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裴驚鵲背負雙手立于閣樓之上,瞇眼遠眺給朱居安排的洞府。
‘接近道基中期的修為,煉體三重的肉身,還自創了一門極其了得的御劍之法……’
‘朱師弟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兩人一番比斗,看似手段盡出,實則都留了手。
比如她。
身為明虛宗宗主,二階煉器師,身上豈會沒有一件護身法寶?
她同樣感應到,朱居身上也有法寶氣息,但兩人都沒有使用。
“師姐!”
一道流光無聲無息落在山巔,顯出柳凰兒的身影,抬頭看來:
“你還沒有歇息?”
“我輩道基修士,修煉即可代替睡眠,我都已經忘記上次睡覺是什么時候了。”裴驚鵲搖頭:
“有事?”
說著。
揮袖打開閣樓禁制,放柳凰兒進來。
“是。”
柳凰兒躍上閣樓,道:
“我回去好好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師姐。”
“朱師兄消失了那么久,誰也不清楚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什么,當小心提防。”
“畢竟……”
“合歡宗的手段無異于心魔,即使外在如常,也可能被人控制。”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柳凰兒清楚裴驚鵲會以宗門為重,卻也擔心她會被感情沖昏頭腦。
人一旦動了感情,往往就難以自制。
“我明白。”
裴驚鵲想了想,方解釋道:
“朱師弟與我之間有某種特殊感應,所以我很清楚他沒有問題。”
“當然……”
“他對這些年的經歷有所隱瞞,也是在所難免。”
“嗯?”柳凰兒一愣,美眸眨了眨方面露恍然:
“破了師姐身子的那個惡賊原來是他?”
裴驚鵲是玄虛之體,結果差一點沒能成就道基,就是因為在先天境界破了身。
此事知道的人極少。
柳凰兒就是其一。
但她只知道裴驚鵲被人破了身子,那個人具體是誰,卻并不清楚。
“嗯。”
裴驚鵲點頭。
饒是她道心穩固,說起這種私密事,俏面依舊忍不住微微一紅。
“嘖……”柳凰兒一臉八卦得到滿足的表情,搖頭輕嘖:
“難怪師姐在知道朱師兄失蹤后反應會這么大,原來是這樣。”
“幸好!”
“他回來了,你們兩人還能再續前緣。”
“當初是一場意外,而且都已經過去了。”裴驚鵲深吸一口氣,搖頭道:
“此事不要再提。”
“明白,明白。”柳凰兒嘻嘻一笑,連連點頭,隨即眉頭緊鎖:
“今日因為朱師兄的事亂了頭緒,有一事忘了提,不久后玄清宗的石道友與十萬大山的散修秦芷若結成道侶,我們也應準備賀禮。”
“石軒石道友?”裴驚鵲默默點頭:
“他是近一個甲子玄清宗最有希望結丹的道基修士,不可失禮。”
“我會準備一件極品法器當做賀禮。”
“極品法器?”柳凰兒面泛苦澀:
“又是幾年白干!”
裴驚鵲身懷可焚燒萬物的朱雀天火,是天然的煉器師,早早就能煉制法寶。
煉制極品法器對她來說不難。
但是!
材料、時間總是需要的。
一件好的極品法器價值不菲,差不多相當于明虛宗兩年多的收入。
“供養門下弟子的修煉、維持二階陣法,每個月僅僅日常支出都需消耗百余中品靈石,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每個月宗門不得少于四百枚中品靈石入賬。”
柳凰兒扣算了一下,嘆道:
“礦山那邊的收入越來越少,清風每個月只能煉幾張二階中品靈符,師姐煉制一件極品法器需要兩到三年,還不算材料費……”
“宗門快要入不敷出了。”
“哦!”
“師姐和我可以不要月俸,清風的也能拖一拖,但朱師兄那邊怎么辦?”
裴驚鵲皺眉。
供養一位道基修士,每個月最低也要十枚中品靈石,這筆錢對于一個宗門來說看似不多,卻像是最后一根稻草,隨時能夠壓垮明虛宗的資金鏈。
“我身上還有一件法衣。”
裴驚鵲抿了抿嘴:
“天虞仙派的陳仙子一直想要,如果賣給她的話當能有一個好價錢。”
“法衣?”柳凰兒道:
“那件金縷衣?”
“不行!”
“那是飛鳳一脈送給龍首一脈的離別禮物,豈能拿出來換靈石?”
她咬了咬牙,道:
“要不然我與清風的婚事提前,這么多年宗門一直給別人添禮,也該收回一些了,到時候拿禮金來補貼宗門。”
“不行!”裴驚鵲搖頭:
“你與清風的婚事已經訂好了日子,豈可輕易更改?”
“而且你們成婚結成道侶,禮金當屬于你們自己,豈能宗門拿來用?”
“這事無需再提!”
“師姐。”柳凰兒皺眉:
“你還是把我們當做外人。”
“這與是不是外人無關。”裴驚鵲深吸一口氣:
“大不了這兩年我多接一些煉器差事,加上手上現有的靈石,總能支應過去。”
“兩年后……”
“從那秘境里應該當能掙一筆。”
柳凰兒無奈,唯有點頭。
三日后。
“當……”
伴隨著悠揚的鐘聲響起,一眾明虛宗弟子依序行入宗門大殿。
“叩見宗主!”
“叩見宗主!”
上百人整齊劃一的喝聲在大殿回蕩。
“起來吧。”
一身華麗宮裝的裴驚鵲單手虛抬,眸中神光掃過眾弟子,開口道:
“今日有一喜事宣布。”
“這位是龍首一脈的朱居朱師弟,當年他陷落大周,不久剛剛回來,你們一起見過。”
眾人大多一臉迷茫,有些則早已得知消息,朝著朱居垂首施禮。
“朱師叔!”
“朱師伯!”
“師祖……”
“師兄。”柳凰兒甜甜一笑,伸手一引道:
“他是我們明虛宗的宗門大弟子馬書雙,這些年宗門的頂梁柱。”
馬書雙兩鬢斑白、面色蒼老,年紀應該有七十多,聞言拱手:
“見過朱師叔。”
“你是天劍一脈的弟子?”朱居看著對方,能感受到那股凌厲劍意:
“年輕時受過傷?”
“是。”馬書雙苦笑:
“朱師叔法眼無差,晚輩年輕時傷了根基,時至今日才破開先天八竅,愧對恩師。”
“至于天劍一脈……”
“現今明虛宗三脈合一,已無區分。”
“師兄。”柳凰兒道:
“馬師侄雖然無望道基,卻幫著師姐處理宗門事宜,很多事都是他在做。”
又一指馬書雙身邊的女修:
“水千凝,師姐收的第三個弟子,十年內有望成就道基境界。”
身著金線白衣、一臉英氣的女修抱拳拱手:
“見過朱師叔。”
“季明溪。”柳凰兒繼續介紹:
“先天道體,年紀雖然不大,修為卻不低,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徐含之……”
“你又喝酒了?”
“師叔。”名叫徐含之的年輕人面色一紅:
“昨日有幾位百花門的道友前來找我,弟子不好推脫,小酌了幾杯。”
“小酌?”柳凰兒瞪了他一眼:
“喝酒誤事,下次再敢犯不要怪師叔不客氣!”
“是,是。”徐含之連連點頭:
“弟子不敢,再也不敢了。”
“師兄。”柳凰兒低聲道:
“宗門現今有核心真傳十二人,內門弟子三十六,外門弟子差不多三百。”
“此外還有一些依靠宗門吃飯的雜役、仆從等,總人數小兩千。”
“今日來的都是畢竟重要的弟子,認個臉熟,以后會慢慢認識。”
朱居緩緩點頭。
這個人數聽上去不少,實際上一點也不多。
他在東海云鯨島上的時候,整個島都屬于云鯨商會,人數能有上百萬!
而云鯨商會,說實話底蘊遠不如明虛宗。
曾經的明虛宗有金丹數位、法寶數十,云鯨商會一個金丹也沒有。
當然。
現在的明虛宗已經沒落,莫說金丹修士,道基修士算上朱居也才四人。
“還有。”
柳凰兒舔了舔嘴角,繼續道:
“師兄作為宗門道基,每個月的月俸是三枚中品靈石、一粒明元丹。”
這就沒了?
朱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點了點頭:
“朱某身為宗門弟子,一身所學皆來自明虛宗,月俸有沒有都可以。”
“師兄……”柳凰兒面露尷尬:
“師兄諒解,宗門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艱難,不過過兩年就好了。”
朱居笑了笑,沒有多問。
一個月三枚中品靈石對一位道基修士來說,與不給沒什么區別。
其他宗門最差也要十枚中品靈石,而且還有法袍、丹藥之類的資源饋贈。
明虛宗……
怕是已經沒什么家底。
裴驚鵲自始至終端坐主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如同一尊神像。
一個象征。
唔……
她看似睜眼,實際上在修煉,這位宗主倒是不浪費一絲的時間。
翟清風則是兩眼無神,視線飄忽,心神怕是早就跑到九霄云外。
視線一掃。
朱居無奈嘆氣。
偌大宗門,看上去全靠柳凰兒和幾個后輩支撐,也真是奇葩。
朱居的洞府在半山腰。
山石以法術破開,開辟出大約畝許的空間,又分割成靜室、書房、煉丹室等。
身處二階大陣的防御之中,就算是金丹修士,也難以無聲無息潛入。
“靠人不如靠己。”
朱居盤坐蒲團之上,把身上的東西一一取出,清點手上的物資。
靈符,
還剩幾張。
大都用在逃難途中。
靈石。
還有十幾枚中品靈石。
這些年運轉封神榜上的陣法,調息恢復,靈石也已消耗七七八八。
法器……
除了十方劍經常對敵,經過數次重煉依舊完好無損,其他的東西都在對敵廝殺中損毀,所剩也已不多。
就連金剛明王鎧都滿是裂痕,元磁重劍倒是完好無損,其他的就再也沒了。
丹藥……
在離開云鯨島的時候,朱居買了海量丹藥,本以為二十年的時間能夠支撐他修煉到道基中期境界。
不曾想。
一路上頻頻遇險,各種丹藥快速消耗,修為至今未曾達到道基中期。
所剩也已寥寥無幾。
真正值錢的東西又不能賣。
封神榜、變異左手、法寶風雷刀翅,還有一個沒辦法激活的元靈石胎。
看著面前的東西,他的面上泛起些許無奈。
窮與富兩者兼得!
說他窮。
他身上有好幾件價值不亞于法寶的東西。
說他富。
身為一介道基修士,活了近百歲,手上僅有十幾枚中品靈石。
“師弟。”
這時,裴驚鵲的聲音從洞府外傳來:
“還沒歇息吧?”
“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