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舒適的馬車內,布蘭森家的倆兄妹相對而坐。
與上次去凱恩煉鋼廠時不同,出神打量著窗外的人換成了夏黛兒,而埃隆正一臉復雜的看著妹妹。
哈基米趴在地墊上,車窗外的雨小了,今天午時似乎能有個明媚的晴天。
“黛兒,你要學會拒絕,記住我說的話,明白么?”
夏黛兒望著窗外,默不作聲。
風景在她眸中不斷閃過。
雨水打在瀝青路上,將建筑的輪廓襯得夢幻起來,仿佛自然為這座高貴的城市洗了個澡,雨水沿著花叢中的下水口排走,不會漫上鋪滿紅磚的街道,更不會玷污女士們的鞋根,市民們只需要一把傘,就能嫻靜的欣賞起宏偉雨幕。
這與山下不同,西威爾會更窘迫些,人們只會一邊抱怨著鬼天氣一邊擰干襪子。
“黛兒——”埃隆用手杖戳了戳妹妹。
“.干嘛?”
“聽到我說的話沒?”
夏黛兒不滿的嘟嘴。
“聽到了,他要是親我或者抱我,要第一時間躲開,更不能跟他進酒店或私宅,在馬車上也要隔開來坐奎恩先生不是這樣的人啦.”
“還有呢?”
“試探他的父親是誰對吧,試探,試探試探試探——煩死了。”夏黛兒瞪著哥哥,“身份有那么重要嗎?母親和父親不也是先相愛再結婚的嗎?”
“.那是因為父親足夠有錢。”
埃隆嘆了口氣:“如果我們家的鄰居不是羅恩國王,如果愛士威爾的空港沒有掛著布蘭森的名字,你覺得外公會將女兒嫁給一個商人嗎?”
他用手比劃著隔閡,“無論多有錢,我們這些沒有封地的商人與貴族之間永遠隔著一層高墻,就像商人與平民一樣。”
“你什么意思?”
這番話讓夏黛兒本能的產生抵觸:“有差距就不能在一起了?這什么道理?”
“不是說不能在一起.”
埃隆想講些大道理,但他唯獨對眼前的妹妹嚴厲不起來,只能苦口婆心的說:“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喜歡你?萬一他抱有目的呢?這類事情什么年代少了?就說最近,東國的一個財閥家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導致家族生意賠了168萬金鎊.”
“那如果奎恩先生的父親是校長,或者是什么學院的大人物,他就不會心懷鬼胎了?”
夏黛兒望向窗外:“.當時我在洞里,整晚整晚的睡不著,那些哥布林在外面怪叫,我知道它們在吃人.我都在想遺言了。”
“是他救了我啊,和書上說的那些英雄不一樣,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表情像舞臺劇的演員。我當然也覺得奇怪,但當時他看著我,眼睛里干干凈凈的,我就知道他只是為了救人而救我.”
“人的品質與階級無關啊,老哥。”
埃隆看著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的少女,心想完蛋了。
這堅定的表情往日里是絕對見不到的。
“不是心懷鬼胎的問題.如果他的父親是大人物,那至少家里就不會反對你。”
“反,反對我什么?”
“你說什么?”
埃隆捏著眉心。
“那天就不該跟你說他的事。”
“.本小姐之所以答應跟他約會,只是想了解他一下。”夏黛兒高冷的哼了一聲:“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他就算喜歡我,那也是他的事。”
“你對他一點感覺沒有?”
“對可能有一點?”
夏黛兒掐起手指:“大概這么多。”
埃隆氣笑了,這嘴怎么比哈基米的磨牙棒還硬呢。
“哎滂友,你不要騙我,我的脖子上面比你聰明的東西有著呢,他走了以后你在門口站了半小時,你——”
“哎!!”
夏黛兒急了,紅著耳垂說:“哥你放心!我絕不會被奎恩先生騙了,我只是為了試探他才裝作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這只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你別說了我有自己的節奏.”
她這兩天在看書。
若論及愛情,第一勇者林克是公認的情圣。他與四名勇者小隊成員的愛情被傳頌至今,像是求婚蛋糕、婚禮拜神明進洞房、蜜月旅行等一系列在世界范圍內影響深遠的習俗都是他發明出來的。
受到哥哥影響,夏黛兒很熟悉勇者的故事,而林克曾用“abcde”五個神奇的符號總結出了女性向戀愛妙招,只要將其融會貫通,就能讓心上人瞬間上頭,欲罷不能——
A:適當的作。
C:適時的肢體接觸。
D:用撒嬌的語氣說話。
E:罩杯。
少女不明白為什么第二條是空著的,但因為最后一條,她還是鼓起勇氣穿了件比較清涼的衣服。
這是一件馬卡龍色系的可愛蛋糕裙,露出了半截小腿與手臂,頭發上還系著發帶,典型的洛麗塔風格。
但若說哪里清涼,便是前胸的領口稍微開大了些,又用絲綢蝴蝶結將領口的深溝擋住,雖然啥也沒露,卻能看到讓人浮想聯翩的一小抹雪白。
夏黛兒畢竟才十六歲,又未經人事,在穿衣服上還是比較保守的,連禮裙都不穿露一點胸的,這次出門的尺度已經算是這輩子最大的了。
至于上次奎恩到莊園時,偷穿母親低胸晚禮服的事已經被她選擇性遺忘了。
有點羞恥.
見哥哥半天沒說話,夏黛兒氣得咬牙,但一想起出門前化了全妝,還是松開了嘴唇,不滿的問:“干嘛?有意見?”
埃隆不理他,而是對著狗說:
“哈基米,你要知道,沒有哪個哥哥第一次看到妹妹早戀會高興的.”
馬車分開雨幕,停在了云端大道的一家甜點店前。
這是奎恩選的約會地點,這家店是羅恩人開的,二樓有卡座供應,私密性不錯,還可以眺望到遠方的格林德沃之眼,欣賞飛空艇在雨幕中穿梭。
在街道上巡邏的執法官立刻打著傘小跑過來。
自從珠寶店搶劫案的事后,云端大道的巡邏頻次與密度高了一倍不止,幾乎每條人行道上都能看到一兩名執法官。
執法官遠遠就看見了馬車上燙金的布蘭森家徽。
仆役的馬車也會貼著家徽,但那兩匹如雨中黑云的駿馬所象征的財富與地位說明了一切——馬不可能拉身價比自己還低的人,執法官挺胸腆肚的搶在車夫前拉開了車門。
果然,他看見了坐在里面的大人物。
“埃隆議員!云端大道歡迎您!今天是來視察嗎?”執法官敬禮問道。
埃隆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聲張。
少女帶著小洋傘優雅的下車,在執法官心蕩神搖的視線中推開店門,消失在了甜品店內。
“.盯著我妹妹看做什么?”
聽到埃隆冷冷的問話,執法官才反應過來壞事了,頓時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閑著來拉車門。
“她她.”這名有家室的中年男人滿頭大汗。
“她很漂亮對嗎?”
“.對。”
埃隆擺擺手,讓他滾蛋。
“我忽然覺得有個漂亮妹妹不是什么好事了你說打扮的這么精致做什么呢,像塊可口的蛋糕,會被人吃掉的啊”
他靠在椅背上,似在喃喃自語。
“大少爺——”
車夫走下了車,恭敬的問:“需要我跟過去嗎?”
如果奎恩在這,肯定直呼壞女人。
為兄妹二人駕車的車夫,正是那天在哥布林洞窟中重傷的卡特琳。
她此時看起來已經完全康復了,雙手戴著真皮的車夫手套,很利索的樣子。
“你有把握不被發現?”埃隆好笑的問。
“屬下是弓兵命途,只要躲的遠一點,他應該.發現不了。”
“我是問,你有把握不被學院發現?”埃隆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如果他是校長的傻兒子,那周圍肯定有學院的高手保護。你一個序列八,怎么逃得過奧術的偵查?萬一奎恩因此對布蘭森家起了芥蒂,我妹妹不是白忙了?”
“可如果沒人保護,小姐的安全怎么辦?”
埃隆坐在空蕩蕩的馬車內,看了眼地上還沒啃完的磨牙棒,笑呵呵的說:“沒事,走吧,我相信奎恩。”
在甜品店二樓。
黑漆的橡木墻板,琉璃燈在墻紙上暈染出斑駁的暖光,很有羅恩風格的嚴肅裝潢,空氣中彌漫著茶葉的芳香。
客人不多,上午來喝茶吃甜點的都是送完孩子上學的家庭主婦,她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看著侍者將一名可愛到有些過分的少女帶入了二樓唯一的包間內。
“粉色頭發.那是布蘭森家的小姐?”
“是叫夏黛兒吧?”
“真漂亮啊,你說那女孩會不會整容了?聽說東國的新技術能把鼻梁墊高.”
“等等,那包房里的好像是個男人吧?”
“誒?!——”
包廂內,提前半小時到的奎恩見到了赴約而來的夏黛兒。
“奎,奎恩先生.您.嗯,你好。”
“上午好。”
奎恩頓了頓,“很漂亮。”
說完,不等夏黛兒回話,他將塞了枚一金鎊給一旁的侍者當小費。
“接下來的半小時不,一小時內,我們都不需要點餐,也不需要服務,不要進來打擾我們,OK嗎?”
侍者露出一個“我懂”的眼神,看了看一旁茫然的少女,羨慕的說:“我明白了。”
他走時不忘把門帶上。
奎恩更是干脆,直接將門反鎖了。
然后又拉上了窗簾。
這下夏黛兒懵了。
“奎,奎恩先生.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很重要的事。”
奎恩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少女身體一軟,就被推到了椅子上正坐。
兩人挨得很近。
“關乎我們的一生。”
“一一一生?”
“時間緊迫,你聽我說。你還記得上次入城時教廷的搜查嗎?他們又派人過來了,我希望你幫我做證人,妨礙一下他們的調查——”
“做做做礙會不會太快了?!”
少女羞紅著臉,不敢看他。
“起碼.找個有床的房間.”
奎恩滿頭黑線,不是你個下頭女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