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以納蘭朔的水平來說,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能活下來,肯定也與這身狼狽的模樣有關。
不管怎么說,見到納蘭朔還活著,方舟就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心頭的那股壓抑之氣一掃而空。
靠近后,納蘭朔也發現了屋頂的方舟,二人隔著一層灰蒙蒙的霧氣對望,誰也沒有開口。
方舟從納蘭朔的眼神中瞧出了警惕,明顯他也在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個陷阱。
突然,納蘭朔扭頭看向另一邊,差不多是方舟右后方的位置,方舟清楚,那里正傳出恐怖的咀嚼聲,果不其然,納蘭朔聽到這股聲響后臉色變得很差。
更要命的是,這股聲音好像在移動,繞著圈朝這座小廟方向移動,方舟甚至能想象到老祖宗滿臉血的瘆人模樣。
老祖宗將婁輝陽吃干抹凈,就要來找他們了。
納蘭朔立即藏身于小廟旁的一堵斷墻后,這里貌似是專門燒紙錢香燭的小房間,此時已經坍塌了,只留下兩堵斷墻,剛好可以給納蘭朔藏身,斷墻已經被火燒的漆黑。
不過這僅僅是權宜之計,老祖宗沒那么好糊弄,一旦靠近,納蘭朔兇多吉少。
方舟看在眼中,急在心頭,一方面是對納蘭朔心懷感激,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自己幾斤幾兩,要是納蘭朔和婁輝陽全死了,就憑他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恐怖世界,還能走多遠,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他很可能連離開的出口都找不到。
反之,若是能救下納蘭朔,那憑借此人的性格,是一定會領自己的情,幫自己的。
隨著恐怖的咀嚼聲越來越近,方舟站起身子,對藏身在斷墻后,僅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的納蘭朔揮手示意,等納蘭朔看向他時,他單手抬起梯子,示意納蘭朔過來。
可很快他就發現,納蘭朔無動于衷,眼神中的那抹平靜令人心驚,他在質疑,質疑自己究竟是人是鬼。
這就是老玩家的素質嗎,方舟心頭一顫,即便生死關頭,也能穩如泰山,他不由得懷疑,這個納蘭朔之前究竟經歷過什么?
聲音越來越近,而且有加速的趨勢,方舟意識到老祖宗應該是感覺到了有活人的氣息,納蘭朔危在旦夕,“是我,納蘭先生,快過來,還是你教我的用梯子上房。”方舟用很輕,但很急的聲音呼喚,他在盡可能獲取納蘭朔的信任。
這些老玩家心眼太多,不過某些時候想的太多也不是好事,比如說這次,納蘭朔的多疑很可能就會害死自己。
“納蘭先生”見到納蘭朔無動于衷,方舟急了,隨手揭下一塊瓦片,想著一旦鬼來了,他能在另一個方向弄出點動靜,盡量幫納蘭朔解圍。
可他沒想到,正是揭開瓦片的舉動獲取了納蘭朔的信任,快步朝他跑來,方舟一愣,心中浮現一個猜測,這里畢竟掛著廟的名頭,四周有符咒等守護,那些臟東西肯定無法破壞,更別說上房揭瓦這種挑釁般的粗暴舉動了。
早知道自己就早點揭開瓦片砸向納蘭朔了,方舟終于松了口氣,穩住身體,挪動梯子,將梯子一點點遞下去。
“納蘭先生,快點!”方舟催促,時刻留意著附近的動靜,還好,他們還有時間。
不過來到屋檐下的納蘭朔似乎又猶豫了,抬頭凝視著方舟,并不用手接梯子,眼神中帶著審視的味道。
最后,納蘭朔緩緩退后,對著方舟輕輕搖頭,轉身就要跑開。
方舟都被這一幕搞懵了,眼看著就能獲救,卻要自尋死路,這些老玩家有必要警惕成這個樣子嗎?
“婁輝陽已經死了,你別犯傻!”
情急之下,方舟沒控制好聲音,霧氣后的咀嚼聲頓時消失,這下就連納蘭朔也懵了,震驚的看向方舟,方舟心一狠,直接將梯子丟了下去,“看梯子,不是幻覺,是真的!”
隨著梯子被丟下,納蘭朔迅速靠近檢查,而這次,方舟繃緊的臉色終究是放松下來,他看到納蘭朔檢查后迅速搬起梯子,動作異常麻利。
見納蘭朔相信自己后,他轉過身,面朝最后傳來咀嚼聲的霧氣方向警戒,有了納蘭朔的加入,他也就有了主心骨,接下來的事情他只要聽納蘭朔的計劃就好。
下一秒,房后霧氣中緩緩露出一道人影,可在看清人影的瞬間,方舟如遭雷擊,這不是老祖宗,而是婁輝陽!
確切說,是婁輝陽的尸體,此刻的婁輝陽已經被啃食的面目全非,頸部被咬斷,僅存的一些皮肉和筋拴住了腦袋,整顆頭就那么倒掛著懸在身前,隨著身體走動,微微左右搖擺。
那顆倒懸頭顱的嘴巴還在不斷咀嚼著,有破碎的斷骨和血沫沿著嘴角向下淌,他吃的竟是自己的血肉!
咀嚼聲是婁輝陽不是老祖宗,那老祖宗跑哪里去了?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方舟轉身朝后看,表情忽地變了,變得恐懼扭曲,嘴巴不受控制的張大,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瞳孔縮緊成一道縫,方舟崩潰了,只見納蘭朔已經搭好梯子,正在向上爬,他的頭以一種活人絕不可能做出的姿勢仰起,死盯著自己,眼神中一片死寂。
二者越來越近,方舟大腦一片空白,搭在他腳下屋檐瓦片上的梯子上端竟有一人多寬。
下寬上窄,走人。
下窄上寬,走鬼。
意識到自己被騙了,這納蘭朔根本就是假的,他才是真的老祖宗,方舟幾乎是本能的抬腿猛踹梯子,要將偽裝成納蘭朔的老祖宗踹下去,可與婁輝陽那次不同,這次梯子穩如泰山。
隨著最后一腳踹出,滿臉陰森木然的“納蘭朔”一把扯住方舟左腳,將他從屋頂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