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駐地。
一座七層塔樓矗立于駐地正中。
方家幸存下來的核心血脈齊聚于此,他們朝著外面看去,臉上滿是絕望。
行尸!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的行尸!
數量怕是能有十萬!
這些行尸皮粗肉糙、力大無窮,且不知疲倦,身上的陰尸煞氣更是一應法器、法術的克星。
駐地外圍防線已經被攻破,崩潰就在眼前,想要逃走只能沖出重圍。
機會……
極其渺茫!
禁空法陣的存在讓修行者無法飛行。
無處不在的迷霧遮蔽感知、扭曲方向,稍有差錯就會陷入行尸包圍。
就算是道基圓滿修士,面對無窮無盡的行尸,也有耗盡真元的時候。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位老者身體搖晃,趴在窗臺前悲吼:
“完的不是言家、不是我們方家,而是傳承了幾千年的云鯨商會!”
眾人默然。
誰也沒有想到,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行尸的數量竟然變的這么多。
多到已經無法遏制。
各大家族正在追殺言家血脈,一轉身卻發現自身已經身處魔域。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方望深吸一口氣,從身上取出幾件東西分發給眾人:
“這些是家族傳承的根基,每人那一份,誰能逃出去誰來負責延續血脈。”
“我們……”
“不能愧對祖先!”
“不錯。”老者點頭,隨即把手上的東西轉交給一個年輕人,面露凝然:
“老朽已經活了二百多歲,時日無多,就算逃出去也不過一具枯骨。”
“我留下來吸引行尸,你們爭取逃出去。”
“二爺爺!”
“二叔!”
悲涼的氣氛在場中彌漫,更有年輕人控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快看!”
一人大吼:
“那是什么?”
眾人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一人懸浮半空一點點朝此地逼近。
“飛?”
“為什么她能飛?”
“不是飛。”方望皺眉:
“是陰尸煞氣把她托舉起來,看起來像飛而已,沒想到魔修竟然是她。”
言南霜!
言家的天之嬌女。
一段時間不見,她的修為又有增進,竟是已經踏入道基后期境界。
進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言南霜緩緩落在尸群之中,單手輕輕一揮,周圍的行尸就四下散開。
被群尸包裹的人影也顯露出來。
“言大哥。”
“你不是南霜。”言英手拄長劍,身體搖搖晃晃,雙目充血怒瞪看來:
“魔頭,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言南霜。”言南霜抿嘴輕笑:
“言大哥為何這么問?”
“我見過魔道修士。”言英悶聲開口:
“就算是幽冥、天尸兩大魔門的頂尖高手也不可能讓行尸擴散的這么快。”
“而且……”
“魔道修士雖然能夠借助陰尸煞氣修煉,進步神速,但也不會像你這般這么快,短短數月就從道基初期修至道基后期境界,即使可以做到也會導致境界不穩、走火入魔,而你卻能夠完全適應暴漲的修為,這不符合邏輯。”
“說!”
“你是不是哪個魔頭附了南霜的身?”
在他看來,肯定是哪位魔門金丹附身,不然絕不會有如此恐怖手段。
或者……
是元嬰!
“啪啪……”言南霜目露奇光,輕擊雙掌:
“不愧是從玉虛宗走出來的修士,單單這份見識就遠超島上的這群庸庸之輩。”
“你也是第一個發現我有問題的人,若非當時用手段把你從祖宅調走,怕是真的會露餡。”
她并未解釋自己的身份,而是開口勸道:
“言英大哥,投降吧!”
“看在我們相交多年的份上,只要你愿意認我為主,我可以饒你一命。”
言南霜音帶懇切、眼露希冀,一臉的真誠,但下一句話卻讓人心頭一寒:
“你如果不愿降,那么就算我再是不舍得,也只能……殺了你。”
“投降?”言英身體顫抖,長劍遙指,面泛猙獰:
“在大周,我的親朋好友盡皆被魔道修士所殺,現今言家也被你這魔頭所滅。”
“我就算是死,也決不投降!”
“何必?”言南霜皺眉:
“我與大周的魔天六道雖然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但互為仇敵,說起來我還可以幫你報仇。”
“來自同一個地方?”言英怒吼:
“你還說你是南霜?”
“你不懂。”言南霜搖頭:
“我們這種存在,只能與其他人……”
“算了。”
她話到中途突然一頓,素手輕揮:
“既然你不遠投降,那我就成全你,放心,你的后人會活下來的。”
“吼!”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群尸低吼,朝著言英撲去,眨眼間就把他淹沒。
“看。”
言南霜聳肩:
“我說過他不會投降的。”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表情更是古怪,半邊臉頰淡漠、半邊臉頰悲痛。
就像是兩個人共用一具身體。
“保住言家血脈,讓言家成為云鯨商會第一家族,給認識的人一個交代……”
言南霜屈指扣算: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經做到,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合二為一了?”
“你說我曲解了你的意思?”
她口中低笑:
“言家血脈是不是已經保住了?”
“雖然活下來的人不多,但總是有的。”
“等滅了方家、孫家,云鯨商會將只有言家一家,豈不就是第一大家族,雖然商會不復往昔盛況,但你說的我也幫你做到了。”
“你讓言英有個歸宿,我也如他所愿,是他自己選擇去死可怨不得我。”
“哪一件事我沒有做到?”
“你說我做的不對?”
“嘻嘻……”
言南霜低笑,幾乎笑出淚來:
“我是魔啊!”
“祂們都叫我摩羅,心魔界最是狡詐、最喜歡玩弄人心的魔頭,你不會指望給魔頭許愿,真的能夠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吧?”
“魔頭……當然喜歡看他人沒有好下場。”
“嗯?”
像是察覺到什么,她眼眉微動,朝著遠方看去,美眸中靈光閃爍。
“又有一個熟人,就不知你想為他做什么?”
“叮鈴鈴……”
鈴聲響起。
濃霧像是有所感應,朝著兩側散開,露出一條狹長通道。
背負巨劍的朱居從中行出,一手晃動銅鈴,一手托著羅盤觀察方位。
“前面應該就是陣法邊緣了。”
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隱約能夠感覺到清新海風拂面。
“總算是走出來了。”
輕嘆一聲,朱居踏步前行。
當日他以左手施展翻天印,在燃血咒、煉體三重的加持之下,一擊擊殺重創的孫拓,順利從他身上得到指引道路的引神鈴和諸多戰利品,一路來到此處。
馬上。
就可以離開云鯨島。
“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回頭看了眼被濃霧包裹的島嶼,朱居音帶感慨:
“終須一別。”
“朱兄。”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是你嗎?”
“言南霜?”朱居一愣,面色雖然如常,十方劍卻已無聲無息飛出:
“你怎么會在這里?”
與此同時。
左手手臂繃緊,風雷刀翅三百多枚彎刀如同一片片鱗片緊貼著肉身,隨時都可全力以赴施為。
“唉!”濃霧散去,言南霜緩步行來,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旁蠢蠢欲動的十方劍,表情如常嘆道:
“島上都是行尸,已經無人能治,言家只能讓核心血脈想辦法逃出去。”
“我也是剛到這里,就聽到朱兄你的聲音。”
“是嗎?”朱居不置可否:
“前面就是陣法邊緣,你可有出去的辦法?”
道基初期!
在他的感應中,面前的言南霜只是道基初期,面上一臉的茫然無措,絲毫不像是滅殺孫家的罪魁禍首。
“自是有的。”言南霜點頭:
“不過島上的情況發生了變化,我還在等,朱兄現在就要出去嗎?”
“是。”朱居踏步前行,試探著與對方拉近距離,口中問道:
“言家情況如何?”
“不太好。”言南霜搖頭,狀似隨意轉身,卻恰好與朱居距離不是太近。
七步!
很巧。
再近些許,就算是道基圓滿修士,朱居也有把握突然出手占據上方。
但偏偏就是七步。
言南霜繼續開口:
“家主死了,言英大哥也已遇難,言家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寥寥幾人大都都躲在家族布置的隱秘山洞里,等待事情結束。”
言英死了?
朱居腳步一頓,面上浮現一抹復雜神色。
他在云鯨島上的朋友不多,言英絕對算是其中一位,不想竟也沒能逃過一劫。
“不過也有一個好消息。”言南霜面上凄苦之色散去,強笑開口:
“其他家族的情況更糟,而島上雖然行尸肆虐,但只要濃霧散去,尸氣自然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消散,說不定言家還能重整旗鼓奪回商會。”
“朱兄。”
她轉過身,一臉正色道:
“留下吧!”
“幾大家族被滅,陣法無人操控,百變囚籠陣馬上就會停下來,霧氣也會散去,云鯨島百廢待興等著有人主持大局。”
“嗯?”朱居皺眉:
“藏在島上的魔修怎么辦?”
“已經找到了。”言南霜道:
“就是我們言家前一任的家主言巍然,他已經與苗老同歸于盡,島上已經沒有其他魔修。”
“有,也難成氣候。”
朱居愣神。
他沒想到事情發展到最后,竟然會以這種情況收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
視線落在言南霜身上,他的眼神微微一變。
“不了。”
想了想,朱居還是輕輕搖頭:
“我還是離開吧。”
“那可真是可惜。”言南霜一臉遺憾,眼中更是流露出些許不舍。
“朱兄。”
她從身上取出一枚玉佩:
“此物是我早年得到的一件法器,有靜心凝神之效。”
“此去一別,我們怕是再無相見之日,我身無旁物,你留下它做個紀念吧。”
“多謝。”朱居伸手接過,想了想,從身上拿出一柄黃金匕首:
“此物是我少年時期得來,沒什么價值,希望言姑娘你不要嫌棄。”
“怎么會?”言南霜一臉欣喜接過來:
“只要是朱兄給的,我都喜歡。”
目送朱居的身影遠離,言南霜面上露出一抹狡猾笑意,轉身行入濃霧。
她依照某個特定的路徑前行,不多時竟是出現在南海一窟鬼寇武面前。
此時一眾劫修同樣被群尸包裹,情況岌岌可危。
而踏步行來,群尸自行散去的言南霜,則無疑就是他人眼中的惡魔。
“寇道友。”
言南霜笑道:
“聽說你一直在找殺死你兄長的兇手?”
“是你。”寇武瞇眼,緊了緊手中的三叉戟:
“怎么,你有線索?”
“不錯。”言南霜點頭,把手中的匕首遞了過去:
“他剛剛離開云鯨島,這上面有著他的氣息,循著上面的氣息可以找到他。”
“哦!”
寇武接過匕首,面露獰笑:
“你愿意放我離開?”
“當然。”言南霜抿嘴輕笑:
“前提是你需要殺死他。”
“他可是傷透了我的心,既然留不住他的心,那么留下他的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