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筆直站在門樓上高聲宣讀,后面的話楊逍沒聽清,他被此人的嗓音所吸引,聲音很是有些熟悉,片刻后楊逍就鎖定了此人的身份,正是在伯爵府內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陰柔男。
男人曾來傳過話,手中提著一盞壽字紙燈籠,模樣消瘦憔悴,面色蒼白,顴骨高聳,眸子中沒有一絲神采,充斥著一陣冰冷與死寂,就像是被鬼榨干了陽氣。
后來經過判斷,他們斷定陰柔男就是伯爵府背后的那位風水高人,項風塵就是死在了此人的算計里。
當初項風塵還曾感嘆,此人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想來背后一定有高人指點。
而隨著陰柔男出現,法場木臺上的幾名人犯頓時躁動起來,一個個拼盡全力抬起頭,掙扎著對門樓嘶吼。
此刻楊逍才發現,這些人犯都被割斷了舌頭,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但憑感覺無一不是最惡毒的咒罵。
楊逍心頭一驚,他意識到這些人貌似與門樓上的陰柔男認識,難不成是同出一派?
不等楊逍繼續想下去,在得到齊王的授意后,陰柔男果斷下了命令:“時辰已到,斬!”
伴隨著最后一個斬字出口,五把揚起的鬼頭大刀猛然揮下,下一秒,無頭腔子里噴出鮮血,一顆顆人頭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朝前滾動,人頭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下方的人群爆發出驚呼聲,人群推搡著朝前擠,最前面的一些人沖破維持秩序的官軍,涌上高臺,從懷中掏出匕首或剪刀一類的銳器,沖到無頭尸體前,捅刺割肉。
這一幕可把方舟看傻了,他讀過書,看過吃人血饅頭的,但這一幕卻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見到一具具尸體被人們爭搶撕扯,開膛破肚,裸露出的腸子與骨頭散落一地,那血腥的場面令他胃里陣陣惡心,手中的素餅瞬間就不香了,險些將剛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稍稍彎下腰,抑制著那股嘔吐的沖動,直到一只手輕輕幫他拍打后背,方舟警惕回頭,正對上納蘭朔那雙平靜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納蘭朔的那雙眼睛后,方舟躁動的內心忽然就平靜下來,那股壓在心頭的郁氣也徐徐消散。
“他們認為這些人的血肉有神力,可以治病消災,埋在自家祖墳里,還有活風化水的奇效。”納蘭朔低聲。
擔心被伯爵府的人認出,幾人不等人群散去,先行離開,一刻鐘的時間,就來到了藏春閣。
這是一棟獨立的木質建筑,共有三層,瞧著非常有格調,位置也極好,臨街不說,距離南門樓只隔著兩條街。
“你們兩個留在外面盯著。”納蘭朔對婁輝陽和常楚楚下命令,項風塵一死,納蘭朔就成了最有分量的前輩,婁輝陽雖心有不滿,可又不敢表露出來。
至于常楚楚,此時納蘭朔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態越來越差。
蔣青鸞站在藏春閣門前不遠,面色有些猶豫,楊逍瞧著不禁感覺好笑,“放心好了,女人也能進去,這是青樓,是表演歌舞,研習琴棋書畫的地方,玩的就是個雅。”
“分開走,我們先進去,你們跟在我們后面。”納蘭朔回頭對楊逍蔣青鸞囑咐幾句,就帶著方舟走進大門。
帶上方舟是因為那位大術士曾將神龜甲托付于方舟,這說明方舟是他認可的人,雖然納蘭朔也不明白為什么。
“二位,可有牌子?”剛進門,一位模樣秀氣,打扮的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迎了上來。
說是男人,其實應該是男孩才對,約莫也就13,4上下,唇紅齒白,笑起來臉頰露出兩個小酒窩。
“甲字房。”納蘭朔口吻平靜。
能在這種地方做迎賓的人,無一不是人精,小伙計見納蘭朔雖然穿著打扮不那么突出,但身上的這股氣勢是裝不出來的,文雅清貴,不怒自威,又是張生面孔,這不是土財主,搞不好是位官老爺。
打量過納蘭朔,小伙計又將注意力轉移到跟隨納蘭朔的方舟身上,此人皮膚較白,手上無繭,看著就不是個做體力活的,模樣雖然不算特別出彩,但也屬中上,想來是這位官老爺的跟班。
“得嘞,您二位樓上請,今日甲等只剩下最后一間房了,還請您屈尊”
話還沒說完,就被納蘭朔無情打斷,“另外幾間甲等房都是什么人占了,讓他們滾出去。”
小伙計聽到后直接懵了,不知道眼前這位究竟是個什么來頭,但既然是開門做生意,哪里有將客人趕出門的道理,可他又摸不清納蘭朔的底細,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這位老爺,此事我怕是做不了主,甲等貴字房被吳記綢緞莊的吳二爺包了,雅字房是衙門的人,明字房小人可以試著為您通融一下,就是不知道成與不成。”
“明字房是什么人?”納蘭朔口吻輕松,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人福薄,還不曾知曉那位老爺名諱,聽如月姑娘說,是位善于垂釣的老爺,尤善釣龜。”小伙計回憶道。
“巧了,老爺我認識他,前面帶路。”納蘭朔知道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多時,在小伙計的帶領下,二人來到甲等明字房門外,納蘭朔隨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子,丟給小伙計,“去樓下候著,我還有幾位客人,人到了帶他們上來。”
“還請老爺留個名諱。”拿了銀子的小伙計微微彎腰,對納蘭朔畢恭畢敬。
“葉。”這是納蘭朔與楊逍約定好的稱謂,在外用的,可以掩人耳目。
等小伙計轉身離開后,納蘭朔輕輕敲了幾下房門,等候片刻,里面沒有任何聲音。
用力一推,門就開了,里面是個裝飾雅致的房間,眾多擺設也極為考究,斜對面立有一面繪著風壓竹林的屏風。
屏風阻斷了視線,一道人影映在屏風后,缺了條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