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頭痛欲裂,身體酸痛無比,尤其是握刀的右手,肩胛骨處像是被人打碎了一樣。
奎恩掀開被子,伸手捏了捏,又沒摸出什么問題。
身上也沒傷,就是有股很刺鼻的草藥味。
西裝外套被人脫掉了,馬甲也是,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衫 “斯特蘭奇先生,您醒啦?要喝水嗎?”
甜甜的,但刻意壓著嗓子,故作正經的聲音傳來。佩佩正坐在一旁看著他,腿上放著一本嶄新的《創世福音》。
奎恩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正躺在酒館二樓的客廳沙發上。
“我怎么了?”奎恩十分警惕。
“誒,您不知道嗎?”佩佩也是一臉古怪,復述著老板的話:“塞爾維爺爺說您是玩太刀玩的。”
奎恩委實記不清發生什么了。
只記得老板讓自己砍他,于是拔刀很干脆的就砍了過去。
他在這之前,用過最久的武器是老家的砍柴刀。地球的太刀起源于唐代橫刀,后傳至日本,成為了武士刀中最長的一種,他雖沒用過,但直覺是對的,還挺順手。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還沒砍中人就暈了。
難道那把刀有問題?
以奎恩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清老板出拳的速度。
頭痛漸漸消去,奎恩掙扎的坐了起來,外界天色已近黃昏,自己竟睡了一下午。
“.雅各布老師呢?”他在問安庫亞。
“雅各布老師走了哦。”
佩佩臉上綻開清爽的笑容,“今天下午很刺激呢,雖然沒找到行李箱的線索,但他帶我端掉了一個人口買賣窩點,救出了二十多個孩子!我越來越明白您說的‘順其自然’是什么意思了——”
“我完全沒想到,在尋找箱子的途中還能傳播信仰,一個女孩跟我說她要加入教廷,想成為我這樣有正義感的大人哎呀,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好開心!一直呆在教堂里根本接觸不到這些事呢”
佩佩神采奕奕。
“這本圣典也是雅各布老師送我的。”她舉起腿上的創世福音,仿佛有了這本印著太陽圣徽的教典在,心就能變得安穩起來。“他真的對教廷很友善呢,家里連圣典都有了”
奎恩猛點頭,包的。
哥們剛來愛士威爾那陣,和你一模一樣啊,夸將軍最愛收留身無分文的翹家人了。
別說《創世福音》,以阿夸家里的藏書量,七個神教的典籍都給你打包齊了。
“今天是圣樹神教的禮拜日,塞爾維奶奶要晚一點才能回來.我最近在跟她學做飯,但現在還不太會做”佩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她身上沒錢,老板給她塞零花錢佩佩還堅決不要,導致沒法招待奎恩吃晚飯。
佩佩認為奎恩是有恩于自己的,簡直是愛士威爾的超級好人,她聽了奎恩的話解開心結,于情于理都該請他吃頓飯,但沒錢。
至于為什么沒錢,佩佩就毫無頭緒了。
“不不不——”
奎恩連忙擺手,開始穿衣服,他可不想和佩佩單獨在一起多待。
“我晚上還有事,得趕回學院,學院食堂二十四小時開放我回去吃就行.嘶.”他想明白了佩佩窘迫的表情從何而來,頓時有些心虛。
奎恩一摸外套,今早跟黃金之風交易而來的錢袋子還在。
付了買衣服的一百五十金鎊賬單后,在咖啡店門口還給了阿夸四十金鎊,再扣掉今天零零星星的花費,錢袋里還剩六十多枚,也算一筆巨款了。
奎恩想了想,拿出二十一枚金鎊,啥也不說放到了佩佩身前。
佩佩被嚇了一跳,不太理解的問:“斯塔蘭奇先生,這是?”
“雅各布老師交代我給你的。”奎恩隨口扯謊。
“這我不能收!”佩佩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把錢推了回來,搖頭搖的像撥浪鼓。
“他還給我買了幾套衣服.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他了,這錢絕對不能收”
奎恩看著佩佩身上saber同款的便服,還以為是老板那個糙漢給她買的。
奎恩板起臉:“你忘了伯多祿后篇第七章第四段第二節是什么了么?”
佩佩不知所措的背道:“被風吹散的麥粒,必在七倍豐饒的田壟重生”
“你行李箱里,裝了多少錢?”
“.三十枚銀幣?”
“它在七倍豐饒的田壟重生了。”神學家奎恩肅穆的說。
佩佩眼睛緩緩瞪得溜圓。
十枚銀幣可以換一枚金鎊。
而三十枚銀幣的七倍,剛好是二十一金鎊 奎恩雙手成大字,對著窗外無限好的夕陽贊美道:“這都是光輝太陽的指引啊——贊美太陽。”
“贊美.太陽”佩佩聲音都抖了,這輩子沒離神跡這么近過。
難道太陽真的在眷顧我?
奎恩緩緩收手,還別說,睡了一覺后曬曬太陽渾身說不出的舒服,連頭都不痛了。
“你如果覺得這不是太陽的安排,那我就拿回去給他吧。”奎恩作勢就要把錢收起來。
“.既然是太陽給的,那我收。”
佩佩小心翼翼的將錢攏住,在心中默默的贊美太陽后,又小聲的問道:“斯特蘭奇先生.您知道雅各布老師喜歡什么嗎?”
奎恩一愣,隨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當然,我當然知道。”
小夸啊,就你今天中午看我樂子是吧。
走下樓時,老板也在睡覺。
他的生物鐘和謎一樣,完全不跟著太陽走,只能從吧臺上的空瓶子判斷這家伙是醉是醒。
現在零零散散擺了十幾瓶,大抵是醉的。
“古先生。”奎恩跟坐在吧臺前的古打招呼。
罕見的,這名穿燕尾服的獨臂老人坐在高腳凳上,吧臺放著一杯插吸管的手調酒。
老古似乎在特意等他。
“下周不用來了。”
“啊?”奎恩一愣,玩太刀真就那么招人嫌嗎?
“下周三早上十點,在東威爾冒險家公會門口等他。”
“.明白了。”
奎恩老老實實點頭,去冒險家公會做什么?
“我需要把武器帶回去練嗎?”
古默默的吸了口酒。
“那把太刀碎了。”
“哈?咋碎的?”
老古沒有回答,而是說:
“你握刀的感覺.我很喜歡。”
他等在這里只為了跟奎恩說這句話。
“喔?.謝,謝謝。”
奎恩心想我握刀有氣勢嗎?不是純菜鳥?
“普通的刀配不上你。”他頓了頓:“如果你愿意陪我打一場,我可以幫你打一把好刀。”
“.哈?”
前輩您真是說笑了,拖地拖累了換個人殺殺是吧?
“我們去學院打,你死了可以復活。我不用超凡力量,只拼單純的刀技行么?”他的冷冽的嗓音竟然帶了一絲熱切。
奎恩想了想,這老古雖然看著古怪,但也算阿夸身邊的半個自己人,于是猶豫的點頭道:“行是行”
“那就這么說定了。”
說完,古便站了起來,提起放在吧臺旁邊的手提箱,徑直往后門走去。
奎恩看到他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下意識問道:“您要去哪?”
“去找打刀的材料。”
鈴鐺一響,老人不帶一絲留戀的走了。
古一整個下午,都在想老板醉倒前跟他說的話。
“他的經驗比較松弛,但是手法呢又彌補了這一部分,這是很沖突的事”
“不會錯的,那小子揮刀的眼神像一潭水,跟你年輕時一模一樣.但今天的你,還有這么平靜的意志么?”
“這種技藝來歷不明的家伙,在他之前我只見過一個.呵,對,就是砍掉你手的那家伙。”
到達愛士威爾火車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彎月當空,山城的晚風拂在身上很是涼爽。
奎恩一路上都在想古的事。
有點莫名其妙,他問過安庫亞這家伙是什么來頭,但安庫亞只說不用在意,也不要招惹。
總之幫我打一把刀,能算是好事?
在火車站門口,奎恩看到了賣橙汁的攤子,想起上午夏黛兒給他買的那杯味道還不錯,口剛好有點渴了,便蹲下來要了一杯。
四十五便士,可不算便宜,但看起來還挺新鮮,兜里有錢的奎恩便買了一杯。
現榨,用木頭做成的壓榨器把橘子擠成汁,像中醫取藥。
滿滿一杯,奎恩眉頭一挑,咦,比中午的還滿一點。
“就這樣?不還有根吸管嗎?”
賣橘汁的攤主看奎恩一身板正西裝氣度不凡,賠笑道:“先生見諒,我這小本生意,不提供吸管您可以到旁邊商店買。”
“.是么?”
奎恩也沒那么精致,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卻感覺沒中午那杯甜了。
夏黛兒給他買的那杯有點甜甜的脂粉味,不對,好像是吸管的味道.
奎恩還沒來得及細想。
便聽到了一聲呆萌呆萌的聲音:“啊,那不勒斯披薩。”
他抬頭,看見一名穿著學院校服的白絲蘿莉對他俏生生伸出了手:
“橙汁,給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