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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八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第兩百七十八章請神容易送神難!

  陳言看著面前這個枯瘦如柴,面容頹喪的男人,心中嘆息。

  都化作厲鬼了,那還有什么道理可講?

  你還真指望“厲鬼”這種東西,會跟你講什么“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

  厲鬼若是不胡亂害人,那還叫厲鬼么?

  何況……

  你挖她墳,偷她骨灰,打擾她安息。

  這就不是仇了?

  李國華至此已經膽寒,又被陳言一系列詭異的手段所震懾。

  當下,他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很快就將事情交代了出來。

  紅裙子,就是如他自己交代那樣,他從李欣外婆家,偷偷趁著家中無人的時候翻進去,在李欣生前的舊衣物里翻出這條紅裙子來。

  然后又半夜上山去挖開了李欣的墳墓,偷了一把骨灰,再用咒術秘法,將骨灰抹在了紅裙子上。

  這就煉制出了一條可以凝聚死者生前怨氣執念,化為厲鬼的……法器!

  至于如何把紅裙子埋在了仇人家的床下。

  這反而是最簡單的一環了。

  當時隔壁這家正在修房子。

  白天修房子,晚上工人停工,就連李家父子也都住到了別出去。

  想在地下偷偷埋個東西,時間和機會那都是大把大把。

  只要找準時機,房子修到了主人臥室,地面大體做了大半后,趁著半夜無人,偷偷過來挖開地上還沒干的水泥,然后把紅裙子埋下去。

  然后,再重新抹好水泥……

  神不知鬼不覺。

  李國華做這些事情,是因為,他和這家結怨后,長年累月的仇恨終于讓他心中生出了殺意。

  加上之前又被打斷了腿,更是讓他恨不得弄死這家人才好。

  于是,就想起了自己學過的那幾手論其八糟的“符咒”之法。

  這符咒之法,得自于李國華早年跑長途貨運時候的一樁奇遇。

  他剛跑車的頭兩年,有一次在外面的旅店里,住那種低廉旅館,認識了一個同房的老頭。

  當時李國華也是倒霉,貨車壞掉了,找了附近的一家修車廠修理。

  那個地方很是偏遠,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附近找不到好的住處,就只有一處修理廠附近的來往貨運司機或者跑貨人臨時落腳的最便宜的旅館。

  李國華無奈,只好在這家店里住下歇腳,等著車修好,這一住就住了兩天。

  那種旅館比大通鋪也好不了多少,里條件很差,一個房間里往往擺上好幾張床,做個多人間。

  外出來往的旅客和跑貨司機為了省錢,出門在外都很節省也能吃苦,往往都是一人只住一個床位,和人合住一間房。

  那次也巧,李國華住的一個雙人間,花了一張床位的錢,而同房的旅客,居然就只有一個病歪歪的老頭。

  李國華入住的時候,老頭已經得了病,高燒不退。

  店里和其他客人都躲避不及。這才讓老頭住的這間雙人房空了下來,沒人再入住。

  其實,一開始李國華入住的時候,一開始也住的別的房間,為圖便宜,住了個四人間。

  他性子野,住進那個四人間后,很快就和同房的三個旅客搭上了話,都是出門在外的人,晚上無事的時候,就找老板要兩幅撲克牌,四個人在房間里玩了起來。

  一打牌,多少沾點彩。

  李國華這人好賭,愛耍錢,而且臉短,輸了幾塊錢后,就掛臉,嘴里還罵罵咧咧不干不凈的。

  這一下就把同房一起打牌的另外三個客人惹惱了,雙方還吵了起來。

  人家三人是同行的一伙人,李國華一個人吵不過,又輸了錢心里窩火,就賭氣不想與這些人同住,于是找店鋪老板要求換個房間。

  大半夜的換房,老板不耐煩,別的房間也沒有空床位了。

  于是就跟李國華說,有個雙人間,空一個床位,不過同房是個老頭,這兩天生病,你愛住不住。

  李國華一聽,四人間換雙人間,那妥妥的是自己占便宜了啊。

  至于同房有個老頭,那也不打緊。

  于是李國華半夜入住了那個雙人間。

  進去的時候,老頭已經睡著,李國華也沒和人家說上話,就自己上床睡下。

  天不亮的時候,被老頭的咳嗽聲吵醒,卻發現老頭趴在床邊磕的快斷過氣去了。

  李國華當時也不知道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難得發了次善心,給老頭倒了一碗熱水——他自己走南闖北,身上也帶著幾顆常備藥,治感冒發燒的,消炎的,以及治跑肚拉稀的。

  李國華也是莽,就直接喂老頭吃了兩粒退燒藥。

  老頭當時都燒糊涂了,幸好李國華喂下的兩顆退燒藥,睡了兩個小時后,居然稍微恢復了三分神智。

  于是老頭抓著李國華哀求,求他幫忙做個事情。

  老頭說自己身子難受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這次。

  現在心中一個愿望,就想喝一碗綠豆湯,求李國華幫他弄一碗來。

  李國華這人,打小性子野,其實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可那次不知道怎么的,就動了這輩子難得的一次惻隱之心。

  而且,他也是當真膽大包天,居然就真敢做。

  也就是那是好些年前,不像現在社會風氣。早年間還稍微淳樸一些。

  若是換做現在,遇到一個陌生的不認識的老頭生病,哪里敢胡亂喂他藥吃?還給他弄別的食物?

  不怕被訛死么!

  當時李國華想的挺簡單:熱水都給了,退燒藥也給了,多弄一碗綠豆湯也不算什么。

  難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

  其實……

  心底里最真實的原因是,李國華看這個老頭,面相和自己去世的爹,有那么三分相像。

  于是,李國華就在旅店里,找老板借了灶臺買了綠豆,自己煮了一小鍋綠豆湯。

  其實煮的都略有些焦了。

  但老頭當時拿著那碗綠豆湯卻不嫌棄,反而對李國華千恩萬謝。

  沒成想,老頭一碗綠豆湯灌下去后,半天的功夫,人起來拉了幾次,又吐了幾次后,人卻居然漸漸精神起來了!當晚甚至都能從床上坐起來了!

  第二天晚上,李國華半夜被尿憋醒,就看見的房間里的老頭偷偷的在做一件事情。

  老頭在燒符紙!

  哆哆嗦嗦的點火,一道符紙燒掉后,符紙灰被他倒進一碗水里化開攪合一下,然后咕嘟咕嘟幾口灌進嘴里去。

  當時老頭是偷偷做這些的,卻被藏在被窩里醒來的李國華,都看在了眼里!

  而更讓李國華驚訝的是,第二天,老頭仿佛已經痊愈了!甚至已經可以起床下地,行走如常!!

  李國華就此認定了,這個老頭,多半是有點奇怪的本事在身上!

  李國華是跑長途貨運的司機,這個行業走南闖北,見過聽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既然窺探到了老頭的秘密,心中就忍不住起了念頭來。

  只覺得老頭放符紙的那個包里,多半藏著什么寶貝。

  于是,在他的汽車修好的這一天,他碼準了一個機會,趁著老頭不在的時候,將房間里老頭的那個背包卷走。

  然后,開車揚長而去!

  要么說這種性子野的人,往往不是什么善類呢。

  這種人,做好事,做壞事,其實沒有一套固定的標準,純粹憑借著一時的心情來。

  不過李國華自己并沒有任何偷了人家東西的愧疚感。

  在他覺得,自己救了老頭一命,拿走他一點東西,就擋是抵償救命之恩了。

  他倒是心安理得的。

  偷走的那個背包里,沒有什么寶貝。

  只有幾道符紙,不過沒畫符。

  一小盒朱砂,一管已經快禿毛的毛筆。

  以及……

  一張手抄的書頁!

  那是一張殘破的書頁,仿佛是從什么書本上撕扯下來的一頁紙。

  上面只記載了兩道“符咒”。

  第一個,就是怨鬼咒!!

  以紅衣加骨灰,聚集怨氣,讓死者生前的怨念聚集,化為厲鬼……這些法子,就是李國華從這個“怨鬼咒”學來的。

  李國華之前沒用過,因為這個法子,代價很大。

  他是普通人,又沒有元氣,按理說是不可能施展法術的——就算有法術秘籍也施展不出來。

  但這個怨鬼咒還挺邪性,沒有元氣也可以用別的代價施展。

  施法者自己的血!

  以血化咒,并且會消耗施法者的一些氣運和壽命。

  李國華得了這個法術多年不曾用過,哪怕和人起了沖突,也不敢用——畢竟代價是消耗自己的壽命。

  若不是跟隔壁父子三人結仇結大了,還被人家打斷了腿,他才氣急。否則的話,他都舍不得消耗自己的壽命作為代價去報仇。

  而殘頁上記載的第二道符咒,則是針對前一道怨鬼咒的化解之法。

  叫往生咒。

  前一道是制造厲鬼。

  而后一道,則是化解厲鬼。

  陳言一聽之下,就聽出門道來了。

  這是弄出厲鬼來,利用完了,再把它滅了啊!

  往生咒,是化解厲鬼的戾氣和元氣,將它超度,怨氣散去后,厲鬼消失。

  問題是……

  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來了。

  李國華用怨鬼咒,制造出了一個李欣的厲鬼來,害死了隔壁父子三人后。

  等他再想用“往生咒”把李欣的厲鬼超度化解的時候……

  不靈了!!

  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燒了多少次“往生咒”的符紙。

  但李欣的厲鬼卻始終不消散,還每天晚上來折磨李國華,讓他噩夢不斷。

  甚至夢中還被噩夢控制,拿刀自殘了數次。

  幸好李欣的戾氣,在殺掉了父子三人后已經消散了一些,戾氣不那么強烈了。

  所以李國華幾次夢中自殺,利器刺破自己的肌膚,就給他自己疼醒過來,保住了自己的命。

  但縱然如此,日復一日的折磨,也讓李國華苦不堪言,每日活得心驚膽戰。

  說到這里,李國華一把扯開自己的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來。

  那胸膛上,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創口,傷口有新有舊,舊的已經結疤,而新的甚至還能看見鮮紅的血肉上涂抹的藥膏。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只要一合演,就夢見那個女鬼來找我索命!我哀求不行,痛罵不行,趕不走,嚇不走,求也求不走……”李國華哆哆嗦嗦哭喪著臉:“她,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啊!”

  陳言皺眉,湊近了細細看李國華身上的傷口,都是明顯用利器自戕而留下的。

  也就是女鬼的怨氣已經不夠雄厚,夢魘之中迷惑人的力量消退,否則的話,這里李國華還真活不到今天。

  也就是這個李國華膽大包天,不知道天高地厚,區區一個凡人,也敢操弄鬼神之事。

  豈不聞,請神容易送神難!

  李國華面色慘然,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對著陳言就把頭磕到了地上:“你一定是個有大本事的人,奇人異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怕了?”陳言冷笑。

  “怕!怕!我是真的怕了!我不能死,也不想死啊!我還有一個女娃娃,她已經沒了娘,若是再沒了爹,可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李國華口中哀求,連連磕頭  陳言嘆了口氣,只是冷冷道:“你把你偷來的那張書頁給我看看。”

  李國華趕緊摸了摸身上。

  他也是鬼精,得了那張記錄符咒的書頁,知道這是寶貝,居然在秋衣內縫了個口袋,天天將那張書頁貼身藏著。

  眼看他掏了出來雙手遞給陳言,赫然是一張泛黃的書頁,陳言拿過來,還能感受到這書頁被貼身存放,隱隱的帶著幾分透上去的汗味,不由得皺眉。

  不過陳言還是壓下心中的膈應,兩根手指捏在手里細細看了一遍。

  正面是怨鬼咒,他看了之后,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倒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符咒術。

  上面畫了個符文圖案,還教了人怎么制造符紙:

  用草竹加柳樹皮的紙漿,再用姜黃汁液體染色……

  這個制作的手法很是古老,也很粗劣,顯然和那種真正的好符紙差了太多。

  就如同阿迪達斯和阿迪王之間的差別。

  不過雖然粗劣,雖然低級,但好歹也是貨真價實的符紙了。

  這道怨鬼咒,就是制造符紙,然后畫符,再加上一段咒術,形成的一套符咒術。

  將符紙化去成灰,再輔佐以咒術,抹在死者生前的遺物之上——最好是死者生前佩戴或者穿戴過較多的東西,上面沾染死者生前的氣息較多為好。

  這樣就可以凝聚死者生前的執念或者怨氣,就成為“厲鬼”。

  其實倒也不是真正的鬼魂,乃是死者生前留下的怨氣和執念的殘留,被聚集起來。

  而且,最陰毒的是,但凡符咒之術,大多需要施法者自己首先是修士,修行入門,能調動天地元氣才行。

  可這一道符咒,卻居然可以不用元氣,而是另辟蹊徑,以活人精血,汲取施法者自己的壽數來施法!

  想來是這個世界元氣稀薄,修行艱難,傳承之中難免遇到某一代傳人不是修行的好苗子,修行不得入門,那就失了傳承。

  才另辟蹊徑,折騰出這么一個害人害己的法子來強行施展符咒。

  這東西,很是害人!!

  只看這一條符咒,陳言就覺得,留下這書頁的這一脈傳承的修士,多半不是什么好鳥!

  這等邪性害人的法術,實打實的,必定是邪修一類。

  不過再看到書頁的反面,畫著的一張往生咒的時候……

  往生咒,就是用來化解戾氣,化解執念和怨氣,然后讓形成的厲鬼怨氣消散,自行消失掉。

  不過細細看了兩眼后,陳言的臉色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國華,嘴角輕輕扯了扯,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來。

  難怪……這個往生咒不靈啊!

  難怪這個李國華,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說他事后燒了好多道往生咒的符,都不起作用,自己夜夜被李欣的厲鬼糾纏。

  ——書頁上記錄的符圖,畫錯了!!

  這書頁一看就有年頭了,甚至都不是印刷制品,而是手抄的。

  這個世界的修行傳承多有缺失錯漏,從古到今傳承下來,有傳承過程之中,傳錯的,記錯抄錯的,倒也不稀奇——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失傳了。

  看著面前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李國華,陳言心中也是好笑。

  這家伙倒霉就倒霉在——功法秘籍上就寫錯了!

  陳言心中想了想,隨手將這張書頁丟進了儲物玉佩里。

  李國華眼看他手里一晃,一張書頁就在自己眼皮下消失不見,心中越發惶恐,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高深莫測,心中惴惴。

  陳言看了一眼時間,冷笑道:“此刻時辰還未過,還有些時間,今晚就把時請一并處理了吧。”

  說完,他忽然伸手在李國華的臉上輕輕一揮,手指在他額頭上點過一下,李國華咕咚一下,眼皮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就此暈了過去。

  陳言將李國華一手提起來放到房間墻角里,然后取出離火燭來,指尖刮下一小片蠟油。

  就聽見離火燭中老道士的聲音傳來:“道友可是有事差遣?”

  陳言心中一動——捉鬼降妖,那不是道士的本行么?放著這么一個家伙在身邊,不用也是浪費。

  于是就笑道:“遇到一個怨氣執念化出來的厲鬼殘魂,老道士可有什么法子?”

  老道士嘆了口氣,緩緩道:“若是貧道未死,倒是很愿意為道友效力。不過如今貧道只剩一絲殘魂,沒有實體,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但凡遇到厲鬼,手段無非或殺或鎮……”

  不過頓了頓,老道士卻又加了一句:“以道友的修為道行,區區厲鬼殘魂,誅殺或者鎮壓都是不難。可怨氣執念也是生前所留,但凡厲鬼,生前多伴有不甘或者喊冤之事。

  誅殺雖然不難,但未免失之簡單粗暴,有違天和。

  若是能化解執念,消弭怨氣,反而可以增加幾分功德。”

  一聽功德,陳言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隨后老道士又說一句話,陳言聽后,就嘆了口氣:“果然,專業的事情還要專業人士來做,老道士,你的建議很好,我先謝過了!”

  把離火燭收好后,陳言將指甲上的那一片蠟油輕輕涂抹在那件紅色女裙上,手指一搓,一點火苗后,那涂抹了燭油的部位就緩緩升騰出一點碧綠的火焰來。

  火焰之中,一個女子身影若隱若現!

  陳言垂下眉,沉聲喝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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