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基一聲喝斥,滿堂大驚。
紛紛扭頭去看門外,趙彥也不例外。
如果沖進來的不是虎賁,那就搞笑了。
眨眼間,腳步聲、甲片摩擦撞擊聲密集。
韓述十幾個同鄉虎賁沖進來大喊:“在!”
驚得末席站立的郎官向兩側躲避,而天子熟視無睹,靜靜看著。
而郭援企圖反抗,被虎賁持戟倒打在背,痛呼倒地,兩個虎賁上前,一個以生硬的皮履踩在郭援右手,另一個一腳踹在郭援臉上,頓時鼻血洋溢,打懵在地。
趙基站直身子,對劉協拱手:“臣聞袁紹曾有擁立幽州牧劉虞之意,劉虞不從,袁紹蓄意勒兵,放縱公孫瓚襲殺劉虞。去歲又派遣朱靈等人率兵隨曹操攻入徐州大肆屠戮,劉虞之子劉和迎劉虞尸骸歸鄉于襄賁,連同附近各縣男女,俱為袁曹屠戮一空!”
說罷轉身,抬手指著郭援:“如此賊臣使者,公然來此夸耀逞兇罪行,是欲脅迫朝廷討要官職邪!還是欺我朝中無人,徐州無人!”
“左右武士,還不拖走此賊,獻首階前!”
“喏!”
無人阻止,哪怕是儀同三司的伏完也是靜靜望著。
趙基辛苦謀劃北征匈奴戰事,難道一腔好心幫河東、太原人維護治安?
驅逐汾北匈奴的目的,只能是太原!
跟袁紹委任的并州刺史高干敵對,實屬必然!
朝廷遷入河東大半年時間,高干使者早不來晚不來,朝廷除掉白波諸將,挖出衛氏金庫時派使者入朝,這是什么用心?
袁曹聯軍在徐州連續兩次大規模殺戮,伏完作為徐州人在朝中的代表,他敢阻止趙基,就別怪徐州人挖他家祖墳!
須臾間,就聽一聲凄厲慘叫。
不多時,郭援首級裝盤,兩名虎賁端盤呈來。
趙基走出班列,注視郭援憤怒的面容,問左右:“連高干的使者都在這里趾高氣揚,仿佛他才是天朝上國的使臣。若是曹操、袁紹親來,諸位恐怕要出城三十里,倒履相迎。”
“都好好算一算,這些年董卓、李郭二賊殺了多少人,袁紹、曹操、袁術又殺了多少人。四野八方鮮有忠良,連這筆賬都不敢算,你們也敢自夸匡扶朝廷!”
見無人吱聲,他們敢得罪趙基,是真的不敢得罪袁紹、曹操,尤其是關東籍貫的人。
趙基也不清楚劉和怎么死的,隨意造謠,可朝中人聽了,只覺得合理,沒有漏洞。
倍感無趣,趙基就對虎賁說:“懸首北門,三日后取下交給鐘繇,告誡他要以此為戒,好好教育家中子侄,要以忠義傳家。”
“喏。”
虎賁剛應下,新來的議郎安邑張時就站起來拱手:“敢問侍中,侍中傳家之忠義為何等模樣?”
“你是何人?”
“議郎張時。”
張時站直身軀,大義凜然的模樣看著趙基,仿佛視死如歸一樣。
趙基皺眉:“看你面容飽滿,身形圓潤,肯定是新入朝的議郎。既然想知我趙家忠義,我只好請你去泰山府君那里親自詢問。”
說著,蹬地上前抬腿正蹬腿,身形肥碩的張時倒飛十幾步,飛出大廳去了。
趙基去看伏完:“我知朝廷無人可用,難道長的像人就能入朝為官?我趙氏忠烈,豈能容此人質疑!”
“趙卿自然是忠于朝廷的。”
劉協開口給事件定性,并說:“朕賜趙卿御劍,張時辱及趙卿門第,罪責不小。趙卿,以后官秩六百石以上,還請交付廷尉定罪。”
“唯。”
趙基拱手應下:“陛下愛護臣,臣是銘感五內。適才這廝賣直邀名,與臣難堪。臣雖惱怒,亦不想與他計較。只是他吃朝廷俸祿,受朝廷名位,在這廟堂之上,理應議論國家軍政大事。這廝質疑臣的門風,可謂尸位素餐,德不配位。今朝廷危急四方受難,縱容、姑息他這樣的奸臣,是對朝廷,是對天下受苦百姓的不忠、不愛。”
“誅殺這等賊臣、奸臣,何須國法?凡我維新愛國之士,當為天下臣民誅討之!”
說著又長拜:“恕臣告退。”
“準。”
劉協應下,目送趙基倒退五六步后,轉身離去。
趙基走了,捧劍的成何也跟著出去了。
趙彥也起身,神情低落,對劉協長拜:“陛下,臣偶感不適。”他是真的失望了,張時辱及趙氏門風,天子無動于衷,一起東遷的官吏也都無動于衷。
連個站出來喝斥張時的人都沒有,趙彥感到非常心累。
劉協想勸,又覺得場合不對,也就板著臉:“準。”
趙彥施禮后,后退三四步,轉身走到門檻處,突然停下,回頭去看趙蕤。
趙蕤神情猶豫,但還是坐在那里沒有起身。
見他一點表示都無,趙彥抬頭瞇眼看才東升的太陽,心中那點割舍不下的堅持立刻被這明媚朝陽融化、消解。
長舒一口濁氣,趙彥抬腿邁過門檻兒,自有郎官送來趙彥的木屐。
穿上木屐,掛好佩劍,趙彥左手按在劍柄,心情放松,又有些失落,空蕩蕩的。
又走了幾步,才突然看見趙基站在幾步外的陽光下等他,一身金燦燦的。
趙基拱手:“仲祖父怎么也出來了?”
“頗為無趣。”
趙彥踱步朝前走,趙基落后小半步跟著,就聽趙彥說:“北征時,該帶走的都帶上。如果陛下決意去太原,阿季拒絕即可。我家門第低微,承擔不起匡扶朝廷的大任。這種大任,應該落在袁氏、楊氏身上。他們世受國恩,比我家多。”
“是,我聽仲祖父的。”
趙彥又說:“我幫你守安邑,衛氏的金庫,他們別想拿走一錢。河東的粟米,也只能讓河東人吃。他們連你我都容不下,又怎么容得下河東豪杰?”
說話間,趙基突然停步,轉身去看后面。
裴茂竟然也出來了,正穿靴子,掛好劍就朝這里快步走來。
趙基、趙彥互看一眼,趙彥從趙基眼睛中看到了嘲弄,趙基則從老頭眼神里看到了殺意。
“元明公留步!”
相隔七八步時,裴茂才發出聲音,趙彥笑問:“巨光怎么也出來了?”
“誒!”
裴茂長嘆,看著趙基,又看趙彥:“元明公,此事何必鬧到這一步?”
“老夫深感心寒。”
趙彥笑呵呵說著:“老夫為國家效力三十五年,上述兩代,下述兩代,凡我所知舍身為國者三十余人。今已年老,體力匱乏,精神渙散,族裔單薄,瀕臨亡種。既然不能匡輔朝中,只好退一步,保境安民于一方。”
裴茂面色愁苦:“元明公這一退,仆該如何自處?”
三省六部才開始,失去了趙家祖孫把持,肯定會被玩壞、荒廢。
趙彥則指了指自己耳朵:“耳順之年,聽不得異議雜聲。心意煩亂,實難久壽。巨光啊,到了如今,老夫也該想想自家的事了。不必再勸。”
此前可沒人照顧趙彥的情緒,現在不一樣,趙基毫無征兆,說動手就動手。
抓住一點苗頭,就把你扯過來當場打死,再不濟也會打斷腿,讓你失去搞事情的行動力。
裴茂又去看趙基,趙基直接回答:“國視民如草芥,民尚且視國為賊寇。又何況士乎?”
作為掌握武力的士,不被國君、國家尊重,那自然要采取比民眾更激烈的手段!
現在不是裴茂跟趙基掰扯篡改經典的時候,裴茂已被深深的恐懼所淹沒。
再說河東豪強,被趙基搶,與被朝廷搶……其實也是兩種心態。
被趙基搶,反而是內部矛盾,技不如人,愿賭服輸,有機會報復就行了。
被朝廷搶……這簡直沒有王法了,你怎么敢來搶我!
裴茂,真的不想再挨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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