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清目秀的一張小白臉,不說和畫冊上的周穆王一般無二,但絕對一比一還原。
姬傲死死盯著前方的身影,瞳孔微縮,呼吸都不由自主加重了幾分。他絕不會認錯,就是這張臉,曾入西昆侖,和西王母把酒言歡。
把酒言歡是委婉的說辭,周穆王夜宿昆侖巔,與西王母朝云暮雨,纏綿數日。
這段風流韻事在姬氏皇族內部代代相傳,不僅因為其香艷,讓人羨慕萬分,恨不得取而代之,更因為其中涉及一個驚天秘密。
西王母有不死藥!
傳聞服下此藥者可長生不老,舉霞飛升,位列仙班,從此脫出輪回之苦,真正與天地同壽。
問題來了,周穆王死了!
試想,連與西王母有過肌膚之親的周穆王都難逃一死,這世上還有誰有資格從西王母手中求得不死藥?
所以西王母有不死藥的傳言應當是假的。
長生不死太過誘人,姬氏歷代天子明知希望渺茫,卻仍前赴后繼地尋找西昆侖。
我祖宗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周穆王求不到不死藥,不代表我求不到!
不死藥我要,西王母我也要!
懷揣著和老祖同道中人的野心,歷代上周天子干勁滿滿,從未放棄過尋找西昆侖,理所當然地,也沒有一個人找到過西昆侖。
姬傲愣神看著前方的小白臉,想通關鍵,所有人都被騙了。
先祖周穆王未死,金蟬脫殼留下一具假身,不僅活得好好的,甚至容顏未改,與畫冊上的描述完全一致。
時間并未在其身上留下痕跡。
姬傲指尖微顫,傳言是真的,西王母的確有不死藥!
瞬間,姬傲便淡了‘西王母我也要’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迫切的沖動。
上前認親,跪下來喊上一聲祖宗。
周穆王在此,表明西昆侖也在此,只要得到先祖的首肯,他便能進入那片傳說中的仙境。
但隨即,一個更復雜的問題浮上心頭。
進入西昆侖之后,他該如何自處?
是成天裝孫子,待某天西王母心情好了,賞他一丸不死藥,還是……按照原計劃,將西昆侖的所在獻給天庭,換取位列仙班、長生不死的機會?
姬傲心里很清楚,白老鬼四人不過是域外天魔的棋子,為所謂的舍利子而來。
這玩意兒他有,就藏在皇宮之中,而且還有兩枚。
重兵把守,機關陣道無數,可謂固若金湯,萬無一失。
這兩枚舍利子,姬氏未曾研究出真相,只知周穆王從西昆侖帶出,必有非凡之處。
姬傲不清楚舍利子具體是何物,哪位大能神隕所化,只知域外天魔也在尋求,定是一件非凡寶物,他持此物進入天庭,何愁不能加官進爵。
是的,下淵界雖無上界飛升通道,但也出現了天庭和魔域安插的棋子,姬傲表面順從域外天魔,深知天魔靠不住,背地里早已與天庭搭上關系。
天庭給了姬傲一個上進的機會。
你家先祖能找到西昆侖,你肯定也可以,只要獻上瑤池所在,長生不死不是夢。
天庭需要瑤池!
欲尋瑤池,必先至西昆侖,這才是姬傲進入泑山的目的。
人間富貴能有幾年,修為至通幽又何如,終究一介凡人,唯有成仙,才能不滅。
姬傲此來帶著些許碰運氣的成分,列位周天子多年尋求都毫無頭緒,他不敢打包票肯定能找到西昆侖,萬萬沒想到,潑天的富貴真落在了他頭上。
指望通過老祖的關系,得西王母賜下一丸不死藥是沒可能的,西王母真要這么好說話,在他之前的周天子早就個個長生不死了。
姬傲推測,他這位老祖周穆王在西昆侖的地位不算高,或許已經和西王母結為夫妻,但家里都是西王母說了算,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所以,他若想長生,不能指望不死藥,獻上瑤池所在,位列仙班才有長生的可能。
做人要靠自己,祖先也靠不住!
想到這,姬傲心下大定,已有了主意,先跪求老祖,得一個進入西昆侖的機會,再將此事告知天庭,做個帶路黨換來長生。
這把穩了!
姬傲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身上玄色華服,神色肅穆向前走去。
他來到池邊,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啪嘰一聲重重叩首:“世孫姬傲,拜見先祖!”
白老鬼三人一臉懵逼,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下意識看向泡在五行之金中的向遠。
世孫……先祖……
你也是周天子?x3
向遠比白老鬼三人還懵,一臉茫然看著姬傲,不明白這貨從哪蹦出來的,竟跪得如此絲滑。
天可憐見,他雖然播種勤快,尤好泡芙,但因為藥性過于霸道,至今顆粒無收。
簡單來說,種子有毒,發不出芽。
這般難言之隱,老中醫也束手無策。
連個孩子都沒有,哪來的世孫?
你小子不要胡說八道,傳到乾淵界,有天宗大陣加持,霸王府也會被那兩個娘們當成積木拆了。
向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怎么,這么巧,閣下的姥爺也姓李?”
在乾淵界,跳出一個路人喊爺爺,向遠不明所以之下,興許還會和對方聊聊家常,這里是下淵界,所有攀親戚的,一律視為碰瓷。
“先祖,您久居西昆侖,可能不認得世孫,我傳承大寶,為當代周天子。”
姬傲緩緩抬頭,見向遠面露茫然,恍然大悟取出一幅畫冊,攤開后,指著周穆王的畫像道:“先祖且看,這不是您還能是誰?”
歲月這把殺豬刀可以磨滅的東西太多了,姬傲認為‘先祖’長生太久,忘了曾經的身份,取出畫冊力證自己絕非碰瓷。
“周穆王……”
向遠看著畫冊上的小白臉,暗道一聲英俊,活該能吃到西王母的軟飯。
簡直是祖師爺追著賞飯吃,不對,這是追著祖師爺,搶祖師爺嘴里的飯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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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勁兒還沒持續片刻,就被一抹心悸的悚然取代。
西王母的軟飯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吃的嗎?
他算哪根蔥,豈能和周穆王長得一般無二!
這是要命的節奏啊!
向遠心頭警鈴大作,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不明所以,各種想法都有,懷疑自己又雙叒叕被算計了。
初入通幽期的時候,他曾試圖入夢,尋找三千世界的自己,結果一個都沒夢到,向缺心眼詢問,得知像他這樣的人雖不多但也不少,沒什么好奇怪的。
自那以后,認定了‘向遠’獨一份,三千世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后來詢問蕭令月和禪兒,她倆也沒夢到過自己。
不過,三千世界沒有第二個向遠,不代表向遠沒有前生。
向遠接過畫冊,看著和自己一般無二的小白臉,思考周穆王是自己前世的可能……
思索不出來,更慌了。
還是那句話,西王母的軟飯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嗎,這肯定是算計,有人強行安插了小白臉和西王母的劇情。
是誰?
白宮主呢,快過來看看,粗大事了,趕緊幫忙算一卦。
最需要富婆的時候,富婆不在身邊,向遠第一反應就是使用純白金輪召喚白無艷,讓富婆當場吐血也在所不惜。
手剛摸到金輪,又停了下來。
三千世界雖大,能算計他……不對,能讓西王母清譽不保的,數來數去貌似也就那么幾個。
這些人,白無艷把血吐干了也算不出來,得找個更厲害的。
向遠快速捋了捋人選,貌似只有上限不明的弗利沙大王有資格卜算一二,看看究竟是誰往西王母身上砸小白臉,呸,潑臟水。
“先祖?!”
見向遠拿著畫冊愣神,半晌不予回應,姬傲感慨時間之可怕,先祖遺忘過去,還在回憶之中。
向遠合上畫冊,將其收入玉璧空間,一口咬定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家先祖,和周穆王沒有半點關系,一點也沒有,再敢亂指,今天殺人滅口,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求求了,這個周穆王當不得,放過向某吧!
“先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世孫為當代天子,豈會胡亂指認。”
姬傲同樣一口咬定,見畫冊被向遠收走也不慌,皇宮內還有一幅孤本,眼前這本沒了就沒了。
向遠小白臉一黑,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周穆王壞了西王母她老人家的清譽,死不足惜,萬萬不可能把血濺在了他向某人身上。
姬傲但凡還敢繼續胡言亂語,他為求活命,今天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轟!!
白老鬼三人所在的方向突然魔氣沸騰,漆黑如墨的霧氣如火山噴發般沖天而起。
在聽到‘周穆王’三個字的瞬間,他們體內的魔氣,或者說被域外天魔贈與的機緣,名為‘魔種’的黑色光點受到刺激,瞬間暴走。
“呃啊啊————”
三人面容扭曲,七竅中滲出粘稠的黑血,眼球完全被黑光吞噬,皮膚下浮現出猙獰魔紋,不屬于人間的恐怖意志降臨,徹底占據了他們的身軀。
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并不清楚周穆王是誰,可白老鬼三人知道,入西昆侖,得西王母垂青,數遍三千世界也是獨一檔的小白臉。
觸發關鍵詞,魔種開枝散葉,天魔降臨的程序開始執行。
“桀桀桀———”
三具被魔氣改造的軀體同時轉向向遠,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非人獰笑。白老鬼的雙手化作利爪,秦列的肉身枯萎變作森森白骨,王流則腫脹成球,一條條黑色青筋攀附,皮下似有活物在蠕動。
姬傲眉心亦有黑氣散開,但因為天庭的緣故,魔種剛有生根發芽的預兆,便枯萎凋零,保全自身沒有淪為域外天魔降臨的容器。
向遠微瞇雙目,并指成劍看向三個魔頭。
合體期的實力,也就一般,他躺在五行之金中就能擺平。
就在這時,清越劍鳴,一抹劍光自虛空中誕生。
劍光純凈如初雪,璀璨若星辰,生于無形之間,滅于瞬息之際,在向遠眼中劃出一道堪稱完美的弧線。
所過之處,滔天魔氣如遇烈陽的殘雪,頃刻消融殆盡。
三顆頭顱高高飛起。
白老鬼三魔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無頭魔軀轟然倒地,潰散的魔氣退潮般消散。
整個過程中,那抹劍光甚至沒有沾染一絲血腥,仿佛只是隨手拂去塵埃般輕描淡寫。
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自虛空中踏出。
那是個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子,烏黑如墨的青絲無風自動,在身后輕輕飄揚。她所過之處,肆虐的金氣紛紛退避,竟無一絲一毫敢近其身。
素白長裙纖塵不染,更顯身姿高挑修長。
肌膚如羊脂美玉般瑩潤,周身散發著明月般的清輝,仿佛與這濁世格格不入。那張玉靨雅致絕倫,美得空靈出塵,不似凡間應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劍眉,斜飛入鬢,凌厲中透著冷艷,自有一股凜然威嚴,讓人不敢直視,更生不出半分褻瀆之心。
“西,西王母……”
姬傲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膝蓋發軟。
不會錯的,這般超凡脫俗的神女之姿,定是傳說中的西王母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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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肅然劍尊?!”
向遠瞳孔微縮,下意識雙手抱胸,擋住清白身子,駭然看著緩步走來的素染劍尊,腦海中只有一個問題。
門縫劍尊為什么會在下淵界?
向遠知道門縫劍尊有吸魔體質,走到哪都不缺域外天魔,且本人還是乾淵界防火墻之一,日常斬殺跨界而來的域外天魔。
可這里是下淵界,門縫劍尊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哦,原來你就是周穆王……”
素染劍尊雙目放光看著向遠,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許是一些很開心的事情,激動到面頰飛紅,聲音里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向遠被這般吃人的目光凝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干巴巴道:“劍尊,您不在劍心齋納福,怎么來下淵界了?”
“賤婢邀請本座前來,本座就來了,但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等意外收獲。”
素染劍尊瞇著笑眼上前,揮手一掃,將礙事的姬傲打至一旁,她立于池邊,居高臨下看著不著片縷的向遠,眸光奔涌瀲滟,已然興奮到了極點。
向遠從中看到了幸災樂禍,以及強烈的吃瓜欲望,唯獨沒有饞他身子,這才松了口氣。
“周穆王,取出畫冊借本座一觀。”
素染劍尊不知興奮個啥,蹲在池邊,一把拽住向遠的頭發,目光如炬道:“放心,本座就看看,看完就還你。”
剛剛藏于暗中,未曾留意畫中真容,只想親眼確認一下。
如果向遠真如畫中周穆王一般無二……
好激動啊!
“劍尊,趕緊收斂一下,你口水流出來了。”
“讓它流!”
素染劍尊此刻哪管得了這些,讓向遠趕緊把畫冊拿出來,沖動的小模樣就差蒼蠅搓手了。
氣質大變,和她仙氣飄飄的玉靨、威嚴滿滿的劍尊之名格格不入,仿佛換了一個人。
這只門縫劍尊可能水土不服,中暑了!
畫冊關乎身家性命,向遠怎么可能交出來,哪怕被素染劍尊拽著頭發使勁薅,都堅決不從。
問就是沒有,再問就是兩個人,長得一點也不像。
“嘿嘿……”
素染劍尊也不生氣,目光灼灼盯著向遠,后者當面煉化神魔一滴血的時候,她都沒有這么興奮,拽著向遠的頭發便要將其拉出來。
“劍尊,我沒穿衣服!”
向遠貓在金池中,只露出一個腦袋,滿臉寫著拒絕。
“怕什么,本座又不是沒見過,你放心,不算你冒犯本座。”
素染劍尊連拉帶拽,不敵天生神力,這才作罷,繼而興奮道:“小子,本座可是聽說了,曾有周穆王夜宿西昆侖,和那西王母纏綿數日……”
她比劃著雙手,一臉沖動對著向遠擠眉弄眼,本就不要臉,因為突破下限,人設徹底崩了。
姬傲一臉懵逼立在旁邊,看著可稱手舞足蹈的‘西王母’,冷靜思考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
西王母何等人物,高冷孤傲,豈會這般的……
姬傲絞盡腦汁,愣是沒找到貼切的形容詞,非要說的話,眼前這位神女毫無矜持可言,完全就是個長得很漂亮的瘋婆娘。
“劍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向遠把身子又往金池里沉了沉,只留一雙眼睛在水面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素染劍尊震聲開口,很是無良拽了拽向遠的頭發,樂呵呵道:“不論你承認與否,西王母都和周穆王有了魚水之歡,此事雖在過去,也可以出現在未來,姻緣已定,已為真實,誰都無法否認!”
說到這,素染劍尊緩緩起身,雙目放光看向不遠處:“你說是吧,西王母?”
向遠聞言一愣,趕忙看了過去,屏住呼吸,想看看西王母長什么模樣。
空間如水波般蕩漾,一抹純白之色從中走出。
面如寒霜,殺氣騰騰!
白無艷。
向遠:(°Д°≡°Д°)
白宮主是西王母?
他還真吃到了軟飯?
萬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