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居離開庭院，早有一人在院外牽馬等候。
“道長！”
身著長衣的縣城江主薄抱拳拱手，面露諂笑：
“道長真乃神人，如此惡疾也能手到病除，江某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對了！”
“這是道長的度牒，掛靠在本縣道觀名下，您收好。”
朱居接過度牒。
這是一種可以展開的文書，上有道人道號、年齡、相貌和掛靠道觀。
昆侖山玉虛宮子居道人，掛靠渠官縣塵元觀。
至于昆侖山、玉虛宮在何處……
道人度牒本就會有各種虛無縹緲的地域，主要還是看掛靠的道觀。
玉虛宮？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朱居淡然一笑，收起度牒，揮舞拂塵不緊不慢施了一禮：
“貧道謝過。”
度牒一事他幾天前就已提過，結果對方一再推諉，現今突然拿了出來。
只能說，
身邊有貴人就是好辦事。
“應該的，應該的。”江主薄連連擺手：
“度牒本應昨日就該送到客棧，晚了一天已是江某之錯，特送良駒一匹，還望道長不要怪罪。”
“江主薄客氣了。”朱居看了眼馬匹，估算了一下在這個世界的價錢。
倒也沒有去接，而是開口問道：
“鎮遠侯在封侯中很強勢？”
若不強勢，對方也不至于如此害怕自己報復，送如此昂貴的馬匹賠罪。
江主薄面色微變。
“走。”
朱居見狀了然，伸手示意：
“我們邊走邊聊。”
“是。”江主薄舉步跟上，眼神掙扎片刻，方壓低聲音道：
“道長當知，我朝以武立國、興邦，分封王侯乃是慣例，其中以四大侯國為最。”
“嗯。”朱居眼泛疑惑側首看來：
“鎮遠侯好像不在其中。”
雖然來這邊時間不長，但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侯國。
在分封之地，諸侯就是皇帝，對于領地內的百姓有生殺奪予之權。
更有私兵、軍隊。
所以也容易生出不臣之心，前兩年就鬧出大亂。
“道長。”江主薄的表情比他還要驚訝，道：
“以前是不在其中，但四封侯造反被打壓，鎮遠侯已是最強王侯之一。”
朱居輕拍額頭，恍然大悟。
兩年前，大齊各封地不服王命，以四封侯為首造反，結果被快速鎮壓。
諸侯滅門。
新的諸侯崛起。
鎮遠侯，就是其中之一。
“為防止重蹈覆轍，從去年開始，陛下就下令讓各封地王侯送質子入神京，接受為人臣子的教導。”
“他日質子回去接任父位，就不必擔心違抗君令，再行那忤逆之事。”
江主薄繼續道：
“鎮遠侯世子進京，若是在本縣遭遇不測，就算是知縣大人也要烏紗不保。”
“所以……”
“道長對我等乃是大恩啊！”
原來如此！
朱居恍然。
送到京城接受‘再教育’的質子理論上是皇帝親選分封之地繼承人。
年齡到了、老侯爺去世，他就會回去繼承封地，自然會遭到旁人記恨。
下毒除掉不奇怪，世家豪門從無親情可言。
客棧。
“嚓！”
火石碰撞，火星點燃油燈。
雖然已經可以視黑夜如白晝，朱居還是習慣在夜間看書時點亮油燈。
算是一種習慣。
提醒著他自己曾經也是一介凡人。
真武經！
薄薄的一個小冊子，字跡秀麗，當是出自一位女性之手。
冊子里除了千余字的功法，另有近兩千言的詳解，這對未曾接觸過此界功法的朱居來說頗為方便。
大齊開國太祖出身草莽，據說一身功力乃是天授。
世間任何功法他都能一看就會、一學就通，乃是千年一遇的武學奇才。
自創的天子龍拳，更是號稱舉世無敵，以一己之力橫推天下建立大齊。
被稱作在世人仙！
傳言肯定有夸大之處。
但大周開國太祖武力強橫定然不假。
真武經也確實是對方所創，不過乃早年修行之法，后來早已舍棄。
“沒有真氣？”
“沒有法力！”
朱居翻看真武經，面色漸漸凝重：
“單純的淬煉肉身，竟然能夠讓血肉復歸先天，乃至開山、裂海？”
“匪夷所思！”
此界武道，竟然絲毫不涉及真氣、法力、神魂，純粹以肉身為主。
按真武經所述。
修行《真武經》，功至圓滿可為一品大宗師。
屆時肉身能無視神兵利器，拳腳可碎天外隕鐵，比九竅先天還要強上一籌。
若是打開神藏……
肉身能硬抗道基修士！
不是肉身堪比道基修士，而是可以與手持極品法器的道基正面對抗。
“嘶！”
朱居倒吸一口涼氣，把真武經翻至中間部分，尋到肉身復歸先天的關鍵。
“靈肉合一！”
氣血武道壯大氣血，以氣血滋養肉身，這只是下三品的修煉之法。
入勁。
以勁力淬煉血肉，掌握明勁、暗勁、罡勁，這是中三品修行訣竅。
上三品。
化凡脫俗、靈肉合一。
這一步需要修煉者把自身的武道意志融入血肉之中，做到拳中有神。
如此舉手抬足方有沛然巨力、無堅不摧之能。
“武道意志？”
朱居合上功法，閉目沉思。
以純粹的武道意志沖破人體極限，讓肉身復歸先天，晉升三品之境。
這就是此界武道的關鍵。
三品武者，肉身有著武道意志加持，血肉之軀也可以無懼金鐵之物。
“難怪夢羽這個女人愿意把此功當做交易，真武經怕是除了開國君主無人能練。”
“至少，練不出上三品。”
“與其他功法不同，修煉真武經需要他人意志的介入，才能修成，算是一種速成的邪法。”
“咦？”
朱居皺眉不解，隨即挑眉：
“原來如此！”
武道純粹。
武道意志更是如此。
借助他人意志淬煉自己的肉身顯然是邪法、異類，但有一種人例外。
將軍！
手握眾兵的大將。
這等人與手下兵丁、士卒同生共死，氣血相連，自然可借助神意煉體。
大齊開國之君并非常人，除了是武道高手，還是一位統兵百萬的將領。
領軍將領，能統御所屬兵丁斗志、戰意，用以淬煉肉身，攀登上三品。
開國之君更甚！
“如果能統領百萬大軍，且能把百萬人的意志為一人所用，那么……”
“舉世無敵又有何難？”
“天子龍拳，難怪被稱作天下第一拳法，不過這拳法估計只能由皇帝施展才是無敵，他人施展威力怕是不如皇帝萬一。”
朱居輕敲桌案，若有所思：
“不過夢羽此女卻也想差了，我的肉身早已踏過復歸先天的境界，乃至不弱此方世界的一品大宗師。”
“我無需修煉真武經，只需借鑒其中靈肉合一、開神藏之法即可。”
“唰！”
合上書冊，朱居站起踱步。
“此界武道修至巔峰，有些類似于道基境界的煉體功法，若能修成也可作為一個底牌。”
“神藏？”
“不知神藏之后可有其他境界，大齊開國太祖的修為絕對遠超神藏。”
翌日。
天光未亮。
“駕！”
“吁……”
兩位披甲兵丁從馬上一躍而下，閃身沖入客棧，隨手抓住一人喝道：
“子居道長住在哪里？”
“啊！”
對方一愣，心慌失措間沒能反應過來，就被等不及的兵丁惡狠狠扔到一旁。
“廢物！”
“子居道長！”
兵丁大吼，聲震四方：
“我家世子惡疾再犯，還請道長跟隨我等前去診治。”
“怎會？”剛剛用過早點的朱居從墻后行出，面露不解：
“昨日診治已經去了病灶，修養一段時日即可，按理來說不會再犯。”
“罷了。”
他輕輕搖頭：
“頭前帶路。”
“是。”兵丁大喜：
“道長請隨我來。”
兩人轉身踏步，一步兩丈，大手一拉就把千余斤的馬匹扯了過來。
“道長請上馬！”
五品武師！
渠官縣大名鼎鼎的張館主，未必如鎮遠侯世子身邊隨意一位兵丁。
臥房。
世子趙安躺在床上意識昏迷，與昨日不同，今天的他額頭微微發黑。
這是劇毒入體的癥狀。
朱居坐在床前，閉眼為其把脈。
除了被世子換做夢姨的夢羽，房間里并無其他人。
“唔……”
收回手掌，他輕揮拂塵：
“不是一種病。”
昨日病在臟腑，今日毒在血髓，一者毒性陰狠緩慢、一者酷烈迅疾。
所以。
是新病。
又有人在世子身上動了手腳。
這孩子也是可憐，身邊遍布想要他命的人，年紀輕輕就飽受病痛折磨。
“是。”夢羽面色陰沉，目泛殺意：
“我雖然對醫術所知不多，卻也看得出來今天的癥狀與昨日不同。”
“不過我調查了這幾個時辰所有接觸過世子的人，并沒有發現不對。”
“夢姑娘無需解釋。”朱居淡笑：
“貧道只是為人診治。”
說著再次從身上取下針灸袋，依法施針之后寫了一個方子遞過去。
“按方拿藥，三劑之后即可除根。”
他歷經數個世界，習得諸多妙法，對解決外毒的手段可為是嫻熟。
手到病除，絕非夸大。
“謝道長。”夢羽面露感激：
“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身體欠佳，不知道長能否隨我等一同進京？”
“這……”朱居動作微頓，搖頭道：
“貧道與人約好，要出一趟遠門訪友，最近沒有空閑，不過神京倒是會去一趟的。”
“這樣！”夢羽想了想，道：
“道長若是去了神京，還望來天星坊，諸侯世子都被安置在那里。”
“天星坊。”朱居點頭：
“貧道知曉了。”
無星無月。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越過院墻，雙足好似貓爪一般，落地不發出任何聲響。
他的身影貼著墻角移動，宛如鬼魅，出現在窗戶前，單掌輕輕一貼。
勁力微吐。
“咔！”
窗扇木軸被隔空震斷。
黑影掀開窗戶躍入房間，視線一掃，猛撲床鋪，手中更是閃過一抹烏光。
“噗！”
利刃刺入床鋪，入手的感覺卻頗為奇怪，并無刺中人體的扎實感。
“嘩……”
房間亮起燈光。
夢羽面色陰沉立于場中。
“果真有人想來暗殺貧道。”朱居放下火折子，立于夢羽的身后，嘆氣道：
“幸虧夢姑娘提醒，不然貧道怕是已經遭了毒手。”
“道長客氣了，若非因為世子的病您也不會有這等麻煩。”夢羽看向黑影：
“你是誰？”
“為何要害世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