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就是一張大網。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節點,而人與人之間的每一條關系,便是這張大網的連接線。
無數的人,無數的關系,交織成一張復雜、精密,變幻無常的大網。
這張網,在真正高層級的世界稱之為命運之網,亦或是因果之網。
高端的獵手,通過撥動這一根根連接線,便能夠影響到無數人的命運,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但在毛齊五這里,它叫社會工程學。
這是太子爺教他的。
這也是他修煉的根基之所在。
兩年前,毛齊五接受了一個任務,刺殺陳萍萍。
不僅要殺,而且要殺的有技巧,殺的合情合理,讓人無法懷疑到東宮身上。
這無疑是一個難題。
陳萍萍是監察院長,天下最大的特務頭子,情報頭子,想要殺他,還要撇清關系,對旁人來講,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他還是接下了。
因為他知道,這是太子爺給他的最終考題,同樣,亦是自己前進道路上的關鍵。
從一開始摸不著頭腦,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能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解析,理解、思考。
慢慢的,一張以陳萍萍為中心的大網在他的眼中展開,從這張大網的最邊緣開始,漸漸的深入核心,再以此為借鑒,去處理他所遇到的事務。
逐漸的,他開始懂得如何運用這張網,如何撥動這些線了。
再回首,分析陳萍萍,一條簡單而敏感的線,出現在他的眼前。
段四,段子平。
陳萍萍不好殺,監察院里,高手無數,出行時,明處暗處都是黑騎,影子隨行。
遍觀陳萍萍這些年來的行蹤、習慣,他赫然發現,只有在皇宮中,陳萍萍的防護是最為薄弱的。
影子不能明目張膽的入宮,黑騎也不能在宮內奔馳,宮中禁衛各有職守,不可能只護著陳萍萍一人。
也就是說,在宮里,陳萍萍的防護力量和其他的大臣是一樣的,沒有特殊對待。
宮禁情況如何?總結出來只有四個字,外緊內松。
你想從宮外入宮,沒有九品的實力基本上是來一個死一個。
九品的實力,入宮之后想出宮,得問燕小乙的箭快不快。
當然,燕小乙現在不在宮里了。
這是好事兒啊!
但找人入宮行刺?
這是最下著,要是真的能讓刺客入宮行刺成功,南慶的官也不會剩下幾個了。
所以,得從宮里想辦法。
太子殿下不是經常說嘛,堡壘最容易的是被人在內部攻破。
而宮里,他熟啊!
他本就出身內侍,一步步的從最底層的雜役爬起來,對于宮里的情況不說了若指掌,但也大差不差。
皇宮之內,人流復雜,各種來歷的都有。
雖然除了皇族之外,其他人都只有一個奴才身份,但成為奴才的渠道卻是很多,有像他這樣因為活不下去,自愿去勢,被招入宮中的,也有犯宮家眷被配入宮中的,還有在大慶歷次戰爭中被俘的幼童。
表面上,這些人的底細都被查的干干凈凈的,但你架不住下面的人貪啊!
像凈事房總管安兆南就是個貪的,他在位的時候,負責陰人入宮之事,只要錢給足了,來歷就不是問題,他還能幫你編。
而陳萍萍呢,身份地位特殊,與他相關聯的人和事實在是太多了,而在這些關系中,必然有與宮中相連的線,而且肯定不少。
所以,他便從宮中的內侍開始查起,發現了段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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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臨湖殿今天的人很多 慶帝、林若甫、范建、秦老將軍、舒大學士、趙王以及,太子。
陳萍萍的死影響太大,即使查到了兇手,并且找到了原因,一切的過程看起來很合理,但這也太合理了。
合理到,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合理。
總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
在場的基本上都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于哪里。
監察院!
是的,監察院。
一直以來,監察院都是以這種“合理”的方式處置一些事務的。
包括但不限于刺殺。
現在,這種合理出現在了陳萍萍的身上,殿中眾人俱都有一種莫名的復雜情緒。
殿外,洪四庠寒著臉,大步的走了進來。
“如何?!”
“查清楚了。”洪四庠拜倒在殿中,抬頭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十年前入的宮,經手的是安兆南,但安兆南三年前便因收賄貪污畏罪自盡了,入宮以后,段子平一直在御馬監,后來入了御馬監吳老寶的眼,收了他當干兒子,一年前,負責伺候陳院長的張慶兒受了風寒,雖然恢復了,但傷了肺,走起路來都喘,在吳老寶的幫助下,他開始負責伺候入宮的陳院長,其間,沒有和任何外人接觸過,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
“他的武功是怎么回事?!”
“他的武功一部分是家傳的基礎武功,還有一部分是吳老寶教的,其中包括刺殺之法。”
“嗯?!”
“吳老寶以前是宮里的秘衛出身,據段子平招供,吳老寶是看他有些武藝的底子,所以教了他一些用以防身,但又不想讓他進入暗衛,所以并沒有教他什么高深的刺殺術。他本來一直就暗中練習刺殺手段,后來又結合了吳老寶傳授的刺殺術,所以出手速度很快。”
“吳老寶呢!?”
“半年前病死了。”
“所以,就是除了他的口供之外,什么線索也沒有?吳老寶是秘衛出身,秘衛的規矩他不懂嗎?”
洪四庠微微停了一下,“奴婢們查問過平常與他相熟的人,得到的結果與他的口供是一致的,吳老寶年紀大了,對這個新收的干兒子很是看中,除此之外并無任何異樣。”
“安兆南死了,吳老寶也死了,呵呵,這么說,真的是一次處心積慮的偶發事件,天要絕陳萍萍了!?”
洪四庠沒有說話,殿中一片沉默。
“好了,你下去吧,給我把宮中清理一遍,我倒要看看,這宮里究竟還有多少牛鬼蛇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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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子下,毛齊五與歸子田相對而座,棋盤上的棋子相互絞殺、嘶咬,看局勢,似乎是白子占優。
歸子田胖胖的臉上閃動著得意的笑,“齊五兄,你這棋力愈發的見漲啊,再過幾天,我恐怕就真的下不過你嘍。”
毛齊五微微一笑,捻起一枚黑子,嵌入白子腹地,微笑道,““棋如殺人,只需一刀見血。”!”
一子入局,白子大龍驟然被困,滿盤死氣鋪開,歸子田額頭滲出了一層虛汗。
小花園外,李銘傳匆匆而來,口中疾呼。
“陳萍萍被刺,陳尸承天殿外!”
滿院驟寂。
一聲輕響,宛如銀瓶乍破,又化為一聲絲弦震顫 毛齊五雙眼精光爆現,一雙黑眸瞬間化為銀色,若仔細看,不是眸色變化,而是眼眸深處出現了無數銀色的絲線,編織成網,重重迭迭,最終將他的眼眸覆蓋。
銀色的絲光閃動,絲線羅網在一閃之后旋即消彌,奇異的氣息自毛齊五身上散發出來,化為旋風,席卷四周。
剎那間,歸子田和李銘傳兩人眼中仿佛看到了一根根銀線浮起,相互交纏,編織,化為一張大網,覆天蔽日。
詭異的景象讓兩人都打了個恍惚,但是旋即,那玄妙無比的氣息在接近小院花廳門口之時,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阻隔,被隔絕在小院之內。
毛齊五長身而起,周身真氣鼓蕩,極盡升華,一道道如絲般的氣勁自他的穴道中疾射而出,竟化為銀色的實質絲線,將他包裹起來,化為一顆銀色的,閃動著光暈的大繭。
在歸子田與李銘傳驚異的目光之中,大繭成形,旋即再次崩裂,毛齊五自繭中走出,氣息微揚,眼眸空寂,不似常人。
“齊五兄,恭喜。”
歸子田恢復了心境,一臉欣喜,抱拳賀道。
毛齊五只是一笑,道,“不是早在預料之中嗎?你也快了吧。”
“我可還差的遠呢。”歸子田笑著,眼中忽的閃過一絲精芒,“正好,我最近針對宗師研究了幾種新藥,正好沒有試驗對象,要不,齊五兄幫我試試效果?”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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