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名額。
有的人不想走，愿與宗門共存亡。
有的人想走，卻得不到名額。
有的人得到了名額，明明心中十分高興，卻要表現出萬分不舍的態度。
更多的人則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到不久之后命運的降臨。
三日后。
經由重重篩選。
席塵、席幽月與宗門幾位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將跟隨洪侃去往玄清宗。
雖然心有不甘，但為了席幽月、宗門傳承，席塵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朱居。”
身著金色法袍的洪侃抬手祭出一艘飛舟，轉過身再次開口問道：
“你確定自己不走？”
“你若跟著老夫一起走，我可以破例為明虛宗再加些許名額。”
道基中期修出劍氣雷音神通，就算是正道大昌之時也極其罕見。
若能拜入玄清宗，假以時日定為宗門支柱。
若成金丹……
憑借這一手凌厲的劍道手段，當能成為正道仙盟的一柄利刃。
“謝前輩厚愛。”
朱居拱手：
“晚輩愿與明虛宗共存亡。”
他語氣平緩，卻不容置喙，更沒有轉圜余地。
洪侃挑眉。
心中卻也絕了帶走朱居的心思，這等人就算保住性命也會以振興明虛宗為己任，不可能改投玄清宗，如此救下也無太大意義。
“一個宗門的傳承想要延續下去，唯有門人弟子中有像你這樣的人。”
輕輕拍了拍朱居肩頭，洪侃聲音復雜，嘆了口氣后取出一物遞來：
“此物名曰混元霹靂子，乃是元嬰真人以天外雷火煉制而成，一旦激發方圓十里盡歸混沌，在此范圍內就算是金丹后期也是必死無疑。”
“當然……”
他低聲開口：
“激發此寶之人，同樣難逃一劫。”
朱居面色來回變換，小心翼翼接過混元霹靂子，朝對方點頭：
“晚輩明白！”
這是要自己與那魔道金丹同歸于盡？
倒是可行！
只要在混元霹靂子爆發的前一瞬逃至異世界，朱居就可保住性命。
“用與不用，你自己看著辦。”
“走了！”
洪侃轉過身，踏步行上飛舟，帶著明虛宗的十個人一飛沖天。
大殿。
眾人再次齊聚。
道基修士少了一位席塵，多了一位董月嵐。
她帶著百花門的弟子跟隨洪侃而來，走的時候卻都留了下來。
“董姐姐。”
柳凰兒音帶感激：
“你不必過來的，明虛宗命中有此一劫，百花門不該參與其中。”
“若無朱居，我早就已經死了。”董月嵐搖頭：
“若無明虛宗相助，百花門也已滅門，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
“況且……”
她轉過身，看著朱居嫣然一笑：
“能與朱師弟一同赴死，我也心甘情愿。”
柳凰兒面露驚訝，一眾晚輩則是表情古怪，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唯有水千凝眉頭皺起。
她知道裴驚鵲與朱居的關系不一般，心中更是把兩人當做道侶看。
這董月嵐……
搞什么？
跟自己師傅搶男人？
而且就算搶男人，你也不看看時候？
朱居側首，一時間他竟是分不出現在的董月嵐是她自己還是周元彤。
‘心魔種子會潛移默化改變一個人的心性，莫非是受到周元彤的影響，董月嵐也對自己生出好感？’
‘合歡宗的法門……’
‘果真詭異！’
“唔……”
朱居嗅了嗅鼻子，面露疑惑：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香氣？很淡，卻很香。”
“香氣？”柳凰兒深吸一口氣，輕輕搖頭：
“沒有啊！”
“沒有。”
水千凝等人同樣搖頭。
錯覺？
勾連四魄、煉體四重的肉身絕不可能出現錯覺！
朱居心頭微沉，單手朝下輕輕一按，明虛宗守山大陣全力運轉。
緊接著。
一縷氣息被他從虛空中生生攝出，濃郁的香氣瞬間遍鋪全場。
“月華仙香！”
董月嵐美眸收縮：
“這是天尸宗金丹宗師史風蕭的手段！”
“史風蕭？”柳凰兒面色發白：
“據說此人有戀尸癖，喜歡趴在尸體上睡覺，更是把自己的煉尸濃妝艷抹，打扮成新娘子模樣，就算是在天尸宗也是異類。”
“不過此人出行，惡臭開路，有著一種臭絕天幻的詭異神通，怎么會這么香？”
戀尸癖？
眾人表情扭曲。
“魔道妖人……”季明溪更是冷哼：
“一個個全都是泯滅人性的怪胎！”
“也不全是。”董月嵐掃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
“史風蕭此人不僅是一位金丹宗師，同樣還是一位三階煉丹師，掌握著一種從煉尸體內提取香味的秘法，并從中悟得神通。”
“他煉制的香料很受合歡宗弟子的喜歡，與合歡宗的關系極佳，想來也是因此才會受邀朝明虛宗出手，畢竟尹冰彤是合歡宗最有望金丹的幾人之一……”
“等一下！”水千凝抬手：
“煉尸、香味？”
這兩者搭嗎？
她心中實在無法把這兩樣東西聯系在一起。
“沒錯。”董月嵐撫額，嘆道：
“雖然不理解，但確實是如此，極致的香氣其實就是一種臭味。”
“而把某種臭味稀釋到一定程度，也會轉化為奇香。”
“香臭本為一體，就如陰陽乃一體兩面，此乃大道，殊途同歸。”
“竟是如此？”柳凰兒面露詫異，點了點頭又側首好奇問道：
“董姐姐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董月嵐面色不變：
“百花門同樣研究香氣，某些奇花異草散發的味道同樣迥異常人認知。”
“自然也就對史風蕭這位金丹宗師多了些了解。”
“原來如此！”柳凰兒恍然。
“這種味道極其古怪。”朱居探手虛抬，那縷香氣在他掌心徘徊：
“若非肉身感知極其敏銳，絕難察覺到它的存在。”
“常嗅其味，五感六識會被蒙蔽，最終如墜幻境乃至生死難自控。”
“好手段！”
看來魔門并非只是擅長直接殺人，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同樣不少。
味道，
同樣也能殺人！
“師兄。”柳凰兒心頭一沉：
“可能攔住？”
“氣味隨風飄散，溶于天地元氣，除非徹底與外界沒有聯系，不然難以阻隔。”朱居搖頭：
“我只能操控陣法盡量讓它不聚在宗門弟子住處，難以盡數祛除。”
“好在發現的及時，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影響。”
時間流逝。
明虛宗內那被董月嵐換做‘月華仙香’的氣味，越來越濃郁。
但即使如此，依舊只有朱居一人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
在他的感知中。
明虛宗宗門駐地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朵直徑約十丈的巨大花蕾。
有些類似于曇花。
無數肉眼難辨的花粉自其中飄出，溶于天地元氣之中，散發淡淡異香。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花蕾也在逐漸打開，有著綻放的趨勢。
好在朱居控制著陣法把香氣在一定程度上隔絕，明虛宗目前尚未因此造成太大損失。
“月華仙香！”
立于閣樓，朱居抬頭看著那法眼難辨的詭異花蕾，面色凝重：
“看來這位魔道金丹不打算放過明虛宗任何一人。”
香氣散于天地，不論是道基還是煉氣士，無一例外都被其影響。
現在還不明顯。
僅僅有凡人走路失神。
但再過一段時間，煉氣士的五感六識就會被影響，道基修士最終也難逃一劫。
身染異香，絕逃不出那位金丹宗師的感知。
不過明虛宗上下已經心存死志，現今都在等待真正動手的時候，大不了魚死網破。
“你真的打算與明虛宗共存亡？”
董月嵐，
應該是周元彤緩步靠近，美眸閃動：
“因為裴驚鵲？”
“還是說……”
“你有把握逃走？”
“總要博上一博。”朱居面色不變：
“你也說了，天尸宗的這位金丹宗師是一位法修，不善近戰，興許有機會。”
他手段不少，再加上兩千弟子齊心協力，未必就不能斗上一斗。
雖然，
失敗的幾率更大。
“呵……”周元彤輕呵：
“不善近戰只是相對而言，對于一位金丹宗師來說，就算你們心懷死志，盡數屠滅也只是時間關系。”
朱居回頭。
“你好像忘了，明虛宗還有裴驚鵲，她若是進階金丹，那么危機自解。”
“裴驚鵲？”周元彤嬌笑連連：
“看來你們并不知道，服用奪命丹的人是沒有機會進階金丹的。”
“奪命丹，奪得不止是壽命，還有命運！”
朱居面色一沉，心中咯噔一聲。
這點他還真不知道。
“嗡……”
明虛宗大陣全力以赴運轉，海量天地元氣在虛空匯聚，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
旋渦涌動，恐怖的力量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朱居盤坐漩渦正中，神魂與陣法相連，浩瀚元氣盡在他的掌握。
這種感覺，讓人沉醉。
奈何。
遠處那一抹暗淡卻悠然的靈感，就如一根鋼針，深深扎進體內。
金丹！
史風蕭！
這位天尸宗金丹已經不屑于隱藏身形，金丹氣機肆無忌憚的浮現。
陰暗、明銳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在他身上相匯，化作一枚璀璨丹丸。
明晃晃！
光燦燦！
灼照日月。
即使朱居操控著大陣勾連地脈，在其面前依舊生不起反抗之力。
對方在等。
等朱居堅持不住，等明虛宗自己崩潰。
他并不著急。
幽曇奇花已經綻放，明虛宗不可能一直如此高強度的催動陣法。
只要稍有松懈……
香臭就會尋隙而入，把明虛宗駐地化作人間煉獄。
“轟！”
陡然。
一股莫名氣機自后山傳來，一時間狂風激蕩，天地元氣躁動如潮。
“嗯？”
朱居猛然回頭。
“唰！”
“唰唰！”
一道道人影沖天而起。
“師尊！”
水千凝音帶忐忑：
“師尊在結丹。”
“是。”柳凰兒美眸閃爍：
“師姐一定能成！”
董月嵐輕輕搖頭。
一時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后山，就連遠處那位天尸宗金丹史風蕭也悄無聲息隱去氣機。
金丹，
會成嗎？
眾人的視線投向后山。
躁動的天地元氣引得地脈震顫，房屋搖晃、山石翻滾，無數飛鳥怪叫著沖天而起。
“呼……”
元氣匯聚成柱，接天連地，如同一道颶風，千里開外也能清晰可見。
“仙盟那邊能看到嗎？”
“能！”
朱居點頭：
“結丹的征兆會引來天地元氣異常，不論相隔多遠，只要身在此界三階陣法就能夠感知到這種氣機，也是因此天下有多少金丹宗師，正魔兩道一清二楚。”
“彭！”
他話音未落，面色突兀一沉。
卻是那原本匯聚而來的元氣突然暴走，無數道狂風朝著四面八方席卷。
結丹，
失敗了！
“哈哈……”
狂笑聲之遠方傳來，一股黑煙直沖明虛宗山門。
“金丹，不是那么好成的。”
史風蕭身裹黑風，一股詭異惡臭遍鋪四方，所過之處山石消融、草木枯萎，萬物生機凋零。
明虛宗的陣法也是搖搖欲墜。
朱居抬手。
十二天星陣！
萬千星光當空交匯，把整個明虛宗駐地包裹在內，攔住來襲人影。
“咦？”
“竟然是陣中陣，不愧是玉虛宗分出來的宗門，倒是有些手段。”
史風蕭隱于黑風之中，讓人難辨身形，僅有那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不過……”
“終究只是二階陣法！”
他話音未落，明虛宗后山竟是再次升起一股磅礴氣息，且以驚人的速度朝內凝聚。
“金丹！”
“這不可能！”
根據他得到的資料，裴驚鵲服用了奪命蘊靈丹，損失了一百年壽數，如此才能在區區一百四十多歲的年紀成為道基圓滿之境。
而服用奪命丹，從未結丹先例。
一人，
都沒有！
而且剛才明明已經突破失敗，怎么突然又功德圓滿？
這不合常理！
‘難不成，裴驚鵲從未服用過奪命丹，一切都是她制造出來欺騙其他人的假象？’
‘一百四十多歲的金丹……’
‘前途不可限量！’
‘不說能不能成就元嬰，金丹后期肯定沒有問題，假以時日定為魔道一大隱患、’
眼神閃爍，史風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濃郁殺機。
這時。
一股微弱神念悄無聲息落在他的身上，神念微弱卻是一種警告。
沒有金丹的明虛宗，仙盟不在乎是否存在。
但出現了金丹，就是正道仙盟一大支柱，豈容魔門輕易毀其道途？
若如此。
正道仙盟干脆解散了事！
“哼！”
察覺到那股警告意味，史風蕭不由冷哼一聲，身上黑風卷動，朝著遠方而去。
與此同時。
一道火光自明虛宗后山沖天而起，當空化作一頭栩栩如生的朱雀仰天長嘯。
百里之地元氣激蕩，一道人影緩緩從烈焰中行出。
“裴師姐！”
“師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