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朱居在秦伯陪同下來到藥房。
經過昨夜的混亂,藥房被糟蹋的一塌糊涂,但凡值錢的東西都被搶劫一空。
負責看守藥房的劉游更是被人打的遍體鱗傷,身上涂滿藥膏躺在地上不停呻吟。
滿地狼藉中,氣氛有些凝重。
“少爺。”
王管事面帶羞愧:
“老朽無能,讓藥房一年之內兩次遭劫,此番存放藥材的偏房更是倒塌。”
“老朽愧對老爺的栽培之恩啊!”
他嗷嚎大哭,滿臉的鼻涕、淚花,不過到底是真情實意還是偽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朱居面泛無奈,擺手道:
“這等無妄之災誰也沒有料到,與你沒有關系,藥房的損失如何?”
“損失……”王管事抽了抽鼻子,停下哭聲:
“損失的藥材、方劑大約價值二百多兩白銀,另有破損的貨柜和房屋等,若是修繕也需幾十兩。”
三百兩!
這還不算店鋪伙計的補償。
朱居深吸一口氣。
前幾日他還在扣算今年的收入能有多少結余,現在看來能不倒欠就已經不錯。
銀子……
要想辦法弄些快錢來救急了。
“先把這里收拾好,藥材該買繼續買,該修繕的地方修繕,錢不會短缺。”
朱居負手踱步:
“從賬上支五兩銀子給劉游,這段時間讓他好好休養,暫時不用上工。”
“謝少爺。”躺在地上的劉游掙扎著開口:
“謝……少爺。”
“好好休息。”朱居朝對方點了點頭,邁步行向馬車:
“秦伯,我們去林場。”
“去林場?”秦伯皺眉:
“現在去?”
“就現在。”朱居點頭:
“現在去晚上還能回來。”
上了馬車,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他看向車廂角落角落的藥包。
“幸好!”
“用來輔助修煉十三橫煉的大藥還有幾份,不然修煉都要受到影響。”
…………
馬車在山路上行駛。
朱居掀開車簾,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外界的寒風,若有所思開口:
“要下雪了。”
“是。”
秦伯甩動長鞭,道:
“看情況,應該就在這三五日內。”
“一旦大雪封山,山上的東西就很難弄下來,林場也就斷了收入。”朱居慢聲道:
“秦伯可清楚林場的情況?”
“知道些。”秦伯回道:
“林場背靠蛇山,主要收入來自砍伐蛇山上的殷桃木,兼從山民手中收購些藥材、蛇蛻等物。”
“早些年老爺就是從山里走出來的,所以才會包下林場,一來有個財源,二來給附近的山民提供些方便。”
朱居若有所思。
名曰蛇山,自然是瘴氣彌漫、蛇蟲出沒,每年都有人在山中遇險。
不過惡地生奇物。
蛇山就盛產一種名叫殷桃的怪樹,這種怪樹的樹枝有著特殊香氣,經過研磨后制成的燃香、香粉深受富貴人家喜愛,甚至遠銷其他府城,也是朱居手上最大的收入來源。
可惜,
并不是所有的殷桃木制成粉后有香氣,必須是當年新出的新芽才行。
而且殷桃樹附近多有毒蛇盤踞,加之生長地形險峻,采摘十分危險,所以產量一直有限。
“哎呦!”
“竟然還敢還手?”
“給我打!狠狠的打!”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喧嘩,卻是幾個壯漢在圍毆一個身著短坎的少年。
少年身形瘦小,在幾個壯漢面前毫不起眼,不過他依舊在奮力反抗。
可惜。
終究是太弱,每次反抗都會被人踹倒在地,遭受更加兇狠的毆打。
“住手!”
秦伯口發低喝,縱身躍下馬車:
“怎么回事?”
“關你……”領頭的壯漢下意識怒喝,轉過身看清來人面色當即大變:
“秦老?”
“哼!”秦伯冷哼:
“不止我,少爺也來了。”
“你叫袁虎是吧?”朱居從馬車上下來,緊了緊身上披風,開口道:
“袁管事的大兒子,我們見過一次的。”
“是。”袁虎急急跪倒在地:
“朱少爺,您怎么來了?”
“閑著無聊,出來轉轉。”朱居淡淡道:
“怎么?”
“我要去哪里,還要先通知你一聲不成?”
“小人不敢。”袁虎拼命搖頭。
“這是怎么回事?”朱居示意:
“欺負一個孩子,倒是顯出你們能耐。”
“少爺。”袁虎悶聲道:
“這小畜生偷盜山里的藥材,而且以次充好騙銀錢,這才被我們教訓。”
“放屁!”少年聞言怒吼,猛沖過來踹向袁虎:
“山里的東西天生地養,又不是你們種的,憑什么不讓我帶出來?”
“還有殷桃木,說好的十斤兩個大錢,卻要扣我一錢我當然不服。”
他身材矮小,力氣卻頗為驚人,身高馬大的袁虎竟是被踹倒在地。
朱居微皺眉頭。
不論怎么說,袁虎也是他的手下,不過他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兩個大錢?
什么時候的事?
“少爺!”
這時林場的其他人也聽到動靜,紛紛趕至,管事袁沖更是面泛焦急:
“您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小的沒能做好準備迎接,真是罪過罪過。”
“袁管事。”朱居面色冷漠:
“我記得殷桃木換錢的規矩是家父定下的,十斤三個大錢,從未變過。”
“什么時候成兩個大錢了?”
他聲音落下,場中陡然一靜,跟著袁沖過來的林場護衛全都面面相覷。
“少爺。”
袁沖眼神閃爍,低聲道:
“剛剪下的殷桃木水分太高,一截就好幾斤,需要經由晾曬去掉水分才能制成香粉,按規矩這個過程需要山民來做,現今我們直接收濕的殷桃木,省了他們晾曬的過程,所以才降為兩個大錢。”
“算起來,他們還賺了。”
“哈……”朱居抬頭望天,眼神冰冷:
“袁管事,看來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廢物,隨便幾句話就能蒙騙過去。”
袁沖面色大變。
“小的不敢!”
“彭!”
他話音未落,就覺眼前一花,秦伯一個抬腿直接把他踢飛出去重重倒地。
掙扎著撐起上半身,一口血水噴出。
“噗!”
“爹!”
袁虎大吼,快步沖到袁沖面前。
“少爺恕罪!”
袁沖跪在地上,抬手朝自己臉頰抽去,一邊抽一邊磕頭,口中道:
“小的一時貪心,壞了老爺定下的規矩,委實是年輕的時候窮怕了,想讓孩子過上好日子。”
“我該死!”
“我該打!”
“看在小的追隨老爺幾十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還請少爺饒我一次!”
他下手很重,幾巴掌就把自己臉頰給抽的高高鼓起,嘴里血水外冒,額頭更是撞的青腫。
朱居微瞇雙眼:
“丁犴!”
“小的在。”
一位干瘦駝背老頭從人群中顫顫巍巍走了出來,他是林場的副主管。
“什么時候改的價錢?”
“這……”丁犴下意識看向袁沖父子,咽喉滾了滾,垂首低聲道:
“回少爺,就這幾個月。”
朱居面無表情,心中則是冷哼。
沆瀣一氣!
不過他就算看出來也沒什么好辦法,目前手頭根本就沒有可用的人,若是強行動手甚至可能讓這群人造反。
想了想,他慢聲問道:
“袁主管惡意壓價、中飽私囊,你可曾參與?”
“少爺。”丁犴額頭冒汗:
“小人并未參與。”
“那就好。”朱居冷眼掃來:
“以后林場的事由你負責,收購殷桃木交付銀錢則由藥房的人來辦,護衛只做看護不再管錢財交易。”
“袁管事!”
“小的在。”袁沖急急跪地靠近。
“念在你跟隨老爺子幾十年的份上,這次就算了。”朱居擺了擺手:
“下次再犯,定然不饒。”
“謝少爺。”袁沖松了口氣,再次叩頭:
“謝少爺!”
“秦伯。”朱居轉身登上馬車,已經沒有再去林場的興趣:
“我們回吧。”
“是。”秦伯應是,側首看向一旁的少年:
“小伙子,叫什么?”
“馬洵。”
“想不想學武功?”
馬洵雙眼亮起。
袁沖齜牙咧嘴躺在床上,從柜子里摸出一瓶藥膏讓兒子幫忙涂在身上。
“嘶……”
“你輕點!”
“是。”袁虎小心翼翼涂抹,咬牙道:
“爹,要我說咱們何必受這委屈,剛才就該招呼人把姓朱的給做掉。”
“放屁!”袁沖雙眼一睜:
“少爺是府城來的貴人,是你能招惹的?”
“貴人?”袁虎冷哼:
“昨天夜里城中平家被黑虎幫的人滅了門,那也是一家子的貴人。”
“不一樣。”袁沖搖頭:
“老爺是府城三分堂的人,身份地位跟縣城富戶不同。”
“況且姓秦的是修成內氣的高手,就算一起上,也沒有多少勝算。”
“兒不怕!”袁虎怒道:
“兒何曾受過今天這種屈辱,大不了進山投靠黑虎幫,又不是沒有門路。”
“黑虎幫……”袁沖若有所思:
“有的選誰愿待在山里,你也不用惱,等你弟弟有了成就,咱們袁家未必不能如朱家那般起勢。”
“袁豹。”提及弟弟,袁虎不由咧嘴:
“他倒是好運氣,竟然從那群山民口中尋到一窩寶蛇,甚至有機會修出內氣。”
“是啊!”袁沖問道:
“山民處理了嗎?”
“爹您放心。”袁虎拍了拍胸口:
“除了一個養蛇的,沒留一個活口。”
“那就好。”袁沖點頭:
“剛才丁犴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想來是有了靠山,以后林場的事怕不會再讓我們插手。”
“故意提拔他來對付我,少爺好手段,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
“不急,不急……”
“等袁豹學有所成再算今天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