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革之勢,如火如荼。
在絕對國力的支持之下,整個大唐的變化可謂是日新月異。
明明一切相比于貞觀朝時都已經變了。
但又仿佛什么都沒變。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昔年就正式定下的方向發展,讓大唐在各個方面持續發展。
永徽四年,十月。
雙籍制度正式在西域拉開了序幕,包括顧氏內部的徹查。
對于這些沾親帶故的兄弟——
顧靜已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任何人觸動到顧氏的底線都不可能讓其再這樣繼續辱沒顧氏的威名。
這注定是一場大事。
稍微出現任何差錯都很有可能讓剛剛平定的西域再次動亂起來。
也還好,整個大唐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
顧靖離京了!
雖并未直接趕往西域,但這仍是足以牽動太多太多人的神經。
他如今在四方的聲望太強了。
縱使就連昔年的顧琛對待外族都沒有造成和他這般的傷亡,這些人又豈能不畏懼他?
——當然是為了震懾。
顧靖這就是不愿意讓大唐出現任何的動蕩,因為他十分明白。
無論任何制度,最難施行的階段一定是開始。
只要出現任何的混亂。
那這個制度要想徹底施行,就注定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他必須要保證此事能夠順利展開。
這才是最為關鍵的。
當然,除此之外,顧靖仍是在施行御史臺的職責。
不僅僅是為了吏治。
而是要監管發展商業后可能會引起的一些問題。
——比如.商業財閥,以及百姓棄農從商。
其實這一系列的問題在原本歷史之中便出現過,西域的安定導致商業大井噴,雖然這在當時并未引起太大的問題。
但現在,這種問題只會更大。
因為大唐的強盛超過原版的歷史,這其中貿易可以帶來的利益同樣是難以想象的。
顧靖了解人心,十分明白這些利益到底會讓人變成什么樣。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長孫無忌等人自是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們卻不可能提出此事,因為此事也能給他們的家族帶來利益。
但也不會進行干涉。
到了如今,大唐的朝廷內部已經完全就穩定了。
雖是未有人主動去提起,但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之下,顧靖也已經在不覺間接過了檢察權。
這一切只能交給顧靖自己。
對于此事整個顧氏之中亦是議論紛紛,一眾子弟對此也是態度各異。
甚至就連顧易都在關注此事。
沒辦法,此事涉及極大,所涉及的階級之廣遠非以往可比。
下到普通百姓,上到武將貴族全都在其中。
當然,在這種時代,顧氏能夠做的同樣也只是監管。
讓顧易感到詫異的是——
顧茲竟是早已就想到了此事,甚至還在顧氏之中留下了自己深思多年之后的策略。
他對于金融方面確實有著很高的造詣。
雖然這一切不能完全適用于當下,但顧氏子弟亦是可以通過他所留下的基礎進行更改,而用于現在。
首先便是——《田商不兩立法》。
用來針對大地主及貴族,包括打算棄農從商的百姓。
其中之最自然是商人限田令。
及農地禁商抵,包括棄農從商稅等幾條政令。
商人限田便簡單了。
那就是限制商人的田產,禁止讓資本兼并農田。
而農地禁商抵則是為了保護百姓,防止貴族及資本用高利貸來吞噬小農。
棄農從商稅同樣也是限制轉商所用的成本。
千萬不要說這一系列的政策純是多想,在當前的時代,這一切都是極為普遍的現象。
哪怕大唐的國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都不可能完全抹去各種高利貸的存在。
雖然憑借著這個政令同樣也不可能完全免去這一切。
但亦是會起到一些作用。
至于棄農從商稅,雖看似在給普通百姓限制,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當然,像平日里擺個攤之類的姿勢不受到了限制。
這注定會留下許多空子可鉆。
顧靖十分明白這一點。
如今大唐吏治清明,再加上顧氏一族也始終緊盯吏治,或許能減少其中亂象。
但將來只要稍生動蕩,必有無數人借此空子大肆斂財。
可他又能如何?這世界上就不可能出現完美的制度,任何制度都需要一點點的修補進步。
眼下的情形,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顧靖再次對匯兌部門進行了改革。
首先便是禁止金銀外流,以及禁止外幣流通。
這是發展商業必須要做的準備。
雖然在此之前,朝廷便已經在這樣做了,但是卻始終都沒有具體的政令,只是利用大唐的強盛讓百姓商人們自己做出決定。
在規模尚小時,或許無需如此正式。
但如今局面已大不相同。
當大唐的商業已經發展到了一個規模之時,總是會有人去嘗試別人未做的事。
而只要這其中可以產生足夠的利益,那就注定會越來越多。
貨幣的動蕩.包括金銀的大規模流出就注定會引起整個國家的迅速崩潰。
顧靖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整個大唐明面上不見絲毫波瀾,暗地里已是風起云涌。
一切都在悄然準備著。
只待,所有牢籠徹底打開的那一刻。.
永徽四年,十二月。
在顧磊的勸諫之下,李承乾終是派人迎著季風回到九州。
帶回了一些海外的消息。
李承乾已經開始再次航行了,將拓海號交給了顧氏子弟再次遠航,而他自己和顧磊等人仍是在教化著琉球。
這個消息對于當前的大唐而言絕對可以算計的上是一件大好事。
雖然還未有什么成果。
但最起碼,此事是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顧磊將他們所在琉球做的一切都送了回來,包括航海時所遇到的狀況,及琉球內的情況。
甚至就連吏治都已經關注起了此事,不斷問那歸來之人李承乾的身體如何了。
這其中是否有其他心思,旁人也不敢去過多猜測。
只不過是自這一日起——
整個大唐對于建造海船的速度也是再次提了起來,并不只是如拓海號一般的大船,包括適合商業的小船。
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了其中的利益。
對此皆是十分愿意。
貞觀一朝打下的雄厚根基,短短數年間,便已迸發出巨大能量,雖然這一切看起來仍是沒有讓大唐發生任何變化。
但所有人都十分明白——
當這一切正式落實下去之后,那整個大唐的變化將會是翻天覆地的!
而就在這種情況之下,群臣們也是愈發的群臣愈發恪盡職守。
他們其中不少人都已經錯過了貞觀盛世,又豈會愿意再錯過當下這個盛世?
別忘了,名垂青史——向來都是讀書人最高的追求。
永徽五年,季春之月。
長安,立政殿。
殿內帷幔低垂,檀香氤氳,聽著一聲聲嬰兒啼哭之音響了起來,侍立殿外的宮娥內侍皆屏息垂首,眉宇間難掩釋然之色。
下一刻,殿門被人輕輕推開,穩婆抱著襁褓而出,向殿外主事女官稟道:“弄瓦之喜,公主殿下安康。”
女官聞之,肅然頷首,旋即朝著身后之人看了看。
立刻便有宮人朝著宮外而去。
將這天家喜訊,層遞通傳于當值黃門侍郎知曉。
隨著消息不斷傳開。
整個立政殿內的氣氛也是徹底緩和了下來。
皇帝寵幸武昭儀,這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他們估計都要死,眾人又怎么可能不緊張?
但縱是如此,這些人也仍是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
并沒有人直接前來看望。
在顧氏的影響之下,如今九州的醫療水平是遠遠超過原本歷史的。
在原本歷史之中對于此事便已經有了不少的記載。
雖然古人弄不清其中的原理。
但亦是有著相關的規定,除卻非必要人員不得隨意進入產房之外,還有各種說明等。
縱是李治,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貿然前來看望。
此時,殿內。
氤氳的草藥氣息與血腥味尚未散盡,一片異樣的寂靜中,武則天緩緩睜開了眼。
無須多問,產婆已近前低語,道是“弄瓦之喜”。
她面上無波無瀾,既不見初為人母的欣悅,亦無半分對性別的失望。
她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對于接下來或是生兒生女她完全不在意。
當不了皇后的話生子嗣多又能如何?
還不是圖做嫁衣?
武則天是一個十分清醒的人,她十分明白自己如今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下一瞬間,她便已經將此事拋到了腦后。
轉而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李治確實寵愛她,但對于立她為后之事卻又一直都在猶豫。
她能感受到自己距離想要的位置只剩下了一步之遙,但卻又不知該如何踏出這一步。
武則天不是沒有想過去找顧靖。
以她的判斷——
王皇后這種沒有子嗣,且又不得皇帝喜歡的皇后不一定就會獲得顧氏支持。
只要她能夠獲得顧氏的支持,那一切便都不再是問題。
但武則天卻又沒有王皇后蕭淑妃那般沖動。
她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子。
十分清楚獲得顧氏的支持到底有多么難。
以她的身份,顧氏不阻止她就已經不錯了,又豈會支持她?
想到這里,武則天不由得便再次皺起了眉頭,在不覺之間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光陰荏苒。
轉眼間,一月已逝。
李治確實十分寵幸武則天,一直都記著此事。
早前,他已遣內侍傳旨,言明今日將來探望。
此時的立政殿內早已灑掃一新,準備停當,武則天更是早早便在殿門外恭候圣駕,身著合乎規制的宮裝,儀態端莊。
直至正午時分,御駕方至。
“妾身恭迎陛下。”武則天見龍輦停穩,立刻趨步上前,聲音柔婉。
待李治含笑步下輦車,她才微微抬首,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明媚笑容。
“媚娘不必如此拘禮,快起身吧。”
僅僅一眼,李治不由得便露出了開懷的笑容,笑著拉起武則天,就這樣一路朝著殿內而去。
李治顯然是很期待見見自己的這個女兒。
甫一踏入內殿,他的目光便急切地投向暖榻,立刻看到了襁褓中那小小的身影。
“朕的小公主”他臉上再次漾開慈父的笑容,那屬于帝王的威儀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一邊說著,一邊連忙松開了武則天的手,快步走到榻邊,俯下身去。
他動作極為輕柔的伸出了手,向嬰兒肥嫩的臉頰探去。
幼兒似在睡覺,并無任何反應。
但那股觸感亦是讓李治心中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整個人臉上的笑容也是愈發濃郁。
他的手不斷輕撫著嬰兒的臉頰。
但就在下一刻。
隨著他的手停在了嬰兒的鼻息之間,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嗯?”一聲極輕的、帶著濃濃困惑和難以置信的疑問從喉間逸出,李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驟然緊鎖。
下一瞬間,他也不顧其他,就這樣直接將嬰兒抱了起來。
眼看著嬰兒竟然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李治的表情是愈發難看。
“媚娘.”他忽地開口,語氣之中帶著難掩的顫抖,再次將自己的手指,甚至整個手掌,顫抖著貼近孩子的口鼻。
時間在這一刻都仿佛是凝固了起來。
整個內殿落針可聞。
宮娥內侍們連呼吸都屏住了,驚恐地看著皇帝這反常的舉動,武則天的表情同樣也是大變。
懷中嬰兒依舊毫無聲息,沒有半點的反應。
下一刻——
李治似乎已經確定了答案,整個人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
“啊——!!!”
一聲驚呼聲轟然炸響。
李治的表情在這一刻忽地扭曲了起來,整個人的臉色也是突然蒼白,猛地回頭大吼:“太醫!!!太醫!!!”
殿外立刻響起一片慌亂急促的腳步聲。
當太醫顫抖的手指最終從嬰兒腕上滑落,臉色灰敗地深深伏跪于地,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時——
整個立政殿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了!
一股令人窒息、凍結骨髓的寒意以李治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死寂!
徹底的死寂!
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都消失了,整個立政殿的氣氛在這一刻徹底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