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退走,甚至不與莊霖產生任何接觸,就是這河谷兩端那兩方鬼物所選擇的方式。
而且他們走的速度極快,幾乎就是頃刻間消失在了河谷兩端的霧氣之中,瞬息之間就連莊霖都察覺不到了。
河谷上方,夕渺也落下來到了莊霖身邊,而人掃了一眼河谷的前后兩段,對于一眾鬼物的迅速消失并不意外。
“這一帶應該有兩個成規模的鬼蜮,而且膽子很大。”
夕渺這話絲毫不令莊霖感到意外,幽冥之混亂他早就多少有所耳聞,只是剛剛的情況多少還是有些夸張了,下面的可是軍隊啊,那種軍中血氣和煞氣,絕非一般鬼物能接近的,也側向說明了此處鬼蜮的兇戾。
“簡直膽大包天!”
“雖然他們跑得很快,但順著這條河,應該就能找到他們所處的鬼蜮,只是先生如果想管卻也不合適,此事比較麻煩也較為敏感,還可能涉及天律……最好是讓幽冥中人自己來管。”
幽冥之地多半地形特殊,而河流就如同是幽冥之中的快車道,也是通達幽冥之地的常見入口。
這一處河谷的爭端,本質上也算是兩處幽冥鬼蜮的爭端體現,本質上也是一種資源的爭奪,只是這里的資源可能是鬼。
夕渺這么說是表示能夠找到那鬼蜮,相信莊霖自己也足以做到,只是其中的事卻沒有表面那么簡單,至少直接打上去不合適。
“名存實亡的天界么?”
莊霖諷刺了一句,夕渺卻立刻接上了一句。
“天界名存實亡,天律卻不是!”
名義上江河湖海山川異域乃至人間各事,許多神靈都與天界相關,那些神靈或有自己的人格,但神性的一部分都是截取了一部分天律所在,自然也需要遵守這一部分天律。
所以天界名存實亡,天律卻依然約束著世間。
不過對此,如今的莊霖倒也沒有那種異乎尋常的敬畏,不只是因為他本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因為他如今第二次的破妄有了很多新的理解,也更因為他算是比較深入接觸過真一道了。
實際上真一道既是最信天的,也是最不信天的,所謂絕地天通,就是要打碎凌霄,自然就能開辟后續仙路。
雖然世間大多數修行之輩都認為此事不太可能,畢竟天界不通的年代遠在真法斷絕之后,甚至莊霖也覺得不可能如此簡單,但莊霖卻也對真一道的這一理念很感興趣。
當然,這不代表莊霖可以不理會所謂的天律,只能說一些規則性的東西不是不可打破的,他相信世間修士也懂,身邊的夕渺也懂,所以她才會說是比較麻煩和敏感,而不是說不行。
有想打破的就有維護的,就比如真一道的理想,在修行界也有以許多神佛為首的一邊是和其鮮明對立的。
這些事甚至在過去爆發過激烈沖突,只是現在還算平穩而已。
“放心,莊某還不至于那么莽撞,今日只顧今日事便可。”
莊霖說著看向了河谷下方,如果不是他和夕渺在這,或許今天晚上,這支大軍應該會因為這種意外而損兵折將。
河谷之中,單膝跪下以刀杵地的殷覬好一會才緩和過來,身邊的親兵這會也都聚了過來。
“將軍,您沒事吧?”
“沒有大礙……”
殷覬說話間奮力站起來,旁人趕忙過來攙扶,而隨著內氣運轉,他身體中的暖意也強烈起來。
“軍中可有損傷?”
“弟兄們除了受到了一些驚嚇外,應該并無什么大礙……將軍,剛剛那是……”
殷覬雖然也心有余悸,但畢竟是軍中主將,不可能露怯,隨即嚴厲道。
“不過是一些魑魅魍魎,只要我大軍不散,軍中煞氣自可震懾,更有上天庇佑,亦如剛才那樣,傳我軍令,整理物資收攏馬匹,立刻啟程,遠離此處再休息!”
“諾!”
身邊立刻有兵士去傳令,而殷覬也看向河谷上方所在,這會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但剛剛那種一片光明的感覺卻十分強烈,難道只是月光么?
殷覬再抬頭看天,此刻明月高掛,晴空無云,若非軍中許多人親身經歷,只怕會以為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大軍再次行動起來,等離開河谷走出去一段路,殷覬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河谷中的驚魂一刻,使得軍伍之中許多人變得疑神疑鬼,甚至一些風吹草動都讓人膽顫心驚。
騎在馬上的殷覬雖然也忌憚鬼怪,但更多的還是考慮全局,隨后念頭一轉,立刻命人在軍中宣揚論調。
時至一個時辰之后,軍中的論調已經完全變了。
在殷覬后知后覺的補充之下,已經讓軍士們相信,他們剛剛是憑借著自身軍伍煞氣,和鬼怪搏殺并成功擊退了對方,并且大軍還有大晉國運庇護。
或許有的人最初有些疑惑,但在軍中傳開之后,漸漸形成了一種統一錯覺,并且殷覬以自身為皆是,說自己擊敗了鬼將,也是軍中士卒愿意相信的一點。
隨著大眾相信了這種說辭,士氣也就隨之不斷提升,夜間的疑神疑鬼也迅速消散。
這種將軍士疑慮化為士氣和動力的能力,也說明殷覬的不凡,又連續小心行軍數日,必要的時候也會襲擊遇見的小股敵軍來獲得給養。
待到又過去數日,殷覬帶領的大軍已經漸漸完全穿過了翟魏軍隊肆虐的區域。
也正如殷覬所預料的那樣,丁零人與鮮卑人雖然一起來攻,但都有各自的利益,相互之間聯系遠稱不上緊密。
一座小山丘上,幾名武功不俗的斥候趴在樹叢中望向遠方,他們舉目遠眺之處正是洛陽城。
這里距離洛陽城很遠,那邊的喊殺聲都傳不過來,但天氣狀況良好,視野清晰,依舊能隱隱看到洛陽城外三面被圍,連綿的營帳幾乎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
因為太遠看不清,只能估算營地規模,鮮卑人的大軍怕是得有十幾萬人。
而且這些胡人和漢人不同,可戰之兵的比例會更高,甚至可能十幾萬人都善騎善射。
“終于到了……”“好多人啊!”
“要再靠近一些么?”
“不可,再近就可能遇上鮮卑人的游騎斥候了,將軍說了,不可打草驚蛇!”
“去通知將軍!”
“嗯!”
幾個斥候小心觀察著,許久之后,殷覬也帶著一些人暫離大營親自到達這處小山丘位置。
見到目力所及之處盡是營帳,殷覬都微微吸了一口涼氣,也就是洛陽城高險峻,又有朱老將軍在最初時刻領兵親自駐守,否則怕是早就被攻破了。
“將軍,我們怎么做?需要設法通知洛陽城內接應我們入城么?”
身邊的副將這么問一句,殷覬卻輕輕搖頭。
“就算入得城去,豈不是一起被圍困?城中糧草自用或許還夠,多了我們這些人只怕就困難了,要做就做一票大的!”
殷覬這么說的時候,身邊的人其實都已經明白他想說什么了。
果然,殷覬轉頭看向眾人。
“傳我軍令,準備好火油罐和火把,讓將士們即刻休息,待到天黑之后,銜枚摘鈴,準備夜襲大營縱火殺敵,告訴弟兄們,鬼我等都能贏,何況是人!”
“那,要不要設法通知洛陽城內,屆時也好有個策應,畢竟鮮卑人不少……”
“不必,朱老將軍乃是我朝宿將,如今必定時刻戒備,城外大營一旦有異動,老將軍必然會做出應對,不必我等冒險去傳訊!”
“還有,今夜但凡能持兵者皆動,勝敗在此一舉!”
殷覬神色嚴肅,卻又隱隱透著一種亢奮感。
“屬下領命!”
是夜,殷覬和一些軍中武藝高強之輩身先士卒,先一步前出,或用弓箭或近身搏殺,解決掉了鮮卑人的夜巡斥候,為己方大軍的接近爭取時間。
連帶著原本一些民夫仆兵在內,殷覬匯總起來三萬多完好的人馬,當天丑時對燕軍大營發起了突襲。
洛陽城中,連晚上都披甲睡在城墻下的征虜將軍朱序猛然被一陣喊殺聲驚醒,隨后立刻沖上城頭。
此刻洛陽城上的守軍也早已經被驚動,眾人無不是驚愕地看著城外敵營。
外頭喊殺聲震天,馬蹄滾滾煙塵彌漫,敵營好幾處都已經燒了起來,火勢和喊殺聲還在不斷蔓延……
“將軍,有人襲營?”
“燒起來了!”
“會不會有詐?”
朱序心頭狂跳,內氣運轉雙目看向遠方各處,只見到兩個方向有沖殺,更是有人一路縱火,到處都亂成一片,這絕非少數人故意演出來能做到的。
“非是有詐,乃是我朝廷援軍到也————傳我軍令,速速點軍出城,自東、北二城門沖出,殺入敵軍大營,擂鼓————”
這是絕妙的機會,最好能一戰定乾坤!
朱序幾乎是吼著下的令,隨后洛陽城中鼓聲長鳴。
“咚咚咚咚咚咚……”
根本沒用多長時間,本就是披甲而眠的部分洛陽守軍就已經隨著各自的主官沖出城去。
原本殷覬是兵分兩路襲營,而有了朱序的策應,直接變成了四路襲營,整個鮮卑大營徹底混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