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赫想了一下,道:“自古兵兇戰危,誰敢言必勝?海上又風高浪急,多有不測之事。如果父王一定要御駕親征的話,我建議先鋒軍取得初步勝利,占據了一部分地區之后,父王再率領主力登陸扶桑。”
“那是自然。”趙朔滿臉的欣慰之色。
他之所以如此欣慰,主要不是因為趙赫擔心他的安危,而是趙赫能說出“自古兵兇戰危,誰敢言必勝”這句話。
自古以來,掌握絕對優勢力量,卻被敵軍翻盤的戰爭不絕于史。比如曹操的赤壁之戰,苻堅的淝水之戰,隋煬帝的三征高句麗。
隋煬帝就算了,但誰能說曹操和符堅不算了不得的英杰?
趙赫是趙朔從小就當繼承人培養的,長大后也表現了不俗的能力,趙朔非常滿意。
他唯一擔心的是,趙赫這輩子太順了,生出驕傲之心,看輕了天下英雄,以至于以后會栽大跟頭。
現在看來,趙赫的頭腦非常清醒。
趙赫又開口問道:“父王御駕親征,我來監國。那拜占庭行省、羅馬尼西亞行省、埃及行省、敘利亞行省、也門行省和阿拉伯行省,該何人坐鎮?史嵩之長久坐鎮,恐怕不妥。另外,西征將士們,也的確需要回來休整。”
趙朔道:“我準備派老三、老四和老五去。弈兒坐鎮拜占庭行省和羅馬尼西亞行省,聿兒坐鎮埃及行省和敘利亞行省,玹兒坐鎮阿拉伯行省和也門行省。”
“至于西征軍嘛,除了你在當地組建的七個色目萬戶中的漢軍千戶外。其余漢軍千戶,蒙古千戶、色目千戶全部輪換。還是老規矩,各萬戶中抽調一個千戶。西征的幾個蒙古千戶,則和駐巴魯灣草原的幾個蒙古千戶,進行對調。”
趙赫西征,獲得了廣大的地盤。在埃及行省設了兩個色目萬戶,其余行省各設了一個色目萬戶,總共七個色目萬戶,每個色目萬戶里面安排一個漢軍千戶為核心。
這七個色目萬戶,當然繼續駐守地方。
其余的西征軍,可以和后方部隊進行換防。
現在其他地區有四十六個萬戶,也就是能抽調出四萬六千換防的大軍,比之前的西征軍要多上不少。
但是,考慮到當初西征軍都盡數選的本萬戶最精銳的兵馬,換防后的實力應該變化不大。
這四萬六千軍,由趙朔的三個兒子統帥,再加上史嵩之、史天澤和即將與海日格換防的格日勒輔佐,應該也問題不大。
趙赫點頭道:“父王英明。”
父子二人商議已定,又與朝廷的主要大臣們商議后,趙朔連發兩道詔書。
第一道詔書,組建樞密院,以史天倪為樞密副使主管樞密院。
原本趙朔汗國的軍事,一直是趙朔親力親為。以后交給趙赫,似乎也不會不妥當。
但是,子孫墮落是避免不了的,還是要先把正規架子搭起來。
這次趙朔東征扶桑,趙赫監國。政事方面是耶律楚材輔佐,軍事方面就是史天倪輔佐趙赫了。
到了現在,趙朔汗國武將的晉升路線也就非常清晰了。
十戶,百戶,千戶,萬戶,旗主,樞密副使,樞密使。
雖然史天倪這個樞密副使即將要干的是樞密使的活兒,但他既沒有足夠的功勞直升樞密使,也沒這個必要,還是留下些進步空間的好。
第二道詔書,就是《滅倭詔》了。
在這份詔書里面,趙朔首先當然是敘述了滅倭的意義。
之前趙朔已經在報紙上做了足夠的輿論準備,簡單交代即可。
然后,就是宣布世子趙赫監國,史天倪和耶律楚材輔佐,趙朔率十二萬大軍御駕親征。
其三,就是對扶桑的政策。
趙朔宣布,扶桑任何城池,膽敢在大軍所至之處,七日內不歸降者,一律車輪放平,只留年輕女子。
路過鄉村小鎮,但凡向大軍發一支箭者,即為不服,立刻屠滅,同樣只留年輕女子。
其四,除了十二萬正規軍外,全國動員十萬府兵為預備隊、
待主力大軍在扶桑打開局面后,府兵部隊再登陸,幫助野戰軍運輸后勤,安定地方。
勝利完成任務之后,每個府兵賜倭女二人。
其五,各地百姓,現在就可以報名移民扶桑了。第一批計劃移民十萬人,十年內計劃移民五十萬。
其六,鼓勵民間船隊,幫助大軍運輸軍糧。
宋朝海運發達,民間船只的保有量相當大。光一個泉州刺桐港,就常常有超過萬艘的船只停泊。
趙朔的海軍三個萬戶,主要是用來打仗的,跨海運輸完全可以交給民間船只來做。
而且,要求運輸的距離,其實并不算長。
趙朔十年前,就為征服扶桑做準備了。時至今日,已經在高麗南部的釜山港,以及耽羅島囤積了大量的糧草。
從這兩地到扶桑九州島的距離,不過是四百里到八百里之間。
琉球歸降之后,趙朔也在琉球囤積了部分糧草,此地距離扶桑九州島,也不到八百里。
朝廷以高出正常海運價格兩成的價格支付運費。
完成重大海運任務之人,還會賜予名譽官銜,立下殊功者以軍功計算,就是封爵都不是不可能。
詔書下達,四海鼎沸!
泉州城,張氏祠堂。
“王上已經下達《滅倭詔》,別的我們管不著,但是海運卻是我們張家的專長,你們怎么看?”
泉州張氏的族長張德,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目光灼灼地向祠堂內族內的二十多名張家主要人物看來。
作為泉州最大的海商,張家這時候是必須出力的,只有出力多少的分別罷了。
“我認為,王上既有此旨,我張家就應該拿出兩成運力來,為朝廷運糧。如此,既滿足了朝廷的需求,又不會影響我張家的生意。畢竟,去海外尋找新的陸地,我們已經派出了不少人手。”
“兩成絕對不夠!應該三成!這種生意雖然賺頭不大,但是卻拉近和朝廷關系的好機會!就算損失些許海貿利潤,也不算什么。”
“四成!別忘了,宋國是如何壓榨我們的?沒有王上,我們的生意能做得這么大?為報王上恩德,我認為我出四成運力非常合理!”
“就四成吧!出這么多運力,說不定能讓朝廷歡喜,給我們賜下官爵呢,也算光宗耀祖!”
人們紛紛發言,大部分覺得,張家出現有的四成運力,非常合理。
雖然趙朔給的價格比正常運費還高上兩成,但是張家做的主要是遠洋海貿。這種相對短途的海運,相比起來,就利潤不大了。舍去大賺頭的生意,去運輸軍糧,一來一去相當于損失不少。
不過,待人們的聲音漸低,張德卻是微微搖頭。
他說道:“四成,還是太少。老夫以為,我張家出七成運力為妥。”
“為什么?”有人出聲問道。
別提錢財的損失了,做生意是要講信譽的,出七成運力,張家就只能保持和主要幾個大客戶的生意了,不知會損失多少商譽。
要不是張德素來德高望重,人們這時候恐怕就會紛紛質疑了。
張德卻面色肅然,道:“為什么?有三個理由。”
“其一,這不僅僅是上報王上恩德的問題,也不僅僅是拉近和朝廷關系的問題,而是證明我們自己的問題!”
“自古士農工商,商人居于四民之末。王上仁德,對我們商人并無任何歧視之處。但我們自己要問問自己了,我們不事生產,憑什么擁有潑天的財富?我們真比士人工人和農民,對朝廷的貢獻大?”
“現在,王上用著我們這些海商了,我們就應該抓住這個難得的表現機會,證明自己對國家的用處!不竭盡全力,行嗎?”
“其二,我們是泉州最大的海商家族。如果我們到時候出的運力,比其他家族少了,朝廷會如何看我們張家?既然如此,更應該竭盡全力,出的運力遠超其他家族!”
“其三,王上一直說,愿與漢人和蒙古人共天下。他也是一直這樣做的!這天下,也有我們海商一份,也有我們張家一份!如今,王上自己都要御駕親征了,我們還舍不得那點子錢財和商譽,你還算是個人嗎?我都替你們害臊!”
張德話音落地,祠堂內頓時如同開了鍋一樣,一片沸騰。
“對!族長爺爺說得對!”
“七成!就七成!這天下也有我們一份,這其實是給自己干啊!”
“看看當初的泉州蒲家吧?現在海貿哪還有他們的份兒?國家興,我們張家才會興,這是家國一體!”
“對,出七成運力!絕不能再少!證明我們商人,對國家用處的時候到了!”
“和我們合作的那些商人,應該能夠理解!”
眾人議論紛紛,決心已定。
趙朔汗國,不僅僅是趙朔一家的國度,還是漢人和蒙古人共同的國度!
泉州張家拿出七成運力,運輸軍糧!
與此同時,呼倫貝爾大草原,哈爾喀貴城。
“阿爾塔納,你得幫我們向王上說句話啊!這次東征扶桑,怎么能少了我們蒙古人?”
朵兒伯多黑申雖然和阿爾塔納都是蒙古千戶,但很顯然,阿爾塔納既是趙朔的老班底,又長期駐守哈爾喀貴城,比朵兒伯多黑申要受趙朔重視多了。
當初,趙朔讓朵兒伯多黑申的兒子朵兒赤歹,去耽羅島養馬,意指扶桑。
這次調令下達,趙朔御駕親征,卻除了黑騎軍之外,沒帶其他蒙古千戶,朵兒伯多黑申真急了,前來見阿爾塔納。
阿爾塔納皺眉道:“這讓我怎么說話?王上麾下的蒙古千戶,一部分在歐亞大陸之間,是國家的最前線了。還有一部分,在八里灣草原,鎮壓天竺波斯等地區。留在草原的就這么幾個千戶,還得防……這還不叫重視?”
他沒有具體說防備什么,但意思是顯然的。
哈爾喀貴城,不僅是趙朔的北都,還有著眾多的高科技工坊,能不留下心腹重兵鎮守,防著草原上的人?
就算趙朔想用蒙古兵征扶桑,也抽調不出多少兵力來啊!
朵兒伯多黑申道:“那可以調一部分漢軍來守哈爾喀貴城,和我們換防啊!我們這幾個千戶,隨王上出征!”
阿爾塔納依舊搖頭,道:“憑什么?你真覺得,我們比漢軍實力強?王上再偏心我們蒙古人,這么調動也不合適吧?”
“等的就是阿爾塔納你這句話!”
朵兒伯多黑申猛地一拍大腿,興奮道:“真刀真槍的打起來,我們還真未必是漢軍的對手。但是,我們能吃苦啊!”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整個扶桑有四島,九州島,本州島,四國島,和北海道。扶桑人真正占據的只有三島,北海道卻是在蝦夷人手中。”
“跨海遠征最容易登臨的地方,就是九州島。但是,那地方扶桑肯定重兵把守。蝦夷人的北海道,卻肯定沒防著我們。”
“我當然知道,王上為什么不從北海道進軍。一個是海運路途遙遠,后勤難以接濟。一個是,蝦夷人太窮了,連個城池都沒有,怎么就地籌集軍糧?”
阿爾塔納眼前一亮,道:“天下論吃苦耐勞,無后勤作戰,沒有超過我們蒙古人了!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幾個千戶,從蝦夷島登陸,不要后勤,直插扶桑的薄弱之地?如此一來,扶桑腹背受敵,焉能不滅?”
“就是這個道理!”
朵兒伯多黑申道:“漢軍的實力越來越強,我們這些蒙古千戶長,憑什么和漢軍的萬戶長平起平坐?得自己立下戰功,讓人家看得起才是。這最難的仗,就得我們蒙古人來打!”
阿爾塔納點頭,道:“草原戰士們,也的確需要打仗獲取戰利品。好,就這么定了。我們幾個千戶,聯名向王上上書,請求作為一支偏師,東征蝦夷島!”
蒙古戰士的求戰之心如此之切,漢軍就得加一個“更”字了、
“看王上這架勢,是要將扶桑直接亡國滅種啊!我實在太喜歡了!扶桑女子不是喜歡來華夏‘渡種’嗎?這回,華夏的種人,直接來了!哈哈!”
劉整已經獲得批準,在孟珙麾下,隨趙朔東征扶桑了。
他當然明白,趙朔對扶桑抵抗的城市如此苛刻,以及給府兵發女奴,是意味著什么。
就是要亡其國,滅其種。只是為了讓扶桑人心懷僥幸之心,沒有明說罷了。
但劉整還真是振奮異常。
其一,以前身為宋軍,有文官掣肘,廝殺起來束手束腳。趙朔如此放任將士們殺戮,實在太對他的胃口了。
其二,他功名之心甚為熱切,渴望著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趙朔御駕親征,對這場征扶桑之戰的重視,可見一斑。
他此去扶桑,只要立下大功,未必不能官至萬戶長,也撈個爵爺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