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深耕純愛之道多年,縱有牛言牛語,也僅限于嘴上,不會付諸行動,所以王道煙找他幫忙的時候,他不留余地,當場回絕了對方。
加錢?
加錢也不行,這就不是錢的事兒,原則問題!
三秒鐘后,向遠答應陪王道煙演一出戲,不是因為王道煙又加了一筆錢,而是向遠看到了王道煙在原則問題上予以他的尊重。
尊重是相互的,這個忙,他幫了。
向遠上前兩步,含情脈脈攬著王道煙的手臂,柔聲道:“道煙,說了多少遍,你已有了身孕,不該到處走動,好好在屋里歇著才是。”
“屋里太悶了。”
王道煙順勢依偎在向遠懷中,瞇著眼睛,一臉幸福道:“我聽說你回來了,坐不住,在院子里等你。”
王道煙不愧是幻滅道的妖女,演技沒得說,和禪兒有得一拼。
相較之下,向遠明顯收斂了,在王道煙不滿的傳音中,不情不愿抬手搭上腰線。
不搭不行,人家要扣錢。
這年頭,掙點錢養家實在太難了!
向遠心下唏噓,從未想過,他也有賣藝掙錢的一天。
不過,確實有意思。
雖然享受不到幻滅道的快樂,但本心道的快樂告訴他,這才哪到哪,他的演技分明還有上升空間。
院外,李元容站著如木樁,整個人都灰白了。
“沒問題吧,感覺他心都死了。”向遠傳音詢問。
“他自找的!”
王道煙冷哼一聲,余光瞄了李元容一眼,感應到灰白將死的一顆心,悲痛之下又生出一股狂喜。
再加把力,馬上就要贏了!
見向遠搭上腰就沒了后續,王道煙很是不滿,傳音催促:“說話呀,念詞!”
“念什么詞?”
“你懷里摟著個大美人,如膠似漆,比翼雙飛,你就不想說點什么?”
“呃,沒什么感覺。”
向遠臉色一囧,換成蕭令月和禪兒,他有 的是詞兒,換成王道煙……阿婆高壽,古稀之年了吧,身子骨可真硬朗。
王道煙暗罵一句廢物,懊惱報價太快,花了冤枉錢,抱住向遠的胳膊就往屋里拽:“一別數日便如數年不見,跟我進屋,我買了幾件新衣服,穿給你看。”
說話的同時,阿紅上前,一人架住向遠一只胳膊,將人抬了起來。
向遠眼角抽抽,驚嘆幻滅道的演員實在太敬業了,之前誤會了王道煙,不管是身外身還是本體,人家都敢上。
她敢上,向遠可不敢上,腳下生根道:“不著急,晚上關了燈再看,我帶客人來了,莫要失了禮數。”
“客人?”
王道煙輕咦一聲,仿佛才看到李元容,臉色一瞬蒼白:“問天,那晚我說了,既傾心于你,便不會再想從前,你不信就罷了,怎么還把人帶過來羞辱我?”
言罷,埋頭在向遠胸口嚶嚶嚶。
阿婆你戲真多,這都接得住!
向遠心下吐槽,對幻滅道的妖女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知,同時慶幸自家妖女是黃泉道的,否則他肯定遭不住。
“咳咳!”
李元容咳血清醒過來,元神感應掃過王道煙,臉色瞬間好看了不少:“道煙,你衣服下藏著枕頭干什么,若是為了激怒我,未免有些太假了,我可不會上當。”
沒上當你吐哪門子血!
王道煙心下嘲諷,輕輕瞥了李元容一眼:“再過五月,我便是這般身姿,提前相示,好讓你有個準備。”
說著,抬出一封喜帖,紅紙黑字,寫明了王道煙和向問天的大婚日期。
人可以不來,但禮錢一定要到位。
“道煙,你來真的?”李元容氣得眼睛都紅了。
“有何不可?”
“好,你和向問天成婚,那我就和別的女人成親,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李元容震聲道。
“一言為定!”
向遠眨眨眼,總算明白了,這倆貨為什么五十年都沒湊到一起。
他還是那句話,建議李元容先服軟,先把人騙到手,以后有的是機會讓她哭。
王道煙這邊也一樣,先把人騙到手,以后受了委屈,三天兩頭打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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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遠看熱鬧不嫌事大,全無解開誤會的心思,本心告訴他,就該如此。
李元容手握喜帖,指尖燃起火焰,將其焚為灰燼之后,冷笑連連:“你成婚之時,就是李某大婚之日,你且等著,李某說到做到,這就回京師張羅婚事。”
言罷,挪移空間直接離去。
“該硬的不硬,該軟的不軟,活該單身到現在。”
向遠吐槽一聲,揮手掙脫左右逢圓:“演完了,咱倆結算一下出場費。”
見李元容說走就走,還叫囂著在京師張羅婚事,王道煙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道:“我再加一筆錢,你隨我進屋,他大婚那天,我帶孩子過去吃他的喜酒。”
不妥,太癲了!
向遠翻翻白眼,上億的生意,可能還要做好幾次,算下來,怎么看都是他吃虧,拒絕道:“本座不是貪財之輩,之前的生意已經賺很多了,生孩子你去找別人,本座愛莫能助。”
“孩子不要你養!”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是人話嗎?
向遠無語極了,難怪同樣是以心入道,本 心道只敢人人背后喊打,幻滅道人前就成了邪魔歪道,這群人狠起來不僅折騰別人,連自己都不放過。
向遠搖搖頭:“差不多就行了,他已經走了,繼續演下去,我提上褲子一走了之,吃虧的只能是你。”
“他沒走,你隨我進屋,要不了一會兒,他自己就會回來。”王道煙篤定道。
你們幻滅道指定是有點毛病!
向遠算是看出來了,王道煙和李元容互為爐鼎,五十年相互折磨,把對方折騰得患得患失,把自己也折騰成了神經病,他倆的想法,正常人根本理解不了。
作為一個正常人,他就不進屋湊熱鬧了,免得真有投資入股的糟心事。
王道煙大為不滿,向遠出工不出力,要扣錢,向遠微微一笑,該他的錢,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先從幻滅九劫開始收錢!
一個時辰后,向遠離了王氏祖地,直奔麟關方向而去。
李元容和王道煙如何,是修成正果,還是繼續斗下去……關他屁事,愛咋咋地。
說不得,人家就喜歡這個調調,真把人湊一起,狗男女還不樂意呢!
時至四月,向遠解決南晉水患之憂,通過麒麟山脈返回西楚,挪移空間北上,去往北齊太安府。
牽扯到氣運金龍,再加上北齊還有本心道這么一個惡心人的團伙,此行不僅要一切從速,還要低調。
解封氣運金龍就走,絕不多待一秒,絕不能給本心道可乘之機。
北齊,建安道。
太安府,京師。
三個國都,三種畫風。
西楚神都,承載的是史韻,一磚一瓦皆有典故,街巷轉角間俱是傳說;南晉上元,浸潤的是水韻,河道如織,畫舫穿行,隨處可見水墨寫意。
北齊太安截然不同,少史缺水,講究一個大韻。
何為大?
城墻高逾十丈,通體玄黑,如鐵鑄就,遠遠望去,似一尊巨獸伏踞平原。城門洞開,可供三十六匹戰馬并排疾馳而過,門釘大如缸口,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城墻上,立著一排獵獵作響的黑色大旗,旗上金線繡著展翅巨鷹,顧盼自雄,目空一 切,雙眸藏有兇光,在陽光下如活物般炯炯逼人。
城內建筑,不求精巧,但求恢弘。
諸多官宦人家,門前的石獅足有兩人高,怒目圓睜,獠牙森然;書院前的青銅巨鼎,需十人合抱,鼎身銘文粗獷如斧鑿。
就連街市上的叫賣聲,都比別處響亮三分。
“現宰的高山羊————”
“玄鐵刀,南來的北往的都看清楚了,太安府金字招牌,百戰不卷刃!”
“新來的南晉姑娘,江南水韻,北地豪俠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粗獷,豪邁,大開大合。
這便是北齊的氣魄。
考慮到北齊地大物博,不能以偏概全,但可以肯定,太安劉氏對外打造的人設便是如此。
向遠晃悠悠穿過城門,一米九的身高在南晉鶴立雞群,在北齊顯得非常一般,四下望去,人高馬大,人也好物也罷,所有建模都比南晉大了一圈。
最直觀的例子,南晉那邊喝酒用杯,主打一個綿柔,北齊這邊用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陡然間,向遠感受到了強烈的文化沖擊,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還行,至少不是開口就一股大碴子味,否則本地特色張口就上頭,太扯犢子了……”
向遠嘀嘀咕咕,沿著寬闊街道行走,置辦了一些旅游紀念品。
可能是花錢太大手大腳,也可能是小白臉看起來人畜無害,沒走一會兒就被本地幫派盯上了。
向遠感知敏銳,暗道來的正是時候,老實巴交的外鄉人初來乍到,啥也不懂,正缺幾個卑鄙的本地人提供情報。
他四下看了看,步伐輕盈拐入一條小道,然后猛地加快,似是想要逃跑。
唰唰唰!
十余道身影直追而來,前后圍追堵截,不過片刻,就把向遠圍在了巷子中間。
十來條惡漢面容猙獰,或是捏著拳頭,鼓蕩胸前肌肉跳舞,或是手拿匕首耍起花刀,一邊發出獰笑,一邊舔著匕首。
“都客氣點,這位少俠初到京師,莫要把他嚇壞了。”
為首的大漢闊步走出,身高兩米,理了個出家人的發型,見向遠一臉擔驚受怕,大笑道:“少俠莫慌,哥幾個找你只為求財,正經人,不做那劫色的勾當。”
“大哥,這小子細皮嫩肉腿還長,不劫色可惜了。”
“閉嘴,一天天不走正道,咱們幫派的風評都被你敗壞了!”
“怕什么,不還有本心道墊底嘛!”
“媽耶,這可不能亂說,不然兄弟都沒得做。”
看著這十來個不是很聰明的家伙,向遠嘆了口氣,初至北齊太安府,感覺不是很好,還是西楚、南晉的畫風和他更搭。
至少那邊劫色走的是正道。
不像眼下,本地幫派手里的匕首都是彎的。
“少俠,有時間嘆氣,不如趕緊……”
為首的大漢剛捋起袖子,對視向遠的雙眼,突然眼前一紅,接下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余惡漢也一樣,身形僵硬,雙目泛著紅光,一動不動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
催眠術!
“你們幾個走運了,我這招很少對帶把的施展。”
向遠抬手一招,便有一名大漢上前,跪地 躬身,搭了把凳子。
他坐下后,翹起二郎腿:“來,一個個說,從你這個帶頭大哥開始,跟我說說北齊這邊的情況。”
“好叫少俠知曉,某家是少林寺俗家弟子……“
向遠暗暗點頭,標記了一個有緣人,待解決了氣運金龍的麻煩,就去乾淵界的少林寺走一趟,看看有無如來神掌之類的傳承。
他修習六字箴言,正缺佛門正統功法映照自身感悟。
大漢一一講述北齊江湖,提及天下一流勢力,讓向遠對北齊的國情有了一個大概認知。
北齊除了太安劉氏,還有兩大世家,一為朝雍長孫氏,二為博州姜氏,都是王佐之才,和皇室相處和睦,兩家常有出將入相者,頗受重用。
朝堂上的事,大漢講述不多,江湖上的事,大漢張口就停不下來。
南晉有百川盟,百川入海,萬古江河皆兄弟,北齊有三個抱團取暖的江湖團伙。
一是大刀盟,因天下劍修太多,劍道為主流,導致用刀的淪為鄙視鏈下層,好刀者不服,呼朋喚友成立此盟。
二是無憂谷,早年由散修建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并非門派,收人的標準也非常寬 松,不論出身,只需按期交納會費,且志趣相投便可加入。
因為門檻低,不少通幽期宗師都會在無憂谷交流修行心得,漸漸成了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三是百草會,松散的煉丹組織,和無憂谷一樣,并非門派,起勢的路線也差不多,都是前輩高人多了,被奉為天下一流。
向遠再次標記了一個有緣人,先去大刀盟,再去少林寺。
接下來就是星宿宮,純殺手組織,名門正派辦事的黑手套,通幽期宗師馬甲,高手如云,強者如雨,沒什么好說的。
總的來說,北齊的國情可用‘混為一談’來形容。
乍一看,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實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天我是世家長老,明天我就是無憂谷或者百草會的高級會員,都自己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不用分那么清楚。
最后,北齊有一佛兩道,佛門為少林寺,道門為紫光派、本心道。
大漢出身少林寺,對七十二絕技推崇備至,嗓門極大,仿佛聲音小了,方丈他老人家聽不見。
紫光派類似西楚的劍心齋、無雙宮,門內女修居多,少有行走江湖。
至于本心道……
“少俠,問我算你問對人了,別人不知道本心道什么貨色,只當他們圈地自萌、自甘墮落,身為天下一流卻不思進取,遲早要把家底敗光,我可是知道的,這些都是糊弄人的。”
大漢歪比歪比,當著本心道傳人向遠的面,大肆數落本心道的不是。
偏偏向遠還不能怪他,因為他沒有胡編亂造,只是客觀陳述現實,把本心道干的缺德事說了一遍。
“這群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成天冒充少林寺高僧在外化緣!不剃頭就算了,衣服都不換,穿著道袍說自己是少林寺!”
“那年百草會聚友尋山,突然挖出一個遺跡,一眾宗師見神光降世,藏有大機緣,當場大打出手,最后挖出一顆明珠,既不能砸人,也不能收物,唯一的能耐就是放光……”
“邊上還有一行字,本心道到此一游,特留寶珠一枚,供后人觀賞。”
“事后幾位宗師調查才明白,遺跡早被本心道挖了,故意做舊,練了一顆會發光的寶珠留給后來者爭搶!”
“就去年,陛下東郊巡狩,見一頭猛虎,開弓命中,只聽啊一聲,猛虎變成了一個老道士,本心道的。屁股中箭,哼哼唧唧賴在京師不肯走,養了一年的傷,連吃帶拿,差點沒把陛下氣死。”
“最倒霉的要數紫光派,妙瓊掌教十多年前受邀拜訪本心道,剛進門就被扣了下來,非說她心思不凈,已入魔道,現在還沒放出來。”
“妙瓊掌教是什么人,北齊出了名的大美人,芳菲嫵媚,絕色難求……”
“這十多年,紫光派每年都有門人弟子去本心道求見,妙瓊掌教一年比一年艷光四射,門下弟子勸她走,她還不樂意。”
“據小道消息,本心道將妙瓊掌教打至跪地,是為了抓她當星怒力,當鎮派之寶代代傳承,壓根就沒打算放人走。”
“北齊一流勢力人人自危,少林寺現在都封山了!”
“若有振臂一呼,必然人人響應,打上本心道,滅了他們的傳承。”
向遠:(ノへ、)
現在去本心道研究一下鎮派之寶,呸,現在和本心道神圣切割還來得及嗎?
這玩意越聽越邪門,祖師爺靈寶天尊他老人家知道嗎?
聽完大漢講述,向遠確認了兩件事。
第一件,本心道屬狗的,在北齊欺男霸女,童嫂吾妻,人能辦出來的事,本心道一件不辦;
第二件,本心道在北齊頗有當量,其余一流勢力,包括皇室,當面都不敢罵他們一句邪魔歪道;
第三件,如果他在北齊自報家門,表面上人人稱頌正道少俠,背地里,一人一口唾沫能把他淹死。
還是那句話,此行一切以低調為主,去哪都行,絕不能去本心道。
向遠再次堅定心頭想法,納悶道:“你一個京師的小混混,怎么知道這么多,還是說,本心道干的破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人盡皆知談不上,被本心道欺負過的都是江湖前輩,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聲張出去只會自掃顏面。”
大漢解釋道:“我知道這么多,是因為我表面上為京師潑皮,實際是六扇門安插在京師的眼線,負責盤查外來者,江湖上的風言風語,六扇門多少知道一些。”
原來是六扇門的臨時工,怪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