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猜得沒錯,文藝女青年確實想吃人。
只不過,姜盈君是讒他的才華,想的是秉燭夜談藝術,和他擅長的被吃不是一回事。
至少目前還沒那種吃法!
車隊啟程,進入西楚和北齊交界的門戶,直奔神都方向。
到了西楚,別人家的地盤,要按照西楚的規矩來,無憂谷的車隊沒了北齊的特殊待遇,無法挪移空間趕路,只能老老實實沿著官道行走。
姜盈君大喜!
但有一點不好,這些天,她主動湊上前,向遠愛答不理,有意疏遠,讓她頗為煩惱。
思來想去,應是她之前恃才傲物,怠慢了向遠,才惹來對方不喜。
先生沒錯,是我不對!
自打向遠略微展示了一下原創詩詞方面的才華,姜盈君便開始為他辯經,哪怕挖鼻摳腳,都能有肆意灑脫的極高評價。
真邪門,摳腳還摳出藝術造詣了!
向遠暗道離譜,看著眼前眨著水汪汪大眼睛的姜盈君,下意識往坐榻后挪了挪。
不挪還好,一挪之下,姜盈君以為是向遠邀她入座,小小糾結了一下,移步坐在了向遠身邊。
向遠抱著靠墊坐坐好,幽香撲鼻,如貓爪撓心,嗅得他只想打噴嚏。
瞄了眼客廳外,見幾位侍女正在翻箱倒柜,把衣服拿出來疊好,收進去,再拿出來疊好,反反復復,也不知在倒騰啥。
你們這幾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就是這么給自家小姐擋槍的?
趕緊過來,不然真被亂槍打死了。
向遠撇撇嘴,估摸著姜盈君并不清楚自己現在有多危險,滿身破綻,已為可乘之姬,好心提醒道:“姜大家……”
“先生喚我盈君就好了。”
“好的,姜大家。”
向遠點點頭,接著說道:“不瞞你說,其實本座是楚人。”
“什么?”
姜盈君驚訝出聲:“先生為劉氏宗親,即便不姓劉,也和陛下莫逆之交,怎么會是楚人?”
這就要問本心道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有個叫缺心眼的北齊修士,收了倆門徒都是楚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被劉徹算計了!”
向遠壓低聲音,一副為姜盈君考慮的模樣:“劉徹知本座為楚人,欲得而不得,便使了個美人計和離間計的法子,你猜,計中美人是誰?”
姜盈君聞言一愣,而后微微一笑:“不瞞先生,此前盈君也有這方面的憂慮,詢問皇后娘娘,她言你……總之,是盈君多慮了。”
把話說清楚,你姐姐都罵什么了!
向遠嘴角微抽,皇后姜望對他好感欠奉,指定不會有好話。這點怪他,初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還當著人家老公的面,被擠兌是應該的,就不抱怨什么了。
見向遠語噎,姜盈君笑容更盛,花開明艷,暗香漸濃:“先生,盈君傾慕先生才華,別無他意,還望先生不吝賜教,指點盈君一二。”
再來一首詩吧,一首就行,真的好難受啊!
“不不不,皇后娘娘這招我之前也用過,欲揚先抑,端的狠辣,你為美人計中美人卻不自知,已經落入了陷阱之中。”
向遠板著臉說道:“皇后娘娘為了讓你放下戒心,才將本座貶得一文不值,你想想,如果她一開始就將本座捧到了天上……”
“先生,盈君非無謀之輩,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姜盈君幽幽嘆氣,讓向遠別說了,挑明了對大家都沒好處:“皇后娘娘若真有此意,她的考慮定是為了姜氏,盈君為姜氏女,家族大義在前,豈有不從的道理,您說是吧?”
有道理,這個話題不宜深入,聊著聊著你就從了。
向遠果斷撇開美人計,改述劉徹的離間計:“劉徹知本座為楚人,讓本座護送你入西楚神都,還趕走了姜氏宗師,他知我脾性,既然答應要護你周全,定然說到做到。前些天便是,我一個沒忍住,仗義出手,蕭氏大敗而歸,淪為文壇笑柄。”
“神都蕭氏技不如人便使上不得臺面的伎倆,貽笑大方,自取其辱,先生何不棄暗投明,去我北齊?”
姜盈君一臉為向遠考慮的模樣:“陛下求賢若渴,稱先生為宗族至親,若去北齊,必受重用。”
你們北齊的皇帝是本心道的,算哪門子明主,冥主還差不多。
向遠連連搖頭,本心道這檔子事難以啟齒,他就不自報家門招來歧視了,直言不諱道:“姜大家,你就不問問,既然本座和劉徹是打成一片的關系,又有心招攬,我為何寧可返回西楚看蕭氏呲牙,也不愿留在太安府京師?”
“為何?”
“本座和蕭氏一位公主早有婚約,已經是蕭氏的人了,所以才有了這次的離間計。”
姜盈君恍然大悟,因為西楚上了一位公主,所以陛下和皇后姐姐才把她這位有封號的公主派了過來。
兩邊對沖,不論成與不成,北齊最后都不虧。
想到這,姜盈君善意提醒道:“先生,若是盈君沒猜錯,神都蕭氏已經收到了消息,劉氏宗親姓甚名誰已經瞞不住了。”
誰說不是呢!
向遠直搖頭,這則消息,一定是劉徹故意不小心走漏的。
向遠原以為劉徹只是記名弟子,一臉正氣,不得本心道真傳正統,幫個忙,化解之前相侵相礙的誤會,萬萬沒想到,記名弟子也擅長挖坑給自己人跳。
尤其是坑同門,一坑一個準。
姜盈君笑容明媚,一個勁勸向遠離開西楚,見他始終不作答復,不禁奇道:“先生,得您傾心的蕭氏公主是誰,竟讓您如此難以割舍,不知盈君可曾有幸聽過封號?”
“這我就不清楚了,她最近剛封,我還沒問過。”
向遠挑明蕭令月的身份,非是當朝皇族一脈,而是出身旁支的昭王府。接著便是兩小無猜,兩情相悅,青梅竹馬,巴拉巴拉。
向遠和蕭令月初見的時候,一個十六,一個十八,真要說青梅竹馬,禪兒無疑更合適,那年他倆都十六。
但左擁右抱什么的,聽起來像渣男,正立深情人設呢,這里就不說了。
姜盈君邊聽邊點頭,圖窮匕見:“先生傾心于她,彼此愛慕,羨煞旁人,可曾有詩詞相贈?”
好家伙,擱這等著我呢!
向遠瞄了姜盈君一眼,見其還有救,果斷搬出自己寫給蕭令月的定情信物。
第一首‘青玉案·元夕’,就讓姜盈君屏住呼吸,心尖顫抖,對蕭令月羨慕到了極點。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文藝女青年自思,若是有人為她作得此句,今生無悔,死都值了。
接著又是一首‘水調歌頭’,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聽得姜盈君呼吸加速,清眸流盼,眼中的霧氣都要化了。
最后是一些‘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這幾句詩詞,是向遠和禪兒天下第一好的時候原創的,在蕭令月面前沒創過,不重要,反正姜盈君不知道,拿出來裝一波,更顯他用情至深。
姜盈君聽得面頰泛紅,心頭醉了,一手捧心,反復低吟,身心愉悅到了極點。
不好,獎勵到她了!
向遠愿意裝逼,順便撒點狗糧,不承想,路數不對,正中文藝女青年下懷,后者沒品出‘比屎咸,沒屎黏’,只嘗到了詩詞的華麗齁甜。
話雖如此,向遠依舊非常滿意,姜盈君是識貨的,在她面前裝一波,反饋相當令人愉悅。
“先生,能為盈君作一首詩嗎?”
姜盈君喃喃出聲,反應過來之后,鬧了個大紅臉,步履蹣跚離去,慌亂間差點被裙角絆倒。
她先是換了身衣服,而后才在書案前將此句摘抄下來。
得此佳句,再看自己此前的作品,只感水準一般,差了點味道。
向遠得九年義務制教育,能被他記在腦海中的詩句,都是名傳千古的佳句,對姜盈君這等文藝女青年便如甘霖,誘惑之大可想而知。
殺傷力爆表,堪比貓薄荷對貓,使得姜盈君心癢難耐,茶不思飯不想,感覺身上的螞蟻更多了。
先生,再來一首,這次真是最后一首了!
西楚神都。
霸上樓。
霸上樓是蕭氏在神都最大的館子,平常只對蕭氏內部開放,偶爾會用來招待貴客。
無憂谷一行是來踢場子的,可以在清心閣、天音閣、文淵閣獻藝,但絕不可能被安排在第九層的天樞閣小住。偏偏這次例外,‘劉氏宗親’被安排在了天字一號房,對門是其貼身保護的目標姜盈君。
其他的無憂谷成員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九層高樓沒有,驛館的空房要多少有多少。
此時,姜盈君正在二層清心閣撫琴,她名聲在外,有名的偶像才女,西楚也有其擁躉,再加上西楚之前丟了個大的,故而來了不少有才之士,想要把場子找回來。
很奇怪,有才之士被擋下了大半,放進去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外貌看起來很年輕,長相頗為英俊的文士。
不明所以,不知神都蕭氏又抽了哪門子瘋!
知道的是來找場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為姜盈君安排相親呢!
“過分了啊,看不起誰呢,你們這么安排是幾個意思,我對你們大嫂一片癡心好吧!”
天字一號房,向遠怒拍茶桌,不滿的鼻孔看向面前站著的蕭氏三兄弟。
蕭峰。
蕭秋水。
蕭翎。
真是豈有此理,這三個家伙竟然懷疑他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北齊的公主,所以才有萬里相送,一路貼身將其護送至神都。
看不起誰呢,姜盈君不過是身上香了點,名氣大了點,睡了她會有無數粉絲心碎,尤其是男粉絲,夜夜買醉,嚎嚎大哭,從此一蹶不振,成天咒罵向狗不得好死而已。
除了這些,姜盈君還有什么優點?
看著向遠深不見底的鼻孔,蕭氏三兄弟皆是面無表情,什么癡心一片,騙騙大嫂就好,別把自己也騙了。
尤其是蕭峰和蕭秋水,他倆在南疆混過一段時間,親眼看到黃泉左使和黃泉圣女拉拉扯扯,用左冷邪的話來說,狗男女膩膩歪歪有段時間了。
就這還癡心一片,是癡心里面藏著一大片吧!
你還怪博愛嘞!
蕭峰有話要說,每次遇到向遠,都是他沖在第一個挨揍,這次也不例外,兩國交界之地,被蒙頭蓋面的向遠以勢壓人,下棋下到嘔出二兩血。
自家兄弟,大哥開心就好,不提這一茬,但劉氏宗親是什么意思,大哥你可是根正苗紅的蕭家人,怎么和劉氏扯上關系了?
蕭峰甕聲甕氣開口,言語間滿是委屈,直呼這里有牛。
“我和劉氏怎么可能會扯上關系,我都不認識他們好吧!”
向遠捶胸頓足,嘆了口氣:“算了,實話告訴你們好了,去年我找回來被百川盟偷走的鎮水鐵劍,南晉上元李氏委托紫陽道長找上門,講明水禍隱患,讓我發發慈悲,帶鎮水鐵劍去南晉,解救黎民免于洪澇之害……”
“你們知道我的,宅心仁厚,最見不得苦難,心一軟,就答應了坐船南下。”
宅心仁厚?x3
你撈錢的時候可一點都不仁厚!x3
蕭氏三兄弟心下齊齊吐槽,異口同聲道:“兄長糊涂啊!南晉窮山惡水,遍地刁民,此去何等兇險,你不該答應上元李狗。”
“閉嘴,我還沒說過重點。”
向遠瞇著眼睛道:“我在上元京師鎮水的時候,一個用力過猛,地陷天坑,把鎮水祭壇弄壞了。”
“妙啊!”x3
三兄弟大喜,精神為之振奮。
“祭壇損壞,露出下方金字塔遺跡,和神都下方的一般無二,我便帶著李氏宗師,將金字塔夷為平地,解救了南晉的氣運金龍。”
“兄長怎地如此不智!”x3
三兄弟大怒,被向遠一眼瞪回來,自抱自泣,直說老天瞎了眼,南晉走了狗屎運。
“和你們這群目光短淺的蟲豸在一起,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國家,今天他們是南晉的韭菜,呸,百姓,明天就不能是西楚的良民了?”向遠震怒拍桌。
雖然他言之有理,但蕭氏三兄弟依舊是祖墳被刨的衰樣。
見上元李氏祖墳冒青煙,比他們祖墳被刨了還要難受,世間還有比這更糟心的事嗎?
還真有,而且有兩件。
第一件,幫上元李氏祖墳點青煙的人是向遠,楚人、蕭氏的女婿。
第二件,聽向遠話里的意思,他去完南晉便直奔北齊,救下北齊的氣運金龍,因此成了劉氏宗親。
“哇哇哇————”
蕭峰想到了傷心的事情,嚎嚎大哭,哭得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向遠無語翻了個白眼:“別嚎了,我沒救下北齊的氣運金龍。”
“那龍死了?”
蕭峰大喜,蕭秋水和蕭翎亦是雙目放光。
“那倒沒有,劉氏得外人相助,氣運金龍被提前救下了。”
大哥,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你這樣很傷兄弟情義的!x3
“大哥,是哪個缺心眼干的好事?”
雖然你罵我師父是個缺心眼,但我一點也不生氣,不過你以后走夜路的時候小心點,遇到自稱少林寺的道士,別猶豫,磕一個還有的救。
向遠同情看了蕭峰一眼,說道:“我偷偷潛入太安府京師,在劉氏皇陵打了個盜洞……”
“挖的好!”
蕭峰一聽皇陵,立馬來了精神,拍著胸脯道:“大哥,下次再有這等粗活,放著我來。”
向遠沒理將死之人,繼續說道:“我潛入金字塔,沒看到彼岸門修士,卻遇見了一男一女,人中龍鳳,頗為不凡,他們誤會我的來意,以為是我布置了鎖龍邪陣。我解釋無用,按下委屈把他們打了個半死,之后才解開誤會。”
說到這,向遠頓了頓,見蕭氏三兄弟無甚反應,淡淡道:“這二人,男子名為劉徹,女子名為姜望。”
短暫沉默片刻之后,隨著蕭峰嗷一嗓子起頭,三兄弟又哭了一個稀里嘩啦。
壞消息:和解了。
“大哥,怎么就和解了,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是啊,不該和解的!”
“大哥缺錢就直說,咱不掙北齊的臭錢,咱去把劉徹殺了吧!”
向遠直翻白眼,享受了一把玩弄人心的快樂,這才說道:“姑且算不打不相識,但我畢竟打了劉徹一頓,為化解誤會,才有了護送姜大家抵達神都,這么說,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了。”
“美人計!”
“不要臉的劉狗,見我大哥精壯,就嫁公主高攀,虧他們還是一國皇室,一點臉都不要了。”
別罵了,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我說了這么多,意思很簡單,我待你們大嫂一心一意,不會明知是美人計還故意踩進去……”
“那大哥你還幫她,國境外,若非你出手,西楚本該大勝。”蕭峰小聲BB。
“怪你欠打,你都不知道,站在對面看,你這張臉有多丑惡!”
向遠冷哼一聲:“我記得很清楚,你說我棋臭,還說我作畫名為‘自取其辱’,這筆賬,回頭再跟你算。”
一聽這話,蕭峰立馬蔫了。
“總而言之,我答應劉氏將姜大家送至神都,現在任務完成,你們從正面找回場子,我不會多管,用下三濫的手段,那就別怪我心黑手狠了。”
不管怎么說,劉徹都是同門師弟,走這邊的親戚關系,向遠和姜盈君也算沾親帶故,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在西楚受委屈。
他都想好了,待巡回演唱會結束,直接把人送去太安府京師,完璧歸齊,方顯他一言九鼎。
日后,也好當著蕭令月的面吹噓,曾經有個偶像公主對他使美人計,他不進女色,更不近女色,把人完好無損交了回去。
如此,定能解鎖幾個新姿勢。
對于向遠的鬼話,蕭氏三兄弟半個字也不信,這一路走來,二人貼身相伴,怎么可能沒有摩擦。
蕭秋水面露難色:“大哥,我神都蕭氏最不屑卑劣手段,但西楚境內盜匪極多,有不少江湖中人等著看我蕭氏的笑話,更不乏窮兇極惡之徒,真有膽子擄走北齊的公主,讓我蕭氏難以對劉氏交代。”
“怕什么,這里是神都,他們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向遠不以為意。
“大哥,無憂谷的行程改了,受邀去往關山道鎮滇府。”蕭秋水為難道。
鎮滇府?
那不是昭王府的地盤嗎,無憂谷去那做什么?
向遠眉頭一挑,感覺哪里不對,關山道隔壁就是南疆,這一路走過去,必然路過天宗三家的地盤,他若不跟著護送,姜盈君這一路,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
一步到胃,步步驚心。
還有,姜盈君閑的沒事干了,往鎮滇府跑干什么?
那離南疆近,聽話,別去了,被某個妖女知道她家相公和你乘一輛馬車,真敢把你煉成傀儡分身。
萬字,求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