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廳。
晚風從面對鏡湖的陽臺飄進來,拂在另主廳對側的整面落地玻璃上,云端大道的璀璨霓虹為鏡湖的壯闊風光打上底色。
最奢華的室內設計從不是堆砌家具與軟裝,而是利用房屋所處的地段勾勒巧思,畫龍點睛。
冷調的無縫大理石天花板映出湖畔與城市的光影,文明與自然在此交融,中間只擺了套對坐的長條沙發,保證來客無論看向哪個角度,都能欣賞到這頂級地段帶來的瑰麗景色。
安庫亞慢條斯禮的述說著通過調查尸體得到的線索。
與他向校領導們匯報的基本一致。
唯獨將人造回路的部分隱去,改為了“使用特殊奧術裝置的普通人”。
“您認為五名劫匪的背后還有主謀?”
埃隆雖在發問,但神情卻并不驚奇,仿佛對此早有預料。
“最好的情況是逃掉的兩人之中,有一人是奧術師,劫匪使用的奧術裝置為他一人所制.但這不大可能。”
安庫亞拿起水晶杯抿了口水。
據倒水的杰妮介紹,這水是北大陸極北凍原的冰川水,在北大陸被封鎖的現今,喝一口就少一口。
“我更傾向認為是西大陸的延根復國組織在幫助他們,這種奧術裝置的制作并不簡單。技術,資金,人才都缺一不可,不是普通的西大陸工人能接觸的。”
埃隆認可地點頭。
“學院打算如何處理此事?有什么需要議會配合的嗎?”
“從延根流浪政府查起。”
“.這樣時間會不會太長了點?”
埃隆有些擔憂:“我對這個流浪政府有所耳聞。不單是我們布蘭森家族,其他愛士威爾著名的富商或政客都被他們游說過。他們希望獲取贊助,用復國之后的貿易優惠來報答.”
“呵。”安庫亞啞然失笑:“埃隆先生,你覺得這個流浪政府復國成功率有多大?”
“.延根王國滅亡近四十年,故土早已千瘡百孔,想要復國只能通過戰爭手段,難度不亞于建立一個新國家。”
埃隆畢業于注重歷史修養的薩勒姆貴族公學,對世界政治的見解遠比一般人深刻的多。
“延根在一百年前還是很富饒的,雖比起南大陸有一定差距,但在西大陸也是首屈一指的霸主了,不然也不會在亡國四十年后還有那么多人惦記著。”
“他們亡國的根本原因是延根國王突然遇刺,王子們爭奪王位引發分裂,最后導致了各方勢力下場當帝國和南大陸諸王們都參與后,延根的未來便身不由己了從法理上看,這個流浪政府的領導人如果是王室后裔,那的確可以繼承延根的王國正統。”
“帝國被迷霧海封鎖至今,西大陸戰爭已臨近結束,只要足夠聽話,南大陸貴族們應該不會在意是誰統治西大陸人。延根流浪政府如果能得到一個南大陸強國的支持,并想辦法讓占據中央平原的本土勢力把到手的土地吐出來,那就有復國的可能。”
埃隆頓了頓,不看好的說:“不過前提是他們得湊出一支足夠在西大陸建國的強大軍隊,和祈禱帝國在未來百年內都被迷霧海所困,這樣才有延續的可能。”
安庫亞忽然問了個有些偏題的問題:
“你知道這些年西大陸戰爭燒掉了多少錢么?”
“這可不好算。”
埃隆思考一陣后,謹慎地說:“南大陸諸國這三十多年間給的戰爭撥款應該超過兩億金鎊了,腓烈帝國的經濟體系雖和我們不同,但投入的資源應該也不會低于這個數。至于西大陸各國付出的代價和戰后重建費用這個就只有后人才知道了。”
安庫亞抬眸打量了埃隆一眼,厲害。心算的數據和校務處的精算師仔細測算后得出的結果竟大差不差。
他沉聲說道:“想要維持戰爭,而且是開疆擴土的勝利戰爭,一天的軍費開銷不會少于五萬金鎊,這相當于愛士威爾城年生產總值的百分之零點二五,奇怪的點就在這里.”
“他們大費周章搶一次珠寶店,搶走的珠寶價值才不到3000金鎊。這要搶幾次才能搶出復國的軍費?如果幕后兇手是延根流浪政府,未免太蠢了些。”
“安庫亞先生,你難道認為劫匪的目的是殺人,而不是搶劫?”
安庫亞抬眸對上了埃隆平靜的目光。
“不是么?.呵,你似乎不怎么驚訝。”
“要不要聽一聽我調查出的推論?”埃隆從容地喝了口水。
“哦?你的調查?”
安庫亞故作驚訝:“.說來聽聽。”
一旁始終沉默的奎恩也坐直了身子。
“請讓我先確認一個事實——”
埃隆身體前傾,雙臂支在膝蓋上撐住下巴,穩穩地開口道:“三名死去劫匪的身份,是不是貝茨·巴恩斯,阿諾德和昆恩·卡丁?”
安庫亞微微一楞。
為了隱瞞人造回路,他沒有說過劫匪的詳細信息。
“.沒錯,你怎么知道的?”
他回收尸體前,執法官中的驗尸官應該還沒到場才對。
現場的物品也被他一齊帶走,包括星光藥劑和奎恩的子彈。
埃隆笑著招了招手,一名面色有些蒼白的男人端著一盤雪茄走了過來。
將襯衫撐的鼓鼓囊囊的肌肉,穩健的步伐,正是那天被劫匪重傷的保鏢格雷厄姆。
此時的他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完全看不出來胸口被奧術打出過一個大洞。
“專員大人,這個我可以解釋.那天本人恰好在現場,與三名歹徒搏斗過,記下了他們的樣貌。”
埃隆隨著他的話尾說道:“我派人畫出劫匪的畫像后,發現是西大陸人,便動用了一些西城區的關系查了查沒想到運氣好,把他們的身份都查出來了。安庫亞先生,抽雪茄么?”
雪茄用金箔封皮,上面印著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王冠,識貨者便能認出這是不列顛王室貢品的標志——這種雪茄在黑市中有很多,價格賣的極高,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貨,畢竟王室貢品外流可是殺頭的大罪,普通人哪能弄得到。
但出現在這里的雪茄可就不好說了,看埃隆用鑷子小心翼翼夾起來的模樣,大概率是不知怎么搞來的真貨。
他似乎調查過安庫亞的喜好,準備做得很周全。
安庫亞沒說什么,默默接過了埃隆的好意,格雷厄姆拿著火機為二人點煙。
杰妮暗暗一笑,不怕你擺臭臉,就怕你什么都不收。
“奎恩先生呢?”
奎恩伸脖子瞪眼,仔仔細細打量著盤子里的雪茄,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夯貨。
“什么b煙得拿金子包啊,這俏玩意值多少錢?”
他留意著一旁格雷厄姆的反應。
但格雷厄姆好像不知道奎恩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樣,只是討好地將盤子湊近了些。
開槍救下夏黛兒的事,瞞過去了么?
這家伙自稱戰士命途,從那天展示出的力量來看,大概率是戰士的序列八格斗家。
戰士不愧擁有超凡者中最強的體格,受這么重的傷,才一個多星期又能下床走路了,跟個沒事人一樣。
比起來小偷簡直是超小杯命途,胸口開個洞包躺板板的。
埃隆吸了口煙,濃郁的雪茄味將眾人鼻腔填滿,他驅退了格雷厄姆,才接著說道:
“關于這三人的身份,或許我知道的比學院更多一些。他們都是西威爾的底層人——貝茨是煉鋼廠的鍋爐工,阿諾德是紡織廠的染布工,而昆恩是剃刀黨的一名小頭目”
“貝茨因為鍋爐房事故失去了左臂,阿諾德長期接觸染料令雙目近乎失明,而昆恩得罪了一個執法官,被丟進牢里足足關了十五年,在監獄工廠里患上了很嚴重的肺病,出來后再也無法回到黑幫.”
埃隆說出這些話時,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感覺,反而像在為他們三人開脫一樣。
“他們三個都不是延根復國組織的核心人員,甚至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延根人。貝茨來自蘇丹的部落,阿諾德六歲時便隨父母離開了延根,而昆恩則是延根難民和南大陸人生下的混血兒,一輩子沒去過西大陸”
“延根復國這種事對于他們而言完全不重要。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都受過東威爾權貴們的迫害,而且都命不久矣.”
埃隆吸了口煙,“所以我認為這件事與延根流浪政府的關系并不大,復國組織很可能只是幕后主使者接觸到這些人的途徑,而主使者另有目的。”
安庫亞透過雪茄煙霧,凝視著那張從容自若的臉,緩緩問道:
“那你認為主使者費勁心思找這一幫人搶劫珠寶店的目的是什么?”
“呵,這誰知道呢”
埃隆抖了抖煙灰,用試探的問:“不過,你如果愿意告訴我學院想遮掩的那個奧術裝置是什么.就是治好他們殘疾的那個,或許我能猜出一點線索。”
安庫亞的動作一凝,隨后平靜的盯著他:“.你很聰明啊。”
“我就直說了。”
埃隆站了起來——
“我不好奇那是什么,我也不想要。但我知道學院想掩蓋這件事,我可以幫助學院銷毀它,我有一支高效的執法官部隊,可以彌補校務處人手不足的問題但我有個條件。”
安庫亞雙手環胸,嘴叼著雪茄,饒有興致的問:
“什么條件?”
“我需要學院支持我當上議長。”
年輕的聲音在晚風中回蕩。
“——讓我帶領愛士威爾,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