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吉自然沒有心思去管珀西的鼻子。
他不斷地重復著單調而意義相同的單詞,大聲吼道:
“笨蛋、蠢貨、白癡!魔法部怎么會有這樣的傲羅!
傲羅辦公室還說他能力優秀,竟然連一個被奪魂咒控制的人看不住!”
“冷靜些,康奈利。”
看著無能狂怒的福吉,鄧布利多和藹地說:
“我依稀還記得,德力士的..考試成績好像都達到了‘優秀’。
但是,他雖然成績優秀卻能力欠佳,所以出現這種事情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
福吉突然反應過來,他用顫抖的手指向鄧布利多,聲音尖銳地吼道:
“你早就知道!
你說過他會抵抗奪魂咒!
你剛剛說過那樣做不安全!”
鄧布利多微微頷首:
“是的,康奈利,我對此提出過警告。
不幸的是,我們最擔憂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小巴蒂·克勞奇,一個極度危險的食死徒現在自由了,而且很可能在那些同黨的幫助下。”
聽到鄧布利多的話,福吉的臉由慘白漲成了豬肝色。
他又想像剛才怒吼,但喉嚨卻仿佛被什么給堵住,愣是沒能發出聲音。
鄧布利多的平靜就像是一面鏡子,越發映照出他之前的剛愎自用,以及愚昧無知。
其實此刻的他還是想要反駁,想要再指責夏洛克的多事,想怪罪德力士的無能,但是……
事態已經嚴重到讓任何的推諉都顯得無比蒼白和可笑。
他環顧四周,鄧布利多依舊眼神平靜,偏偏這其中蘊含的力量卻讓他心慌。
現實就像一條冰冷的蛇,纏住了他的脖子。
原本準備好的遮羞布被徹底扯爛了。
手足無措的他甚至連夏洛克眼神中的無聲譏誚,哈利的擔憂,以及韋斯萊先生近乎憐憫的復雜目光都沒能注意到。
至于珀西還想要拼命表現自己英勇戰斗的模樣,更是直接被他無視。
毫無疑問,小巴蒂·克勞奇逃脫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按照亞瑟·韋斯萊剛剛的說法,不止一個人知道了傲羅被擊倒,囚犯被劫走的消息。
更不必說,整整十三年都沒有出現的黑魔標記再度出現,這個消息無疑于晴天霹靂。
不夸張地說,整個魔法界都將因為這件事情陷入恐慌。
他,再也無法逃避了。
這個問題必須被處理。
否則他將成為眾矢之的,甚至部長之位岌岌可危。
終于……他忍不住看向鄧布利多,目光中帶上了一抹懇求:
“鄧布利多先生,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夏洛克和小天狼星目光中譏誚之色更濃。
這,就是官僚。
現在知道求助了?
剛剛不是還趾高氣揚的嗎?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發笑!
不過鄧布利多并沒有取笑對方。
他的語氣依舊和藹,不過說出的話卻讓福吉不得不重視:
“放棄幻想,準備戰斗。”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福吉猛地抬起頭來,目光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做出這樣的舉動,就我所知,除了伏地魔,沒有其他人。”
當鄧布利多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福吉和韋斯萊父子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鄧布利多,別開玩笑了,你是說神秘人要回來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
特里勞尼教授的第二個預言內容,鄧布利多目前并不打算告訴其他人。
所以他也僅僅只是就事論事:
“我想,一定是他得到了強而有力的盟友——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意志才能得到如此有力的執行。
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夠做好準備。
在十三年前我就已經說過,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伏地魔已經死亡,他只是變得非常虛弱罷了。
時至今日,依舊有充足的證據表明,伏地魔正在慢慢恢復力量。
如果我們就這樣聽之任之,等到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就會以一種不設防的狀態去應對一個足以摧毀整個魔法世界的危機。”
“我知道了。”
福吉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現實碾碎的無力感,他無力地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想要一個人靜靜。
“康奈利,我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什么事情?”
“叫巴蒂·克勞奇過來。”
“對啊……”福吉有些恍惚地說道,“你剛剛說過要把巴蒂·克勞奇父子叫過來當面對質,可是小克勞奇已經……還有必要嗎?”
“有必要,雖然小巴蒂逃脫了,但老克勞奇仍然是關鍵人物。
我們需要了解他所知道的一切,關于小巴蒂可能的去向、聯系的同黨、以及任何可能的計劃。”
“時間緊迫。”
鄧布利多又加上了一句,語氣不容置疑,點明了事態的嚴重性。
福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等到他再睜開眼時,那里面只剩下狼狽和一絲認命的頹喪。
“亞瑟。”
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去……去請巴蒂·克勞奇……克勞奇司長……來這里,馬上。”
韋斯萊先生拉了拉珀西,隨即默默地帶著他轉身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不忘揮動魔杖把他的傷口給清理干凈。
同樣是在等待,但這一次福吉的心態卻跟剛才完全不同。
剛剛是用勝券在握、自信滿滿。
現在則是坐立不安、心驚膽戰。
夏洛克的目光從房間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康奈利·福吉癱坐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地盯著地毯上摔碎的茶杯碎片,就仿佛那是他搖搖欲墜的權威。
鄧布利多正在低聲和小天狼星說著什么,從他們的姿態判斷,鄧布利多正在告訴小天狼星一些他以前不知道的信息。
哈利倒是跟福吉一樣,露出了一副緊張兮兮的神態。
他雖然沒有見過黑魔標記,但僅僅只是聽到韋斯萊先生剛剛的描述,就感覺到陰影在他心頭盤旋。
夏洛克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還是等巴蒂·克勞奇過來再說吧。
他才是關鍵人物,從他那里,自己也能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推開。
巴蒂·克勞奇走了進來。
他的步履依舊是一貫刻板精確的節奏,只是臉上的威嚴被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種更深沉的東西取代了。
不但如此,他的頭發也似乎更灰白了些,肩膀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挺拔。
他環視室內,目光掠過鄧布利多、小天狼星、夏洛克、哈利,最后定格在福吉那張失魂落魄的臉上。
福吉立刻避開了他的目光。
和他一起進門的韋斯萊先生見狀嘆了一口氣,隨手把門關上。
緊接著不等福吉開口,直接重復了剛才那件事情的關鍵信息。
疑似食死徒的巫師襲擊營地、黑魔標記升空、小巴蒂在押送途中被劫走。
其實在跟著韋斯萊先生來到這里的路上,巴蒂·克勞奇就已經對事實有所猜測。
食死徒襲擊營地,黑魔標記出現的事情他也都知道。
但是,當此刻聽到自己的兒子被劫走的消息,克勞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一瞬間,這位以鐵腕和冷酷著稱,讓小天狼星都頗為佩服的巫師臉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那疲憊的偽裝被徹底撕開,暴露出來的是絕望的深淵。
從巴蒂·克勞奇進入辦公室的那一刻,夏洛克就一直在觀察著他。
此刻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立刻就意識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不過,克勞奇這份絕望只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接著,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巴蒂·克勞奇挺直了背脊——雖然沒有達到過去的力度,但足以表明一種決心。
他臉上的悲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怕的、冰冷的平靜。
“我明白了。”
克勞奇的聲音穩定得令人心悸,沒有任何顫抖,只有金屬般的質感。
他直接面向福吉,沒有試圖辯解或求情,而是干脆利落地說道:
“部長閣下,這個結果是我罪有應得。”
福吉驚愕地抬起頭看著他,其他人也愣住了,只有夏洛克挑了挑眉,發出一聲輕“哦”。
只聽克勞奇的聲音清晰地傳遍辦公室: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是我濫用職權,將重罪犯小巴蒂·克勞奇從阿茲卡班非法帶出。
我隱匿真相長達十三年,對他使用了奪魂咒,但最終失敗,釀成今日大禍。
他落入食死徒手中,危險性和可能造成的破壞無法估計……
這一切,責任完全在我個人,與魔法部無關,與福吉部長無關。”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眼神深邃,仿佛在最后一絲對權力的留戀上劃下句號:
“為維持魔法部正常運轉,為了三強爭霸賽能在最大程度減輕干擾的情況下繼續,為了便于你們全力追捕逃犯……
我愿意立刻認罪,接受魔法部的一切調查和審判。
同時建議將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的工作,包括三強爭霸賽的全部協調事務移交接管給體育運動司司長盧多·巴格曼。
他原本就應該和我一起主持這次的活動,資歷足夠、熟悉情況,也只有他,才確保賽事后續流程的穩定運行。”
巴蒂·克勞奇的語氣完全就是公事公辦、剝離了所有個人情感。
福吉張了張嘴,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發展。
但在震驚和懊悔之余,也有一丁點如釋重負。
因為有人主動背了黑鍋。
“克勞奇,是什么人劫走了你的兒子,他有可能去了哪里,你有什么頭緒嗎?”
鄧布利多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已經告訴了福吉部長。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用奪魂咒在控制他,他根本沒有機會跟其他人見面。”
說到這里,巴蒂·克勞奇頓了一頓,“從我把他救出來以后,他就從早到晚穿著隱形衣,一直和家養小精靈待在一起。
她是他的看護,她很同情他,有時還會說服我給他一些優待,作為對他表現不錯的獎賞。
這一次,也是因為她在求我。
她告訴我,他喜歡魁地奇。
她告訴我,我的妻子救下他是想讓他獲得自由,而不是終身軟禁。
她勸了我好幾個月,考慮到他的確是有好幾年都沒有出門了,所以我最終還是同意了。”
在這段描述中,巴蒂·克勞奇仿佛是在有意回避家養小精靈和自己兒子的名字,始終在用“她”和“他”來指代這兩人。
好在他條理清晰、邏輯順暢,倒也不至于產生歧義。
“那么,他有沒有可能反抗你的奪魂咒?”
鄧布利多繼續問道,“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偷偷拿走了哈利的魔杖。
不但如此,在夏洛克發現他以后,還做出了主動攻擊的行為。”
巴蒂·克勞奇突然抬起頭來,深深看了鄧布利多一眼,眼神深處似乎在傳遞著什么只有他們能理解的信息。
片刻過后,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明白了。”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隨即轉向福吉,“康奈利,事已至此,希望你能夠記住我剛剛那句話——放棄幻想,準備戰斗。”
“鄧布利多、鄧布利多……”
此刻的福吉顯得有些六神無主,“難、難道神秘人真的回來了嗎,這、這不可能吧?
別開玩笑,別開玩笑了……
我覺得,劫走小克勞奇的人不一定就是神秘人,也許可能是他的其他同伴也說不定,對吧?”
“我無法給你準確的回答。”
鄧布利多平靜地看著福吉,“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伏地魔迫切地想要東山在起。
此外,劫走小克勞奇的人跟在營地制造混亂的絕對不是同一批人。
否則在黑魔標記出現的時候,他們也不至于匆忙離開了。
所以劫走小克勞奇,正是伏地魔計劃中的一環,甚至有可能是關鍵的一環。
或許……這就跟伏地魔尋找肉身,恢復力量息息相關。”
鄧布利多每說一句,巴蒂·克勞奇臉上的表情就越是痛苦。
等到他把這一番話說完,巴蒂·克勞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他對著眾人點了點頭,“抱歉各位,我要先離開一下。”
隨即又對著福吉說道,“部長,這段時間我會呆在家里,哪兒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