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已經有過很多次心理建設,但匡問蘭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段時間,更不會忘記這一瞬間的感覺。
此時此刻當匡問蘭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子看著定州中山城的大街,感受著這古代城市的氛圍的時候,心中升起的是無限的感動。
匡問蘭當然知道這個世道不好,當然知道這里甚至還是為鮮卑人所占據,但作為研究歷史和社會科學的人,沒有什么是比親臨歷史之中更讓人激動了。
匡問蘭身邊是十幾個與她一同來中山城的異查局特工,他們有的牽著馬,有的架著馬車,以一種震撼又敬畏的態度觀察著這里。
雖然在隱仙谷生活了一段時間,但仙道洞天和這種歷史上的人間大城還是有極大的區別的,有些人甚至有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大家注意一些,保持分寸感.”
匡問蘭提醒著說一句,身邊的人低聲應諾,又將內容傳遞到其他人耳中。
比起之前熊旭光和偵查排的戰士們一頭莽進古代,匡問蘭帶來的幾十人都經過了針對性培訓。
不但吸取了上一次任務人員的經驗和教訓,而且人員構成上也是專業對口,除了一部分軍中精英,其余的都是真正的異查局特工,相互幫助之下提升極快。
所以匡問蘭這一組人哪怕是第一次真正進入古代城市,但一切表現得都十分自然,就連觀察周圍也是外來客商該有的那種態度。
差不多的時刻,還有另外三組人在其他地方出現,相隔的距離非常遠,有的在長安,有的在建康。
而匡問蘭這個負責人則親自到了距離太行那一處地方最近定州中山城,也是后燕慕容氏的權力中心所在。
匡問蘭不知道的是,雖然他們身上每個人只有一道保命符,但此刻還有隱仙谷的人在暗中護著他們。
出于好奇也好,為了保險也罷,劉宏宇則在暗中看著匡問蘭這一組人。
這組人才到中山城,處處都感受著新奇,不過很快就安頓好了自己。
匡問蘭這位年長的女士的身份是商人的母親,商人拖家帶口響應大燕皇帝號召來此發展。
慕容垂并沒有在之前的打擊中一蹶不振,反而因為體內殘存的龍血精力大增,有勵精圖治開創不世偉業的想法。
所以慕容垂的后燕政權下達一系列政令,鼓勵農牧和商業,想要發展民生經濟,又大力擴展軍隊,渴望快速讓國家強大起來。
劉宏宇看了幾天,就見識到這位匡博士的厲害之處了,或者說見識到這個專業團隊的厲害之處了。
這群人和之前帶著進入古代的那些人都是現代的精英,但是行動方式卻完全是兩種風格。
才到中山城當天的晚上,商隊中扮演商人兒子的特工已經帶著兩個人到了客棧柜臺前。
這客棧是當地有名的大客棧,自然也會有些背景關系。
掌柜的還在那邊算著賬,化名祝朗的特工就笑嘻嘻靠近對方,前者瞥了來人一眼,放下手中的算盤笑道。
“這位客官,您是有什么吩咐?若是要酒菜,趁現在就說,再晚一點可就不好弄了!”
“哦?來時沒聽說中山城宵禁啊,大燕皇帝陛下開明治世,皇城還有這規矩?”
“客官誤會,這倒不是宵禁,而是廚子也要睡覺啊!”
祝朗笑了,看看身邊兩個“仆從”,后者也是咧嘴發笑。
“哈哈哈哈哈,我倒是什么的,使錢不就是了,舍得花錢還買不來東西?”
客棧掌柜的瞥了三人一眼,自認瞬間看穿他們的底細,仆從跋扈主子紈绔。
“哎,掌柜的,你是地頭蛇,咱明人不說暗話,初來乍到不熟悉中山城,有沒有找樂子的地方?”
掌柜的心領神會,臉上笑容帶得擠壓褶皺。
“瞧客官您說的,那自然是有,花樓買春誰不知道”
“哎,打住,本公子不好這一口,有沒有.嗯?”
祝朗手中捏著一顆骰子,掌柜看了骰子一眼,又瞥見兩個仆從手上提著的厚實包裹,的微微點頭,好賭啊。
“公子請聽我道來”
不多時,祝朗就帶著兩個仆從離開了客棧,去了掌柜的指的地方,中途還有一個客棧伙計帶路。
在中山城最大的一間賭坊外,客棧小伙計止住了腳步。
“祝公子,就是這了。”
“好好好,剩下的不用你了,賞你的!”
祝朗直接向著伙計拋出幾枚厚實的銅錢,后者慌忙接住又從地上撿起幾個,那分量掂量著十分喜人。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小伙計走了,而三人就看著尚有客人出入,里面也是一片熱鬧的賭坊。
“今晚的任務,就是輸錢,狠狠的輸,在掌握分寸的情況下,輸得越多越好!”
“懂了公子!”
“哈哈哈哈哈,走,咱們找樂子去!”
在祝朗的帶領下,三人直接進入了這名為“逍遙林”的大賭坊。
慕容氏想要振興大燕,又要擴充軍隊籌備各種物資,最缺的就是錢,來錢最快的角落,鮮卑貴族的觸手絕對足夠長。
半個時辰過去,逍遙林賭坊的深處,有人第三次到了這里報告情況,一個有些肥碩的人坐在那聽著。
“老爺,這幾個冤大頭出手越來越闊綽了,銅的輸光了,已經開始撒銀的了!”
賭坊的主人眼睛一亮,從軟塌上起身,推開正在為他揉腿的侍女。
不多時,前頭賭坊主廳內,賭坊主在二樓欄桿處朝下看著,見到主仆三人正在一張桌前豪賭。
但此刻似乎身上的錢財已經輸得差不多了。
“開給我開,我豹子!”
“這位公子,您的賭金還沒押呢!”
“是啊,這位公子,沒錢就別押了!”
“哎,這位公子出手闊綽,怎么可能沒錢呢?”
“快開吧快開吧,他沒錢了!”
周圍的賭客也在旁邊起哄。
祝朗看看身邊,兩個仆人身上已經沒有錢了,他摸了摸身上,面紅耳赤之間似乎把心一橫,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塊金絲編著外殼,上方纏繞金線的白玉佩。
“啪”
“這塊玉買下你們賭坊都夠了,就壓豹子!”
坐莊的人心頭一驚,忍不住伸手拿起那塊玉佩,借著燈火之光一照,玉質油潤透亮世所罕見,關鍵是其上金絲根根分明,工藝之精湛更是鬼斧神工!
傳世之寶!
十分有眼力勁的坐莊人一眼便看出端倪了,心跳都不由加快。
不少人也是心頭一跳,周圍也有一些識貨之人,看得那是眼睛發熱。
“這位公子,這小人不識得啊,能算多少錢呢?”
“就算一萬貫!”
“哎,一塊玉,上面有些金線.一萬貫太多了吧?”
“不識貨的狗東西,好,那就當一千貫,你若不應允,我立刻就走!”
“好好好,一千貫就一千貫!”
“買定離手,開!”
骰子點數一開,是個小,無數人哀嘆,但更多人看向那個賭了玉佩的公子。
祝朗重重捶打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錢財和骰子等物跳動幾下,那坐莊的趕忙護住那玉佩。
“哎公子,您可不能反悔啊!”
說話間,周圍已經有一些人暗暗接近這個位置,一旦鬧事就用強,樓上的賭坊主人也在看著。
祝朗眼神余光一掃卻裝作沒看到,只是嗤笑一聲。
“嘿,沒見過世面的狗東西,本公子會為了這點東西反悔,只是啊,今天不盡興,沒贏上幾把!”
“哼,我們走!”
祝朗說完,帶著兩個強壯的仆從轉身離去,邊走還邊罵罵咧咧。
三人出了賭坊,外頭暗中還有人躲著,卻聽祝朗低聲罵了一句。
“娘的,今天手氣真差,那些個小錢也就罷了,把玉信給輸出去了,免不了讓會被老頭子罵一頓.”
“哈哈哈,公子,您在老祖宗面前哭一哭這事也就過去了嘛!”
“只能這樣了哎,這小地方小家子氣,爹還說來此考察打算做大買賣,賭桌上都不知道讓客人開心一下,小家子氣,不成大器!”
“就是啊,那些個小手段算不得什么,咱公子要的只是開心,錢拿出來本就是來花的,又不打算帶回去”
“不說了,晦氣!”
三人邊走邊說,就這么回了客棧。
賭坊外暗處聽的人跟了一段路后趕忙回了賭坊。
這會賭坊主人正在后頭欣賞著那塊玉佩,前頭管事的則在吹噓今晚功績。
“老爺,這玉可是罕見啊,當年的和氏璧怕是也就如此了,關鍵是其上的金絲線,細如發絲根根分明,非能工巧匠不能成就,簡直價值連城啊!”
“好好好,這寶貝真好哎.”
賭坊主人又有些心疼,這東西他是留不下的,還是得交出去。
這會外頭的聽哨的人回來了,將三人的話在賭坊主人耳邊一說,后者臉色都微微有些變了,看向面前的管事。
“什么情況?凈讓人輸?”
其實平日里,也是主要做局讓人輸,可是這會在一聽三人的話,賭坊主人就有些不淡定,有些怪管事了。
管事的面露委屈。
“老爺,我這.他們次次都壓得倍數極多,又舍得花錢,要是被壓中一次都不少呢.我這不敢隨便讓他們贏啊.”
“蠢貨!就這一個玉佩,抵得過一切了,人家不盡興,還會來么?”
賭坊主人氣呼呼的,不過也留意到了一些信息。
“他們住哪,去打聽打聽他們的底細!”
“是!”
城中只要是賺錢的買賣,尤其是最大的那些營生,少不了背后有大燕貴族在,所以要打聽信息也很簡單。
劉宏宇是親眼見匡問蘭以人性的貪婪為切入口,通過中山城的暗面,先是接觸賭坊主人,后面引薦接觸鮮卑貴族,再轉而明面接觸大燕官員。
最終,匡問蘭帶領的一組人,居然在不算長的時間內,在中山城有了人脈和靠山,讓大家相信他們是很有底蘊的家族,來此準備共同發財,更是讓大燕朝廷為其背書。
匡問蘭的運作也讓劉宏宇明白,而有些信息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利益,只要利益夠大,她甚至不需要自己人如何如何,自然有的是人湊上來為他們圓一些事。
異查局規劃中需要率先建立的情報站,就這么順利的開始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