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樹的影,現如今的向遠已經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了,名頭多到一間屋子坐不下,在南晉也有大好冥聲。
主要是之前干得太過火,白云山莊、忘劍山莊、大覺寺只因不從,便先后遭難,兩家山莊更是被夷為平地,連資產都被天宗占了。
且在南晉,向遠還有強占鎮水鐵劍,整垮百川盟的惡名,基本洗不白了。
雖是誤會,但世間多為畏威不畏德之人,往往惡名更好使,故而天宗隨口解釋了一下,便放任流言不再理睬。
再說了,罵都挨了,才把誤會解釋清楚,之前的罵不白挨了嘛!
向遠認為王道煙聽信小道讒言,對他的人品存在一定誤解,王道煙不這么認為,她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在她的認知中,向遠先是劉氏宗親,而后才是扶持昭王府的西楚霸王。
換言之,西楚現在的皇帝是北齊傀儡、天宗傳聲筒,神都蕭氏沒落,淪為天宗胯下走狗。
向遠此來南晉,擺明了是趁南晉朝堂大亂,伸出魔爪牢牢控制住上元京師。
王道煙都能想到向遠冠冕堂皇的借口,又是一年新來到,水患卷土而來,霸王心善,心懷天下,沒有國境之分,為治水拯救黎民而來。
不會錯的,就是這樣!
“上元府有血海道修士,已經查到了大嫂頭上,你將候補圣女煉制為幻滅道化身,肆無忌憚把對方得罪死了。”
向遠一口咬定:“我知道大嫂不信,可事實就是如 此,上元京師有血海道,你去了就知真假。”
王道煙將信將疑,閑著也是閑著,決定跟向遠走一趟上元京師,若有血海道,先下手為強,若無血海道,就找找李元容的晦氣。
左右都不虧,有得賺。
向遠并指劃開空間,精準定位上元京師,未曾觸發四縱五橫的風水大陣。
小小露了一手,讓王道煙刮目相看,驚嘆向遠天賦之驚人,可能已經摸到了上三境的門檻。
沒記錯的話,上次她偷襲向遠不成,反倒丟了阿紅,是在今年三月。
一年都沒有,哪有這么快的。
老皇帝駕崩,龍馭賓天,新君未明,朝堂之上暗流涌動,六大世家各懷心思,皆有宗師暗中潛入上元府,伺機而動。
又有北齊、西楚陳兵邊境的噩耗,導致京師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可想而知,氣氛有多么壓抑。
街道上,巡城衛隊披甲執銳,目光如鷹隼般掃視過往行人;
茶樓酒肆間,低聲交談的商賈時不時左右張望,生怕隔墻有耳;
就連青樓繡船的絲竹聲都比往日低沉了幾分,仿佛奏的不是靡靡之音,而是一曲亂世將起的哀歌。
九層觀星樓更是火力全開,視線籠罩整個京師,凡有臭外地的陌生面孔,必然受到嚴格關注。
向遠漫步街頭,見四下頗為冷清,反倒是暗處窺視的目光,以及街角倏忽消失的黑影多了不少,連連搖頭,感慨幕后黑手害人不淺。
同樣是天帝轉世之身,破仙板固然是條咸魚,但人家不惹事更怕事,比幕后黑手強太多了。
不是損,向遠很認真在稱贊濟無舟,并希望這樣的 天帝轉世之身多多益善。
以向遠的修為境界,以及道法自然的意境,他想避開孤星樓的視線,當面對方都看不見。
王道煙的本領也不差,幻滅道搞催眠很有一手的,和阿紅并肩而立,兩個大紅袍身影貌若天仙,但大街上連一個回頭駐足的都沒有。
向遠四下轉悠一圈,大致了解上元京師的局面,隨便挑了一家茶館,在二樓要了一間包間,依著窗口坐下。
說書先生就不點了,屋里有倆如花似玉的妖女,待會兒還有李元容聲淚俱下,他哪有時間聽說書先生掰扯。
不花這冤枉錢,留著買六份旅游紀念品帶回家。
當面三份,背后三份。
比起她倆,我更喜歡你!x3
向遠閉目感應,散開氣息融入京師大陣,逆向找到李元容所在,屈指打出一道靈光,讓對方來茶館見面。
尚未睜眼,懷中便多出一道嬌軀。
向遠暗道晦氣,說了收斂一點,王道煙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抬手將其抱起,往邊上一扔。
出手的瞬間,真元打散王道煙周身氣穴,使她在短時間內僵直,狠狠摔了個屁股墩兒。
王道煙神色不虞站起身,惱怒向遠不懂憐香惜玉,就這還好意思喚她一聲大嫂,正經小叔子都把大嫂擺桌面上談話了。
二人實力懸殊,向遠不愿當牛頭人,配合折磨李元容,王道煙拿他全無辦法,但多年妖女,什么場面沒見過,表示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就足夠了。
等李元容抵達的時候,開門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王道煙,衣衫凌亂、云鬢潑灑,面頰飛紅,閉著眼睛仿佛還在回味之中。
邊上,是同樣衣衫不整,準備開啟第二回合的阿紅。
以及慢條斯理喝茶的向遠。
簡單直白的一幕,不難猜。
噗哧!
李元容剛進門,胸口便中了一劍,臉色蒼白連連退后。
片刻后,他重整精神走進屋,冷眼輕瞥,見王道煙還趴在桌上,譏諷道:“不知廉恥似是風塵女子,王爺豈會和你這等人茍合,徒增笑柄。”
聽到這聲不屑一顧的嘲諷,王道煙如何能忍,有氣無力道:“你懂什么,王爺天生神力,便勝過人間無數,這般滋味,你永遠都不會給我。”
南晉的風氣本就開放,倆幻滅道互懟,向遠就跟親身經歷了一次牛頭人本子一樣,被膈應得直翻白眼。
還是那句話,難怪南晉年年發大水,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別廢話了,不然待會兒讓你門口吹簫助興!”
向遠瞪了李元容一眼,明知道他不是那種人,屋內什么事都沒發生,還擱這懟來懟去的。光打嘴炮算什么本事,你這么能懟,喏,王道煙都趴好了,你倒是懟啊!
這對狗男女五十年前便有婚約,誓要壓對方一頭,斗了五十年還不膩,且樂在其中,已經不是一般的變態了。
向遠不想吃這碗過期狗糧,一巴掌拍在桌上,讓王道煙往邊上挪挪,別擋著他喝茶。
“剛剛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王道煙坐在一旁,理著凌亂衣襟,目光幽怨,埋怨向遠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
不過沒關系,她就喜歡壞的,改日再約。
李元容黑著臉坐下,疑惑向遠和王道煙為何在一起,唯恐聽到誅心之言,便沒問,開門見山道:“向王爺,李氏多事之秋,您此來所為何事?”
“治水。”
信你才怪。
果然是這個借口。
王道煙在旁打理秀發,時不時含情脈脈看著向遠,一個勁兒給李元容添堵添綠。
李元容則心慌意亂,擔心向遠以鎮水為由,插手南晉朝廷,很想說距離鎮水還有兩三個月時限,又怕說了之后,向遠當場把鎮水鐵劍弄丟了。
實力不如人,各種無奈。
向遠知道自己走上了缺心眼的老路,在外素有嫌名,總有人用有色眼睛看他,放棄解釋,堅持誤會的惡名道:“向某上次來上元府,保你李氏皇族,老皇帝不信,人沒了,現在只留三個不成器的皇子,是也不是?”
李元容連連嘆氣,死者為大,而且陛下現在一定很后悔,讓向遠別說了。
“向某知你心中所想,外界謠傳,向某為劉氏宗親,扶持西楚皇帝為傀儡,讓北齊成為西楚太上皇,生殺予奪,大權在握。”
向遠端著茶杯,深深看了李元容一眼:“在這里,向某解釋一下,不是謠言,都是真的,西楚已為北齊囊中之物,就連下一任皇帝都定好了。”
李元容臉色更黑。
“此刻,兩國陳兵邊境,欲行開疆拓土之功勛,南晉與兩國皆有接壤,分兵難敵,定有割地賠款,喪權辱國……“
向遠話到一半,陰仄仄笑出聲:“不能這么說,六大世家蹦噠正歡,真有喪權辱國的條約,南晉也找不出一 個簽字的皇帝。
內憂外患,直讓李元容汗如雨下。
“晚輩知道王爺絕非……”
“那是以前,本王嘗到了權力的美味,早就不是曾經了。”
向遠把玩著茶杯:“再說一句,南晉現存三位皇子皆有本王施加的詛咒,他們的小命在本王手上攥著,本王想讓誰當皇帝,誰就能活下來,就是這么簡單。”
“王爺非要如此嗎?”李元容苦笑道。
說真話你又不信,我能怎么辦。
向遠心下吐槽,三國皇室一個比一個草臺班子,指望他們乖乖配合,不如直接硬上,剛巧,天王老子名聲稀爛,很適合充當不講理的大反派。
“向某一聲令下,兩國便有大軍壓境,心念一動,便有兩位皇子追隨先帝而去,拳頭這么一打……”
向遠晃了晃手中茶杯:“你上元李氏的宗師便可全滅,優勢在我,為什么不能如此?”
優勢滿滿,上元李氏拿什么跟我斗?
李元容無法反駁,光是南晉境內的六大世家就讓上元李氏焦頭爛額,疲于應對,何況向遠這座懸在京師頭頂的大山。
這座山壓下來,足以將李氏夷為平地。
“所以說,學學人家神都蕭氏,當狗有什么不好,李氏的骨頭若是軟不下來,下次來上元府耀武揚威的恐怕就是神都蕭氏了。”
向遠樂呵呵放下茶杯,拍了拍李元容的肩膀:“如何,你們上元李氏也不想被神都蕭氏騎在頭上作威作福,低三下四給他們當狗吧?”
李元容臉色煞白,腦補了向遠所說的畫面,當即心如刀割,比王道煙和向遠滾了床單還難受。
兩人互為化身,彼此皆有對方種下的分身之法,李元容撕心裂肺之痛,王道煙立馬感應到了。
勃然大怒!
好好好,老娘被人騎,不如你李氏被蕭氏騎來得心痛是吧,這就讓人騎給你看。
“王爺”
“滾。”
向遠一巴掌將賣弄風情的王道煙拍到一邊,他是有家室的人,很愛自己老婆的,絕不會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拉拉扯扯。
尤其是幻滅道妖女,休想騙他當黃毛!
拍完王道煙,向遠繼續招呼李元容,瞇著眼睛道:“現在的西楚皇帝,明年登基的那位昭王,你聽過他的名聲嗎?”
“有,有些耳聞。”
李元容對蕭衍了解不多,但就搜集到的情報所言,未來的西楚皇帝頗為風流,光是家里的正牌王妃便有九位,哄女人開心的手段,比他這個干等五十年婚約的廢物強了百倍不止。
“你聽到的那些都是美化過的,向某也算昭王府中人,這里有一條最新的情報,你拿去聽聽,記得回去亂傳一下。”
向遠瞇著眼睛嫌棄道:“西楚老皇帝走后,后宮留下了十余位娘娘,都是風韻猶存的美人,昭王陛下憐她們不易,時常親自慰問……你猜猜,蕭氏騎在了李氏頭上,皇室的這些遺孀結果會如何?”
這還用想,蕭衍當天晚上就能研究出南晉皇后有幾種坐法。
欺人太甚!
你們西楚怎么凈是一些奪人妻女之輩!
代入感太強,李元容的眼睛都綠了,片刻后,驚疑 不定,納悶道:“西楚新帝是王爺岳父和義父,在晚輩這個外人面前編排他,真的合適嗎?”
你不會在騙我吧?
“非也。”
向遠搖了搖頭,話不是這么說的,讓李元容換個角度思考一下。
連女婿和義子都忍受不了,在外人面前說蕭衍的壞話,可想而知,西楚新帝的道德素質有多么堪憂。
李元容連連苦笑,他算是聽出來了,向遠對這位昭王并不是很歡喜,言語間皆是私人恩怨。
話雖如此,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上元李氏也不能被神都蕭氏騎在頭頂,雙方必須平級。
李元容深吸一口氣:“王爺,三位皇子之中,你認為誰最合適成為新君?”
這我哪知道,爛得一般均勻。
向遠不敢開口,西楚那邊,蕭衍固然不行,但有蕭潛兜底,屁事不干也能成為一代明君,所以他敢把蕭衍捧上去。
南晉這邊,李密、李柷、李恪三個都很一般,又有朝中權臣扎堆,本就不是明君的三位皇子更加雪上加霜。
萬一將來真倒騰出了木匠、斗雞、打球之類的業余愛好,他這個指名道姓的向某人就成了大罪人。
這個話不能接。
向遠微微搖頭:“你想多了,向某要的是上元李氏的態度,不會真的插手皇權交替,我天宗也不相信什么誓言,拳頭更大,下面人就會聽話,僅此而已。”
“王爺,晚輩愚鈍,還請明示。”
“王爺”
邊上涼快去!
向遠又是一巴掌推開王道煙,說道:“誰當皇帝,向某不管,天宗也懶得管,只要你上元李氏乖乖合作,向遠此次便幫你壓下六大世家。”
“此話當真?”
“呵呵,上次向某來治水的時候,你也是這般疑神疑鬼。”
向遠嘲諷一聲,這年頭好人沒人信,一次如此,兩次也不改,非要他上手段才聽話。
一聽向遠會壓下六大世家,還不摻和新君人選,李元容當即拍著胸脯表示,李氏愿聽天宗之言,和神都蕭氏一般馬首是瞻。
讓上元李氏乖乖聽話本就不難,并非向遠此來的主要目的,解決了這個問題,接下來就該進入正題了。
“別高興太早,你上元李氏有血光之災,走不過這一劫,別說皇帝了,你李家能不能有人活還是個問題。”向遠冷哼一聲。
李元容大驚失色:“敢問王爺,可是生死簿?”
“差不多,向某收到準確消息,血海道……幕后黑手……
向遠言簡意賅講述上元府大難臨頭,用詞略有夸張,臨了又是一陣奚落嘲諷:“早和你們說了,幕后黑手意圖顛覆蒼生,三國理應合作共商大計,非不聽,現在大難臨頭,又要向某前來救場,不見棺材不掉淚,活該你們被幕后黑手算計。”
“還望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此劫之后,上元李氏定為天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李元容滿腦子都是血海道、生死簿,已然看到了李氏滅族的畫面。
“藏于上元府的血海道修士有上三境修為,對方不現身,縱有觀星樓也是無用。”向遠緩緩開口,知道李元容很急,讓他先別急,己方并非一點優勢都沒有。
血海道的修士并不清楚自己已經暴露了,有心算無心之下,拋出誘餌,定能把對方釣出來。
“王爺可有解法?”
“倒也簡單,把動靜弄大一點……”
向遠出謀劃策,現在的上元京師就是個火藥桶,李氏明日籌劃東郊巡獵,把三位皇子全帶上,以三人引出六大世家藏于暗中的宗師,而后設法伏擊,李氏宗師傾巢出動,爭取把狗腦子打出來。
此舉雖不會直接引出血海道修士,但向遠有信心,只要對方看一眼,他就能順著蛛絲馬跡找到對方。
再加一個籌碼!
向遠抬手指向一旁站著的阿紅。
血海道候補圣女,在血海道的地位雖不如正牌圣女,但身份擺在那了,血海道修士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在外被幻滅道羞辱。
還是那句話,只要對方看一眼,向遠便有信心將其挖出來。
天高三尺,他一直很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