊己杏黃旗和離地焰光旗沒有損,他的心情會更好。
突然,他聽到風聲中傳來轟鳴聲。
側耳傾聽后,他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加速飛遁。
傀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沒有說話。
兩刻鐘后,當季安飛越一座高山見到了赤色漫天,火行劫云在遠處醞釀,有人在渡劫,應該是個家族勢力。
“前輩,我有些事情要辦,得委屈您了。”
“在外面這么久了,我沉睡會兒也好。”
季安將傀儡收入洞虛石中,里面不影響對方的生存。
他立刻降落下來,尋個山洞將里面的棕熊扔出去,“借你洞府一用!”
棕熊大氣都不敢喘,夾著尾巴逃走了。
探出神識在洞穴中搜尋一遍,季安取出戊土千回陣陣盤將這里封禁,而后取出葫蘆石進入其中。
他來到被看管的俘虜面前,“玄機道友,該上路了。”
玄機真人默然片刻,硬氣的說道:“我不懼。”
說完閉上眼睛,引頸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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