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凌空。
揮灑之間,無窮之勢宛如銀河天降,洪流奔騰席卷。
轉瞬之間,包容萬物的流光沛然一體,一劍橫起,可伐蒼天。
向遠眉心射出的這縷劍氣無形無相,難辨軌跡,和白無艷隔空殺伐元神的劍指碰撞一處。
大音希聲,逆轉純白。
劍氣碰觸劍指,閃爍明滅,溢散劍光層層疊疊,漣漪震蕩不休。
強勢力道壓著劍指退后,沿途重塑天地法理,修復坍塌的空間,將并指成劍的虛影逼回了無相劍主身后。
交手只在一瞬之間,白無艷完全沒料到勢在必得的一擊落得如此收場。
大抵是找場子失敗,臉上有些掛不住,也可能是往常專橫跋扈慣了,純白虛影再次并指成劍,臨空便要朝著向遠點下。
“這般風姿綽約,我當是誰,原來是無雙宮白宮主,白鳳師姐當面,白虎師弟有禮了。”向遠起身行了一禮。
向某管你大徒弟叫岳母,和你二徒弟有婚 約,還喚你一聲師姐,又不是仇人,差不多就行了,至于不依不饒嗎?
再說了,是你試探不成自取其辱,又不是向某主動伸你的臉。
修仙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老前輩莫要年輕氣盛!
顯然,向遠高估了白無艷,后者聽不懂人情世故,強勢傲慢,不把場子找回來誓不罷休,一指凌空落下,沒入向遠眉心,在其元神中種下了催眠的啟動開關。
沉穩:“……”
見向遠不予反抗,主動接下來催眠開關,白無艷全無得勝的快感,只看到了‘真拿你沒辦法‘、‘這下你滿意了吧‘的息事寧人。
你小子還裝上了!
白無艷一拳打在棉花上,把自己氣個夠嗆,念頭不甚通達,冷哼一聲揮袖離去。
臨走前,元神傳音,三天后親自來找向遠,讓他調整狀態,屆時一并穿梭閻浮門,進入新世界尋找舍利子。
“這娘們真麻煩,一把年紀還要人哄她開心。”
見白光散去,向遠嘀嘀咕咕,分析剛剛交手的情況,評估自己和上三境之間的差距。
數值就不說了,他天生神力之下,眾生平 等,白無艷絕不可能是他對手,和門縫劍尊一起上,他也能一拳一個嚶嚶嚶。
關鍵是機制,上三境強者果然有點東西。
他不拿出壓箱底的手段,只靠當前草創的問天九道,今天就讓白無艷催眠得手了。
后果如何,參考無相劍主可想而知,受白無艷控制,身不由己,一頭扎進神都蕭氏設下的陷阱,喜提造反殺頭的大好名聲。
“三天之后……”
向遠眉頭微皺,白無艷高高在上慣了,給他的感官相當一般,和這人組隊下副本,定會被其使喚來使喚去,遠不如和蕭令月、禪兒組隊開心。
“黃天在上,保佑新世界狠狠削她的機制,往死里削,看她還怎么囂張。”
向遠嘀嘀咕咕的時候,一旁立著的蕭峰從渾渾噩噩中醒來,大抵意識到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涼氣,補上遲來的震驚。
“大哥,無相劍主背后還有高手?”
“嗯,上三境強者。”向遠補充道。
“上,上上……”
蕭峰阿巴阿巴幾聲,一拍腦門道:“誤會啊,無相劍主此來非是襲擊北齊公主,而是有前輩暗中授意,天劍閣實乃西楚忠良,是蕭某誤會了無相劍主,這就給他松綁,好生款待。”
你還怪懂人情世故嘞!
向遠翻翻白眼,沒好氣道:“不是天宗三家的上三境,你再怎么款待無相劍主,也拍不到對方的馬屁。”
“大哥,小弟愚笨,您能把話說清楚嗎?”
蕭峰只是逗比,為人比較欠,愚笨二字和他關系不大,分析向遠語氣,突然出現的上三境強者和圖謀天下的幕后黑手不是一伙人。
再多,他就分析不出來了。
“無雙宮白宮主,她是來找我的。”
向遠瞄了蕭峰一眼,為免他擔驚受怕瞎琢磨,好心編了一段瞎話助眠:“我和你大嫂有婚約,你大嫂又是白宮主的關門弟子,此行是來考驗我,看看我修為如何,是否配得上她的弟子。”
真的假的,只是考驗的話,自己出面不就好了,何故氣勢洶洶借無相劍主之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馬威呢!
大哥你是不是隱瞞什么沒說?
“配得上如何,配不上又如何?”
蕭峰將信將疑,補充道:“大哥別誤會,小弟就是覺得您和大嫂天作之合,沒得到白宮主認可,實在太可惜了。”
“配得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配不上,你大嫂閉關不出,婚期遙遙無期。”
“白宮主有些不明事理了……”
蕭峰小聲BB,怕向遠聽不見,又怕白無艷聽見。
同時慶幸萬分,給神都那邊的蟲豸兄弟點了個贊,兩手準備,兩位公主,一個不成,還有另一個。
蕭峰不關心大嫂是誰,只要姓蕭,他都舉雙手雙腳贊成。
“大哥,白宮主此來,只是為了這件事?”
“不然呢?”
向遠不想多說,看了眼昏迷過去的無相劍主,說道:“此人身不由己,我就不審他了,你自己看著辦,若是天劍閣愿意贖人,我要七成。”
“理應如此。”
蕭峰點點頭,三成太少,顯得神都蕭氏成了跪著要飯的,打算屆時開價十七成。
無相劍主固然是無辜的,受白無艷控制不得不來,但來都來了,不拿他的身份做點文章,神都蕭氏和智障有什么分別。
蕭峰都想好了,先扣一個造反的罪名,再拉一份供詞,使勁往天宗三家扣屎盆子。
誰是忠臣,誰是亂黨,神都蕭氏哪懂這些,看天宗三家自己的表現。
向遠離了地牢,返回鎮滇府,直接上門找到姜盈君,讓幾位侍女收拾一下行囊,即刻上車返程。
連夜就走!
姜盈君不明所以,見向遠神色凝重,只當出了什么大事,待上了馬車,幾次挪移空間抵達北齊太安府行宮,才反應過來。
任務完成,先生要走。
姜盈君老大不樂意,去西楚之前,對向遠各種嫌棄,回北齊之后,對向遠各種不舍。
“先生,你答應陛下護盈君周全,既已抵達京師,理應有始有終,當面和陛下說個清楚。”
姜盈君試圖挽留,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但見向遠一副家中煉丹的著急模樣,心知搬出劉徹也壓不住他。
再一想明明有婚約在身,卻形同路人模樣的蕭令煙,姜盈君果斷開口,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現在不說,以后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初見先生的時候,皇后娘娘告訴盈君,先生不通文墨,和盈君琴瑟不調,冰炭不投,以前沒有相交,以后也不會有往來。”
姜盈君捧著向遠贈送的詩集,鼓足勇氣也不敢對視向遠的眼睛,轉過身,蚊音道:“兩國交界之地,盈君才知道,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先生的文采本就是花中一流,
無須招搖炫弄,不隨波逐流,不追求世俗所認。”
說了片刻,姜盈君感覺氣氛差不多了,緩緩轉身道:“先生,盈君喜……”
沒喜出來,氣氛是到位了,但氣氛里沒有向遠,挪移空間走了。
什么人啊這是,太沒禮貌了!
孔武有力,頗有精神,粗俗,討厭,沒素質!
姜盈君銀牙緊咬,又氣又惱,原地狠狠跺了下腳,再看懷中詩集,芳心大悅,身上的香氣立馬濃郁了起來。
鎮滇府。
向遠花了一盞茶時間將無憂谷的車隊全部送回北齊太安府,任務完成,朝昭王府走去。
姜盈君既走,蕭峰留下也無意義,拎著無相劍主返回神都,和蟲豸們商議如何炮制造反派,定價多少才算合適。
向遠無事一身輕,只等三天后白無艷上門,組隊去新世界做任務。
前幾天答應商清夢,送走姜盈君就去劍心齋找她花前月下,考慮到商清夢劍斬羞恥心,三天時間不夠對方折騰,而且白無艷還會順著 閻浮門找過來,他就不過去了。
萬一這邊正點頭之交,那邊白無艷突然破門闖入,再把門縫劍尊引出來……
那場面,向遠光是想想就一陣頭皮發麻。
改天再約。
這三天,向遠準備在昭王府深造一下,近距離觀察犬父,順便找點樂子陶冶一下身心。
一邊進步,一邊開心,四舍五入,學習使他快樂。
昭王府坐北朝南,朱墻金瓦,外府九重儀門,每道門皆以玄鐵為骨,紫檀為面,釘著碗口大的鎏金銅釘,首道正門懸‘昭烈千秋‘的匾額,彰顯八州之主的尊貴身份。
蕭衍沒來之前,昭王府只是蕭氏在鎮滇府的一處行宮,蕭衍來了之后,感覺房間不夠用,在禮制的允許范圍內對其進行了一次擴建。
之后又在周邊大量購置地皮,用于安置諸多義子、義女。
沒辦法,光是明牌的王妃就有九個,家大業大,實在安排不下。
向遠初至昭王府,守門的士卒不認識他,報上九一向先生的名號也不好使,原地等待片刻,才有府中侍衛統領前來相認。
來者名叫賀元直,蕭衍義子,九十九個孩 子中排名第八,蕭衍還不是王爺的時候便追隨左右,深受蕭衍信任。
上一次,蕭衍偷偷溜出門,在蒲州雨柳縣和王氏的寡婦金蓮私會,就是他帶隊護衛。
向遠和賀元直有過照面,還在蕭衍的示意下切磋過一局。
那時向遠筑基圓滿,尚未先天,賀元直已是先天圓滿之境,只是切磋并未下死手,最終以平局收場。
因為不姓蕭,賀元直為人坦蕩,性格直爽,沒什么壞心思,標準的老實人一枚。在向遠的一聲聲‘八哥’中迷失自我,有求必應,親力親為,甘為磨刀石,讓向遠完成了晉級先天期之前的全部打磨。
雖是路人,卻是不可多得的路人,向遠對其印象深刻,再見依舊熱情。
“八哥,我在這呢!”向遠站在府門前揮手。
一年不見,賀元直突破境界,已有化神期修為,性格依舊如常,快步上前,歉意道:“九十一弟,你初至家中,府中上下皆不認得你,故而才將你攔在門外,你莫要放在心上。”
“八哥說笑了,他們都是奉命行事,豈有責怪的道理。”
向遠爽快表示自己不是什么小心眼,讓賀元直直接喊他名字就行,九十一弟什么的,他一直是比較嫌棄的。
賀元直也不推辭,改口直接稱呼向遠,將人領入府中,不知如何安排,果斷把人帶去了蕭衍面前。
向遠在昭王府的身份過于復雜,只看義子的身份,應該安排他住在府外,但向遠又是昭王府的女婿,地位比尋常義子高出一截。
去三王妃的院子吧,六王妃不高興,去六王妃的院子吧,三王妃又不開心。
賀元直捋不順這么復雜的關系,將難題扔給蕭衍,讓他來操作。
屁大點事都解決不了,我要你這個兒子有什么用?
承乾殿前,蕭衍不滿看著賀元直,瞪了兩眼,知道老實人也為難,揮揮手讓其離去。
賀元直如蒙大赦,龍行虎步離去。
蕭衍看著一臉老實的向遠,只覺燙手山芋在前,不好接,更不好放。
曾經,蕭何告訴他,向遠這個義子屬于重點投資對象,別猶豫,直接梭,不會有錯。
蕭衍深信蕭何,聽勸,把家傳寶刀驚嵐刀押了上去,還昧著良心同意了向遠和蕭令月的婚約。
當時還有些好奇,投資向遠能有什么好處。
只一年,家中就多了兩個公主女兒,一位 通幽期級別的宗師義子。
向遠不是普通的宗師,實力強橫,手眼通天,不僅神都的爺爺輩們點頭哈腰稱呼他為兄長,北齊皇室都搶著打上了劉氏宗親的名號,為此還送了一位公主。
蕭衍想過投資的回報,萬萬沒想到,收益這么大,還這么快。
可這也太大了,昭王府這座小廟,容得下這尊大佛嗎?
蕭衍很想在向遠面前擺開義父岳父的威風,但蕭峰諂媚的笑臉猶在眼前,爺爺都在向遠面前當孫子,向遠能喊他一聲犬父,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就這么著吧!
蕭衍一時不知怎么安置向遠,祭出拖字訣,命人備宴,帶其在昭王府逛了一圈,就當回家認門了。
蕭衍為關山道大行臺,統攝八州一切事務,故而昭王府分前后兩院。前院有承乾殿、文淵殿、武威殿、鎮岳殿等各司其職,后院除了九位王妃的別院,另有親生兒女的小院。
總體布局上,前院占昭王府總面積的四成,后院占了六成。
他對老婆孩子一直是可以的。
對工作就……
只能說,剛剛在承乾殿打卡,慰問辛苦工作的蕭潛,被其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請了出來。
犬父莫鬧,孩兒在處理公務。
和向遠一樣,蕭衍也挺閑的。
兩人離了前院,來到后院花園,蕭衍一步三轉身,做賊一樣東張西望,確認周邊沒有夫人,也無夫人安插的丫鬟眼線,這才領著向遠在園內角落的小亭坐下。
家庭弟位可見一斑。
“什么,你把北齊公主送回去了?”
蕭衍詫異萬分,他見過姜盈君一面,容貌氣質無可挑剔,才情也好,家世也罷,都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情人。
這么完美的一位美人,你就送走了?
蕭衍心頭直呼不可思議,向遠能瞞得過程虞靈,但瞞不過他,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看出向遠賊眉鼠眼,絕非嫁女兒的好選擇。
一類人了屬于是!
問題來了,似這種敗類,究竟出于怎樣一種心理,才會放著送上門的公主美人不要,直接把人送了回去?
蕭衍沉吟許久,壓低聲音道:“向遠,這沒外人,你老實告訴我,和你有牽扯的女子究竟有多少?”
“啊,岳父大人你在說什么呀,無憑無據豈 能冤枉好人?”
向遠當即漲紅了臉,人老實話不多,立誓要自證清白。
“不用了,都是些漏洞百出的誓言,我不想聽。”
蕭衍一臉嫌棄,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他剛剛只是懷疑,見向遠激動到跳腳,這才萬分確信。
狗東西真不要臉!
以蕭衍的生平事跡,大哥不說二哥,本沒有資格站在道德高地指手畫腳,可向遠和他兩位女兒有婚約,站在老父親的立場上,完全可以大聲說話。
可惜說不得,每每想要開口,蕭峰諂媚的嘴臉便一閃而逝。
爺爺都跪了!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作一聲嘆息。
蕭衍深深看了向遠一眼,叮囑道:“莫要讓令月和令煙受了委屈。”
“義父大人放心,孩兒和令月兩情相悅,能得她垂青,是向某幾世修來的福報……”
“令煙呢?”
見向遠不說話,蕭衍深感離譜,送上門的 公主不要,有婚約的女子也不要,你小子真是同類人了?
拋開老父親的立場不談,蕭衍只想問一句,公主姐妹共侍一夫,多少人跪著都求不到,你小子確定自己能忍住?
這些話不好當面說,蕭衍自有一套讓向遠改口的說辭,淡淡道:“我知你和令煙沒有感情,只問你一句話,與其耽擱令煙,不如書信一封與我,送去神都稟明宗族,為令煙再擇一位良配,可否?”
什么牛頭人發言,信不信純愛戰神一板斧把你劈了!
向遠一聽就不樂意了,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憋出‘不行’兩個字。
蕭衍回以冷笑,不出所料,某些人只是自詡清高,假裝無可奈何,一副被動的丑惡嘴臉,其實心里比誰都樂意。
呸,下賤!
向遠來昭王府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演小丑的,果斷轉移話題:“岳父大人,孩兒準備在昭王府住上三天,三天之后繼續游歷天下,初來乍到,不懂府上的規矩,您看……今晚安排我住哪?”
這個問題太過深奧,把蕭衍難住了。
向遠嘴角一咧,孝順取出禮盒:“孩兒從神 都帶來的,霸上樓天字一號房特供的御茶,緊俏貨,孩兒就弄到了一兩,岳父大人省著點享用。”
可惡,又被這小子裝到了!
蕭衍面無表情接下茶葉,道了聲有心了。
“岳父大人,您看今晚……”
向遠話到一半停下,前方見得程虞靈一襲華麗長袍,緩緩走來,收斂平日里女漢子的大大咧咧,步伐輕盈優雅,透出幾分女主人的高貴氣質。
幾乎是同時,背后傳來腳步聲,轉身望去,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宮裝美婦,面容端莊秀麗,氣質同樣優雅,自帶女主人的威嚴。
演唱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向遠當時沒注意,現在再看,和蕭令煙眉宇之間有幾分相似。
如料不差,這位就是向遠在昭王府的另一位岳母,三王妃陳巧風。
前有狼后有虎,此舉兇險,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妙啊!
向遠當即收聲,乖巧立在一旁,再看蕭衍…
這貨已經開始裝死了。
岳父大人快醒醒,女主人來了!
哦,對了,敢問岳父大人,誰才是女主人?
樂.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