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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元嬰隕

  三個月后。

  天際厚重云層之中,一艘飛舟悄無聲息掠過。

  董月嵐盤坐舟首,看著前方的環境,面上露出一抹復雜神色。

  回來的路途雖然并非一帆風順,總體而言卻未遭遇什么危險。

  “回來了!”

  “可惜……”

  “只有我一個人回來。”

  本該接應宗門修士回返,結果去的時候一人、回來的時候也是一人。

  甚至若非運氣好,自己都未必能回來。

  “董姐姐。”柳凰兒踱步靠近:

  “前線戰況不力,仙盟修士損失慘重,就連金丹宗師都有隕落,你……”

  “節哀順變。”

  “不錯。”翟清風附和著點頭:

  “董道友已經盡力,還差點陷落,回返宗門也無人能說什么。”

  “我只是遺憾……”董月嵐搖頭嘆息:

  “蕭師妹天賦出眾,遠超于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自己出事。”

  “咦?”

  話到一半,她眼眉微挑,看著不遠處山頭升起來的一道遁光:

  “是尋仙派的錢道友,慌慌張張這是要做什么?”

  “我去問問。”

  她身體一晃,化作一抹七彩霞光迎了上去。

  飛舟艙內。

  朱居閉目盤膝而坐,單手捧著一柄三尺長劍,意識已被拉入幻境之中。

  “吼!”

  一尊白虎虛影仰天怒嘯。

  嘯聲激蕩神魂,也讓朱居的十方殺道劍意不穩,隱隱有崩潰之兆。

  下一瞬。

  一股好似自開天辟地就有毀滅之力涌現,只是一斬就切開十方殺道的防御。

  “又是這一招!”

  朱居心頭狂跳,崩潰的劍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復,無中生有刺出一劍。

  斷劍劍意操控的白虎兇殺劍猛然一折,雙劍在虛空中于剎那間對撞成千上萬次,金鐵交鳴聲此起彼伏,暗紅、熾白光芒交錯閃耀。

  論運劍之法,朱居遠不如斷劍劍意。

  但劍意終究是死物,它每一次出招都一模一樣,毫無靈動機變。

  就像兩人打架。

  一個是成年壯漢、一個是幼小童子,童子無論如何也非壯漢的對手。

  但壯漢每次出手都是以直拳開路,然后抬腿側踢,千百次下來,就算童子再是孱弱,總能避開這連招。

  朱居亦然。

  他不是斷劍劍意的對手,但無數次的交手,卻已了然對方的路數。

  如何閃避、何時反攻……

  只要把握住恰當的時機,就算他的實力較弱,依舊能夠消磨劍意。

  當然。

  是對方沒有出現新招式的情況下。

  最近就出來了一頭白虎虛相,讓原本懷有希望的朱居把心跌落谷底。

  “嗯!”

  口發悶哼,朱居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滿是憔悴,隨即取出一粒丹藥服下。

  ‘看來想要完全消磨斷劍劍意非一朝一夕之功,以后還有的熬。’

  ‘不過……’

  ‘對我來說不算是壞事,有金丹境界的劍意來練手,劍法境界自能突飛猛進。’

  “朱師兄!”

  柳凰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哦!”朱居睜眼:

  “這就來。”

  “什么?”

  朱居面露驚愕:

  “天虞派的妙硯真人死了?”

  “死于六道魔君之手?”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朱居面色大變,其他人同樣是一臉惴惴不安。

  正道三位元嬰真人是仙盟支柱。

  正是因為有他們在,正道修士雖然一直在敗退,心中卻抱有一絲希望。

  只要三位元嬰真人擊殺那六道魔君,魔道自會潰敗,戰局也會改變。

  結果……

  “是真的。”

  董月嵐面色凝重,道:

  “三位元嬰真人圍殺六道魔君不成,卻也讓那魔頭身受重傷,這才引來魔道在前線的反撲報復。”

  “但……”

  “無人料到,身受重傷的六道魔君竟然沒有回大周調養傷勢,而是潛入天虞派,附身一位道基后期修士身上,突然出手偷襲妙硯真人。”

  “據說六道魔君自爆先天靈器七殺白骨劍,當場重創妙硯真人,其后更是妄圖施展秘法奪走妙硯真人的元嬰,引得真人自爆元嬰……”

  “天虞派駐地現今一片狼藉,還有兩位金丹宗師也命隕當場!”

  “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翟清風面泛苦澀:

  “這消息是從尋仙派的千道友口中得知,后來又碰到幾位道友……”

  “怕是不假!”

  “是啊。”柳凰兒眼神慌亂:

  “三大元嬰聯手都沒能拿下六道魔君,現今反而被人殺了一位……”

  “正道仙盟,如何抵擋那魔頭?”

  朱居眼神一沉。

  有三大元嬰真人在,六道魔君就算想要覆滅仙盟,也會有所忌憚。

  現在僅剩兩位……

  “六道魔君有沒有受傷?”

  他慢聲開口:

  “魔君雖強,以重傷之身偷襲妙硯真人,還是在天虞派的駐地,應該也討不到什么好處吧?”

  天虞派作為正道兩大頂尖仙宗之一,宗門駐地定然有四階陣法。

  四階陣法全力以赴,完全有可能困殺一位元嬰。

  這也是六道魔君一直沒有對玄清宗、天虞派出手的原因。

  現在六道魔君在天虞派自家地盤殺死妙硯真人,不可能沒有損傷。

  “不清楚。”

  董月嵐面色陰沉:

  “現在各種消息滿天飛,有真有假,有的說六道魔君已經死了,有的說天虞派的核心弟子都已躲進秘境,宣布封山不出等等……”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妙硯真人已經隕落。”

  “什么時候的事?”朱居眼神閃爍:

  “仙盟可曾下發通知?”

  “半個月前。”董月嵐搖頭:

  “仙盟沒有動靜,現在整個正道都已亂成一片,仙盟依舊毫無作為。”

  朱居走向飛舟邊緣,看著下方飛來飛去的遁光,就像是無數無頭蒼蠅。

  怎么辦?

  幾人不過區區道基修士,又能怎么辦?

  明虛宗。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雖然柳凰兒、翟清風等人安全從前線撤離,場中卻無人能笑得出來。

  “師弟。”

  裴驚鵲深吸一口氣,慢聲道:

  “一路辛苦了。”

  “應該的。”朱居拱手:

  “師姐,百花門決定不日南遷,把宗門駐地設在地淵的附近以避開即將來臨的魔災。”

  “我們怎么辦?”

  “百花門分為內門、外門,內門弟子方為傳人,外門弟子多是附庸。”裴驚鵲揉了揉太陽穴,道:

  “所以百花門真正的弟子不多,遷移宗門對她們來說也不難。”

  “但我們……”

  “即使不算那些依靠宗門吃飯的雜役、仆從等,總人數也有五六百,若是加上的話足有三千多,想要遷移的話沒有那么簡單。”

  三千多?

  朱居眼神微動。

  記得他剛從東海回來的時候,宗門上下不過兩千人,這才不到二十年,竟然增加這么多。

  “現在尚不清楚六道魔君的情況。”

  翟清風開口:

  “如果六道魔君身受重傷,且極其嚴重的話,百年內當不會有魔道大舉入侵。”

  “若不是……”

  “就不妙了。”

  “未必!”柳凰兒搖頭:

  “魔道手段詭異難測,六道魔君更是學貫魔門六宗,就算是身受重傷,以大周的底蘊怕也不難養好。”

  “據我所知,血魔宗就有一門邪法,可以借助他人血肉來療傷,只要有足夠的精血,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氣,都能快速復原。”

  “我的意思是……”

  “盡快搬遷!”

  “呵……”裴驚鵲輕笑,眼中浮現復雜神色,慢聲開口:

  “這一幕,好熟悉。”

  柳凰兒先是一愣,隨即沉默。

  當年面對魔道即將來臨的入侵,明虛宗也曾討論過是不是南遷。

  何時南遷?

  可惜……

  還未等他們商議出結果,魔門突然入侵,導致三脈弟子損失慘重。

  “往日之事不能重演。”

  裴驚鵲垂首,做出決定:

  “南遷!”

  “倒也不用太急。”朱居慢聲開口:

  “當時明虛宗駐地位于十萬大山邊緣,緊鄰大周,魔道妖人可以快速聚集,而且那時候的明虛宗地處要害,自然會面對魔道強攻,現在不同……”

  現在明虛宗沒那么耀眼,也沒那么重要,魔道未必放在心上。

  這話雖然沒說出來,幾人卻很清楚。

  裴驚鵲苦笑。

  “是啊!”

  “那時候的明虛宗,至少還有兩個三階陣法在,不像我們現在……”

  “師弟說的是。”

  她想了想,道:

  “就算魔門大舉入侵,從大周調兵遣將來到這里,沒有十年八年不成,不過搬遷還是要的。”

  “那就先定位置!”

  “不錯。”翟清風點頭:

  “先確定往哪里搬,然后再搬。”

  夜已深。

  不過朱居回來,還是有人前來拜訪。

  “師尊!”

  “弟子叩見師尊!”

  兩位弟子席幽月、谷如松跪地行禮。

  “起來吧。”

  朱居輕揮衣袖,視線在谷如松身上頓了頓,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不錯,九竅圓滿了。”

  “是師尊教導有方,又賜予靈藥,弟子方有今日。”谷如松音帶激動:

  “師尊恩德,弟子永不敢忘。”

  “呵……”朱居輕笑:

  “作為師傅,我不算合格,你能有今天,是因為你自己夠努力。”

  他給予谷如松的指導不多,至于資源……

  自是前去空縫秘境的酬勞。

  “師尊。”谷如松遲疑了一下,再次跪倒在地,單手舉起儲物袋悶聲道:

  “弟子想求一枚筑基丹。”

  “筑基丹?”朱居眼神微動,隨即移開視線:

  “幽月。”

  “弟子在。”

  “你先下去吧,好好修煉,十年內爭取開七竅進階先天后期。”

  朱居道:

  “到時候,你就是核心真傳。”

  核心真傳、內門弟子不僅僅是身份不同、平日里的待遇有差距。

  還有其他好處。

  如筑基丹。

  真傳弟子只要開了九竅,宗門自會給一枚筑基丹,內門弟子則需以宗門貢獻來交換。

  就如現在。

  谷如松想要得到筑基丹,最方便、快捷的辦法就是從朱居這里換。

  他是朱居的弟子,可以這么做。

  其他內門弟子沒有道基修士為師尊,那就只能老老實實積累宗門貢獻,或者賺取足夠靈石交易。

  “是。”席幽月重重點頭:

  “弟子會努力的。”

  自從她的兄長席塵陷落秘境,她就像突然長大一般,這些年一直努力修行。

  不久前打開第五個竅穴,在外門弟子中已是不弱。

  她還要開七竅。

  然后,

  去那秘境看一看!

  即使所有人都說席塵已死,但席幽月始終不愿相信,就算死她也要找到兄長尸骨。

  房間內。

  谷如松依舊跪在地上,只覺手中一空,儲物袋已經被朱居取走。

  “宗門大功、靈石……”

  神念在儲物袋內一掃,朱居緩緩點頭:

  “有這些東西,換一枚筑基丹綽綽有余,你有心了。”

  “師尊。”谷如松抬頭:

  “還望師尊成全!”

  “你確定要換?”朱居嘆了口氣,道:

  “你已經六十多歲,才剛剛打開九竅,現今突破的話幾率小的可憐。”

  “我記得,內門弟子廖幻柏與你關系甚佳,他的情況你應該清楚。”

  谷如松默然。

  廖幻柏是他的好友,幾年前用自己積累半輩子的積蓄換了枚筑基丹,結果沒能突破,反而因此氣血衰敗,于去年命喪后山,因為沒有后人還是他給辦的后事。

  “師尊。”

  心中轉念,谷如松再次叩首,聲音肅穆:

  “弟子不求其他,只求大道。”

  “雖然現今已過甲子之壽,卻也想搏一搏,即使不成也不會心有遺憾。”

  他認識的人,有太多太多倒在道途之上。

  廖幻柏、曹東君……

  但那又如何?

  無數人前仆后繼,有很多連服用筑基丹的機會都沒有,他有這個機會,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

  “嗯。”

  朱居緩緩點頭,收起儲物袋,把一個瓷瓶遞來:

  “這是天韻丹,可以為煉氣修士延壽二十年,論價值不在筑基丹之下。”

  谷如松愕然抬頭。

  “以你現在的年齡、修為,突破的幾率太小。”朱居輕輕搖頭,解釋道:

  “若是夯實根基、九竅圓滿,怕是要年過七十,那時更沒有突破的可能,所以你才著急求的筑基丹,好趁六十剛剛的機會嘗試突破。”

  “不過……”

  “有了此丹,你的壽命上限得到提升,突破道基的時機也會朝后延長,你可以把自己當做五十歲,還有十年的機會穩固修為。”

  谷如松雙目一亮。

  “給。”

  朱居拋出丹藥:

  “十年后,再來找我。”

  “彭!”

  谷如松以頭撞地,撞得頭皮滲血,兩眼發紅激動道:

  “多謝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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