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火懷遠已死,如今西夏軍的副帥,名叫嵬名令常。
嵬名令常也是一名老將,官居太傅一職,在軍中有著崇高的威望。
他附和道:“蒙古人以為,兩個月來,咱們龜縮在克夷門內,堅守不出,就是黔驢技窮,怕了他們,實在是太小瞧了天下英雄。除了神臂弓、瘊子甲以及潑喜軍外,咱們還有另外一個撒手锏!”
“什么撒手锏?”
“大家還記得這個嗎?”
說話間,他伸出手來,將一個拳頭大小的物事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火蒺藜?!”有人驚呼出聲。
早在一百年前,就有大量的火器出現在東方戰場上了。比如步槍的鼻祖“突火槍”,比如“震天雷”,比如火球、引火球、霹靂火球、煙球、毒藥煙球、鐵嘴火鷂、竹火鷂、火蒺藜……等等。
只是這些火器,大都是燃燒和制造毒煙,并不是由爆炸直接產生殺傷,威力并不算突出。
這些火器中,威力最大的就是一種叫火蒺藜的武器。
有人說這種火器,是西夏人發明的,后來傳入了宋朝,又傳入了金朝。有人說,火蒺藜是宋人發明的,西夏從戰爭中,學到了火蒺藜的制作方法。
不管怎么說吧,西夏人是掌握著完整的火蒺藜的制作方法的。
火蒺藜的整體為圓球狀,外殼為瓷胎,通體施以綠釉。粗略看上去,就好像一枚布滿逆刺的海膽。
它的中間是空的,里面裝滿了火藥和用于增加殺傷力的小鐵塊。上部頂端有一小孔,用來放置引火線。
火蒺藜被引燃之后,既能產生強烈的聲光效果震懾敵人,又能用里面的小鐵塊以及碎裂的瓷片攻擊敵人,有著較強的殺傷力。爆炸后,散落在地上的突刺狀物體,還可以用于阻擋敵人騎兵。
說穿了,這就是一種最為原始的手榴彈。
只是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水平,火蒺藜造價昂貴,西夏人只是少量裝備罷了。
如今,西夏面臨亡國之危,不惜血本,造了兩萬枚鐵蒺藜,運到了前線。
“太好了!咱們兩個月來忍氣吞聲,蒙古人必無防備。這回可要打他們個出其不意!”
“蒺藜爆炸的火光,引發的大火,足以讓咱們在黑夜里看清一切!”
“哈哈,草原蠻子再勇猛,何曾看見過火器的威力?他們恐怕會以為是神兵天降吧?”
“尤其是晚上,嚇也能把他們嚇死!”
“今晚,我軍必勝!”
西夏諸將終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紛紛鼓噪起來。
夜半二更,克夷門的城門悄然開啟。
兩萬西夏最精銳的士卒,口中銜枚,馬蹄裹布,悄無聲息地潛出城去。
遠處蒙古大營中,篝火稀疏,火光微弱,營地一片沉寂,仿佛全軍都已陷入沉睡。
“將士們,隨我殺敵!”李承禎低聲下令,聲音中透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西夏精銳如同餓虎撲食,朝著篝火的方向疾馳而去。
“放!
隨著李承禎一聲令下,數百個火蒺藜劃破夜空,像流星雨一般落入蒙古大營。剎那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云霄,火光沖天而起,一個個蒙古人的帳篷被炸得四分五裂!
“殺光草原蠻子!”
“報仇雪恨,就在今天!”
西夏人瘋狂吶喊著,各持刀槍,狂催戰馬,沖入了蒙古軍大營。他們一邊奔馳,一邊用瘋狂地拋擲著火蒺藜,如入無人之境。
嗯?無人之境?
怎么沒有人呢?
壞了!
上當了!
就在李承禎恍然大悟之時,遠方黑暗中的蒙古軍已經完成了集結。
六千蒙古鐵騎,人人身披鐵甲,默然列陣,唯有戰馬偶爾發出低沉的嘶鳴和鐵蹄刨地的聲響。
他們的眼神如餓狼般兇狠,死死盯著前方的西夏軍隊。彎刀在月光下泛著攝人的寒光。
“真是不容易啊,西夏人終于來了。”速不臺騎在馬上,語氣中帶著戲謔,“又是火光,又是爆炸,倒是挺唬人的。”
今夜,他與術赤臺各率三千精兵,負責外圍防御。
術赤臺沉聲道:“可惜,他們遇上了咱們算無遺策的駙馬。阿朔早在兩個月前就提醒我們,要防備西夏人狗急跳墻,發動偷襲。我們每晚都在外圍設下假營,點燃篝火,真正的營盤卻隱匿在黑暗中。西夏人再狡猾,也逃不過駙馬的算計。”
“既然如此,那就殺吧!”速不臺冷笑一聲,“別讓這些西夏人打擾大汗的安寢!”
“殺!”
轟隆隆~~
蒙古人動了,如同一支來自黑暗中的匕首,狠狠刺向站在明處的西夏人的喉嚨!
此戰,蒙古人大獲全勝,李承禎率兩萬軍偷營,結果只有三千人狼狽逃回了克夷門。
從那以后,他徹底喪失了主動出擊的勇氣,只是閉門死守。
但畢竟主力有失,半個月后,克夷城終于被攻破。
但李承禎既肯不逃走,又不肯投降,率領殘部,和蒙古人展開了殘酷的巷戰,他們逐屋爭奪,逐街廝殺,甚至有人抱著火蒺藜沖入蒙古軍中,與敵人同歸于盡。
鐵木真發了狠,親自督戰,一萬巴魯營全部壓上。
無論任何理由,后退者全部斬首。
足足付出了四千巴魯營勇士的性命后,克夷門終于全部陷落。
絕望的李承禎,自焚于漫天的大火中。
“西夏果然不可輕侮。”鐵木真望向火海中的李承禎,心有余悸地道:“光一個克夷門,咱們就花費如此大的代價才攻克。其國都中興府,真不知要經過怎樣的尸山血海?”
“父汗多慮了,咱們應該用不著攻打中興府。”
趙朔道:“我軍不到三個月,就破了克夷門,可謂兵進神速。中興府的西夏皇帝,恐怕如陰溝里的老鼠一般,已經嚇麻爪了。”
果然!
三日后,中興府,皇宮大殿內。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李純佑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隨即猛地一推,案上的奏折乃至筆墨紙硯散落了一地,怒吼道:“朕養你們這些大臣有何用?如今,克夷門被蒙古人攻破,中興府危在旦夕,你們卻連給朕出主意的都沒有?!”
大殿內鴉雀無聲,只有李純佑粗重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